第507章
2024-07-17 18:24:31
作者: 薔薇晚
軒轅睿當下說過,她走出了睿王府的大門,就休想再用任何藉口回來了。
他給了自己大一筆銀子,只可惜,她該覺得滿足了嗎?她是動了真感情,而他,無動於衷。他們夫妻的那些日子,那些感情,就用那些銀兩來計算衡量嗎?
那麼,她該覺得是賺了,還是虧了?
在自己最愛的男人眼底,就只是一場交易,一場生意,一場——可以用銀子來計較的東西,她卻還傷心欲絕那麼多日。
或許,這就是她親手害死自己孩子的報應?
她怎麼也不該扼殺那個孩子,用來擊倒上官琥珀,如果她早些能夠遇見,她這輩子無法代替上官琥珀,她這輩子無法讓軒轅睿愛上自己,這輩子無法獲得幸福美滿的感情,那麼,她寧願獨自留下這個孩子,陪伴餘生。
至少那個孩子,是代表他們最甜蜜數月的印記,代表這一場夢,她並非什麼都不曾擁有。
她下了本錢,犧牲了很多,但什麼回報也沒有。
而這兩年,心卻碎了,也因為嫉妒,只看得到欲望,只看得到陰謀,跟劍鋒一樣尖銳的活著,爭鬥——
上天要她活著,就為了讓她重新在貧窮孤獨的人生中煎熬掙扎?
那也無所謂了。
生死都經歷了,她還要算計什麼?
她拼了命都無法奪回來的,她險些忘記,原本就不屬於她。
她是錢雨若,不是上官琥珀。
但即便心痛悲哀,在睿王府的那一年多,也是她人生最懷念的時候,她得到她這個卑賤身份永遠不敢奢望的王爺的柔情,溫存,富貴,安樂——
雖然,也正是這些,是淬了毒的秘藥,一天天,讓她不知足,讓她更貪心。
她只是因愛而錯,因愛而痴,因愛而恨……但這世上,又有誰懂她的心呢?她並非一生下來,就是蛇蠍心腸啊,她也只是個厭惡平凡人生卑微地位渴望幸福的普通女人啊,到頭來落得身敗名裂人財兩失的下場。
她只是——在深宮中長大,看到太多美麗富貴的女人,也就做了一場美夢而已。
她終究只是一隻麻雀,即便曾經擁有鳳凰的光彩,飛上梧桐樹,也要摔下來,粉身碎骨。
人是否非要到了絕境,才能看得通透?
她的笑容,最終在臉上崩落,這些歲月,這些回憶,這些念念不忘卻又時刻驚心的,隨著虛名財富的離去,也徹底拋之腦後了吧。
她用盡了力氣,掀開了厚重的被子,端起那清粥,放置在口鼻之下,閉上眼去。
米粥的香氣,溫暖又純粹,縈繞著她,她呆坐著,貪婪地汲取那最平凡的氣味,仿佛已經飢餓了太久太久……
她的眼前,拂過那一幕,她在睿王府自盡,他眼底的冷傲不屑,一瞬間刺傷了她。他覺得她的極端和陰毒,就是對自己的輕賤,是真的要尋死,還是假的,似乎跟他就毫無關係。
還不如當一個整日不知愁滋味的小宮女,還不如抬頭看著那深宮高牆歡笑哭泣,還不如——這輩子不曾看到軒轅睿。
見他一面,誤終身。
「清源村——」她將乾澀開裂的唇瓣,貼在粥碗旁,緩緩咽下那一口米湯,眼底有些酸澀。
她環顧四周,這裡的貧瘠氣味,她察覺的到,曾經是她厭惡避之不及的氣味,也是讓她安心活下去的氣味。
她還未滿十八歲。
在宮內磨練讓自己的心過早成熟,但也不應該在這個年紀就腐朽消磨。
她以前犯下的過錯,就讓她用餘生幾十年來償還。
她親手謀害自己孩子,扼殺自己骨肉的罪過,就讓她在貧瘠的日子歲月之內,每一日,每一夜,洗清吧。
她只是陰謀中一顆棋子,為軒轅淙活了整整五年,為軒轅睿活了兩年,她也該跟軒轅皇族徹底分道揚鑣,劃開界限,往後,即便一無所有,也只為自己而活。
「這兒是世間最清澈的源頭嗎?是要我在這裡洗清往日罪孽的地方嗎?是要我在這裡重新開始的天地嗎?」
她幽幽的眸光,定在那天際某一處,這一番疑惑,是詢問上蒼,也是詢問自己。
她觸碰自己脖頸的那道血痕口子,村婦簡單給自己包覆的草藥味道,濃烈嗆鼻,她身處慘絕現實,這一回,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找到這個可以洗清罪孽的——又一村了。
睿王妃?
她合上眼眸去,幾分清醒,幾分朦朧,仿佛有人在後面這麼呼喚她。
她緩緩的,緩緩的,勾起一個微弱的笑容。
這三個字,真是命運的捉弄啊。
她閉著眼睛,摸了摸,從耳朵上摸出一對珍珠耳環,這是她如今唯一的首飾,她將這對珍珠耳環緊緊握在手心裡,越握越緊,直到那銀絲細鉤,將手心刺出了細小的血孔。
琥珀望著坐在不遠處翻閱書冊的南烈羲,他看得專注,時而鎖著濃眉,時而奮筆疾書,半個時辰之後,也偶爾將黑眸抬起,望向琥珀的方向,她頭也不抬,佯裝在凝神看著手中的詩卷。
時光,就這麼過去了大半日,南烈羲終於丟開手邊的文冊,忍不住開口。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你會把她接入王府住的吧。」琥珀淡淡望著他,晶瑩面目上沒有任何的笑容,看得出來,她並不是說笑。
「三天之後會派人讓她回別院。」南烈羲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將手中的毛筆潤了墨,重新開始寫一行批文。
他說的,更像是命令,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如今,還不是時候。」他將手邊的文冊,合上,從一旁疊的很高的文冊之內,又重新拿了一本,翻閱讀著。
琥珀揣摩著這一句話其中的意味,眼眸一轉,柔聲詢問。「是不是時機,而不是永遠不會有這一天嗎?」
「也許會有這麼一天,誰也不會知道。」
南烈羲淡淡說了這一句,眼底的墨黑,更深沉了。
「也許——」他的意思,是何時他也有光明正大將他的生母供奉世間繁華的一天?那一天,對世人而言,又是何等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