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鎩羽

2024-07-17 16:04:37 作者: 吃瓜子的犀牛

  一番刑訊之下,沒過多久便撬開了這信使的嘴。

  哨騎都尉立刻趕去帥帳稟告王政:「將軍,敵軍信使招了,關羽已經決定前去馳援江陵。」

  此時王政正盯著桌上的一幅地形圖,聽到這話,頭也不抬的問道:「關羽軍動向如何?」

  哨騎都尉道:「聽那廝說,關羽軍營是在五個時辰前拔營,卻沒有直接撲向江陵,而是從城東北方向向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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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所料。」王政露出嘲諷般的笑容:「看來他還是不想入城,這是準備去襲擊王熊的營地啊。」

  「想來如此。」哨騎都尉一臉欽服地道:「將軍神機妙算,調動此獠就像用手臂驅使手指一般容易。」

  「呵,如臂使指可不是這般用的。」

  王政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哨騎,見他雙眼通紅,也不知是許久未睡,還是太過興奮,「能將關羽誘出,這番總算沒有白折騰了,你這些時日也辛苦了,且去休息一會罷。」

  那哨騎都尉拱手應諾,卻沒有立刻離開帥帳,猶豫了片刻,提步上前,儘管知道王政的帥帳絕無可能有人偷聽,卻還是不由自主壓低聲音問道:「將軍,此獠既已中計,那咱們接下來該如何圍殺,方能保證不至放跑了他?」

  王政指著地形圖上的一點道:「正在此處。」

  「這是?」那哨騎都尉面帶疑惑的思忖了會,終於想了起來:「是當陽縣旁的那座山谷來著,似乎是叫玉泉山?」

  王政微微一笑,「是在當陽縣旁,不過不叫玉泉山了。本將剛剛給它取了一個新名字。」

  哨騎都尉問道:「什麼名字?」

  「玉泉之名太過普通了,未免配不上這位關將軍的身份。」王政雙目厲芒激閃,淡淡地道:「不如改為鎩羽吧。」

  當初在壽春時,與妻子呂玲綺閒聊之時,曾聽對方提及,昔日兗州會獵,曹操曾在定陶城外的山谷部下埋伏,欲要焚殺呂布。

  雖然最終的結果是功虧一簣,但的確是飛將軍生平最為驚險的一戰,時隔多年猶有餘悸,曾對妻女言道,曹操布下的確是一個死局,若非胯下乘馬是當世無雙的神駒赤兔,馳騁山林如履平地,即便以他的武功,恐怕也難以殺出重圍,逃出生天。

  在三番四次引誘關羽入城不遂之後,王政不由想到了這件事,隨後在地圖上苦心尋了好久,終於找到了一處曹操所言的「六險之地,絕境之處」...

  正是剛剛改名的鎩羽山!

  他之所以率軍去奪當陽,一方面是為了斷絕襄陽軍的退路,但更關鍵的,正是為了方便在鎩羽山仔細布置,伏殺關羽!

  而地點既已選好,接下來要做的,自然便是如何將關羽引到這裡了。

  這方面王政也準備繼續邯鄲學步,曹操如何引誘呂布的,他全數照搬便是。

  不過因為關羽畢竟不是尋常人物,雖然武力值遜色呂布,但在智力值方面,卻要勝過對方不少,想要用詐敗騙到對方不是一件容易事情,既要裝的像,不讓對方看穿,又不能裝得太過分,以至於弄假成真,要麼當真潰敗,要麼實力大損,讓這南郡變成自家的險境。

  「關羽將至,咱們需得做好準備,」

  思忖了會,王政令親衛傳喚天誅營的營長:「派人去告知王熊部和甘寧部,今日開始加大對江陵攻勢,越猛烈越好。」

  頓了頓,轉首側目還留在帳中的哨騎都尉,吩咐他道:「你去歇息之前,挑選些得力人手,在江陵北面方向散布隱匿,時刻回報關羽軍的進止。」

  「另外通知鎩羽山中的軍馬,繼續保持偃伏狀態,隨時準備接戰。其他人馬各安本營,抓緊時間休息,養足體力,好做廝殺。」

  「諾!「

  眾人凜然接令,帥帳外,長風呼嘯,捲動旗纛,乾坤殺氣正沉沉。

  ......

  次日夜晚,關羽率軍匆忙趕到了江陵城外,距城約摸二十里時暫時停下,因為哨騎來報,前方便是王熊部的營地。

  關羽沒有急著發動攻勢,一邊命令士卒們暫做休整,一邊與諸將選了一處高地遠望,做戰前的臨陣觀察。

  前方王熊部的營地黑漆漆的,寂靜無聲,而更遠處的城池卻是火光沖天,亮如白晝,兩者恰成鮮明的對比。

  也不知為何,今夜蒼穹雲層厚積,將星夜徹底遮蓋,顯得愈發的黑暗,即便以關羽的體魄,眯著眼看了半晌,甚麼也沒看見,只有模糊不清的營盤輪廓,綿延出數里地。

  一陣陣夜風吹來,如刀鋒掠過,拍打著他的鎧甲,鐵片撞擊的聲音清脆而又含糊,很快消散在風中,竟忽然讓關羽的心頭泛起異樣的感覺。

  又看了好一會,關羽突然對左右道:「你們覺不覺得,今夜有些古怪?」

  「古怪?」

  眾人面面相窺,不知關羽何意,有人問道:「將軍覺得哪裡古怪?」

  「太黑了,太冷了...」關羽默然片刻,沉聲說道:「也太安靜了。」

  「江陵臨江,水汽重,便是五六月的夜晚,有時候也冷颼颼的。」之前被郭永派出城去的一個江陵都尉解釋道:「關將軍,這倒是正常的,」

  「至於安靜...」他頓了頓,抬頭望了望天色,道:「如今都快三更了,黃巾賊寇攻城一日,士卒定然疲憊,自然早早進了夢鄉,安靜更是正常。」

  「將軍,此時正是咱們偷襲的好機會。」

  「或許是本將想多了。」關羽擺了擺手,似乎這樣就能將心中那些隱隱的不安揮散一空:「你們城中如今可做好接應呢,為何這兩天突然沒了消息?」

  「咱們這幾日奔襲的速度快,也許是沒碰上。」那都尉想了想道:「加上黃巾賊寇圍城得緊,將軍你看,那些賊寇的游騎繞城了一周,到處都有,或許信使出不來,也是有的。」

  從他們這個位置,趁著城頭火把的映下,可以看到很多的小黑點繞城移動。這些小黑點,顯然就是徐州軍用來攔截信使的游騎。

  那都尉的解釋很有道理,但關羽心頭的異樣越來越強烈,讓他下意識地握了握劍柄,顧盼左右問道:「斥候呢?可有回報?賊軍可有異樣?」

  「才回報一切正常。」

  低聲說話間,傳來窸窣的聲響,關羽猛然轉首,雙目一瞪,登時厲芒電射,直將製造出動靜的那人嚇了一跳,卻是一個都尉剛才被夜裡的蚊蟲叮咬不耐,忍不住抖了抖身,跺了跺腳,踩落了幾塊土坷垃,細細簌簌地滾落下去,掉落幾匹軍馬面前,軍馬仰頭要嘶鳴,它的主人慌忙輕聲安撫。

  「這天氣其實也不算太冷,蚊蟲尚能存活,」關羽皺眉想道:「為何竟能讓俺覺得些許難受呢?」他此刻已然意識到了,所謂的寒意並非來自體外,而是源自內心,那是自家直覺在發出的警示。

  可惜關羽與張飛不同,他更相信理性的判斷,而非感性的昭示,思忖再三,沒有想到什麼不妥之後,關羽安撫著自家的內心,放眼後看,數千人的隊列整整齊齊。夜色是他們最好的掩護,清冷的月光流水般淌下,洗過他們身上的盔甲,如林的槍戈閃耀點點的寒星。

  伸手接過親兵遞來的長刀,正是那柄天下聞名的冷艷鋸,又名青龍偃月刀,關羽振臂高舉,刀鋒劃出一道銳利的直線,仿若冷電一般,在黑夜中爍然生輝,立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聚焦。

  用青龍刀輕點前方敵營的位置,不到十里的距離,短途衝鋒瞬息間可到,關羽沉聲喝道:「諸君,破賊便在今日!」

  「殺!」

  便如悶雷平地起,就似閃電雲中來,眾將同時拔劍出鞘,「殺!」

  緊接著,身後數千兵卒齊聲吶喊,呼啦啦中,滿陣刀舉,槍豎如林,千萬的寒芒指向對面的營盤:「殺!」

  下一刻,數千人馬的疾馳破開了風,馬蹄踐踏,讓大地發出沉悶的顫音,遠處城池的火把跳動在他們的瞳孔,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由於之前的莫名感應,這一次關羽沒有再度一馬當先,反而留在陣中,自有驍將衝鋒在前,王熊的營盤近在眼前,他驟馬伏腰,輕鬆挑起攔路的拒馬槍,隨後提氣怒喝,高叫著鼓舞士氣:「殺一賊卒,賞百貫!殺一賊將,賞千貫!奪賊軍旗者,賞百金!」

  「殺賊!殺賊!」許多人同聲應呼。

  城池邊的游弋拼命打馬,亂做一團。就像油中潑入了水,王熊的軍營嘩地一下炸開了鍋,人在叫,馬在嘶,火把一片片亮起,零零散散負責警戒的巡邏衝上來試圖拖延關羽軍的攻擊速度。

  只可惜此時關羽軍衝鋒的陣勢已成,如果說他們是散落的礁石,關羽軍便是漲潮的海浪,根本就無法阻擋,輕易便被撕裂,緊接著王熊部的營門亦如紙片也似,接觸的瞬間就被撕得粉碎!

  關羽軍愈發氣盛,長驅直入,眨眼間沖入營內,耀武揚威,一邊追逐著驚慌四散,嚷叫逃跑的徐州士卒,一邊點起火把,四處丟散。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重要性在此時彰顯無遺,近些年來戰績彪炳的徐州軍,竟在關羽軍的鐵騎下不堪一擊,僅僅稍微做了點抵抗,就放棄似的改而奔逃向其他的營門。

  帶頭的一將東奔西撞,一片嘈雜聲里,他大叫道:「休叫走了賊將王熊!」回頭問左右,「帥帳在哪兒?」提了長槍,刺死個奔逃不及的對方士卒,聽見幾聲擂鼓,身旁親兵叫道:「校尉,江陵軍馬出來了!」

  武將顧不上去看,視線及處,重重營壘遮掩,見一桿帥旗隱約閃現。

  他棄槍綽弓,隔得太遠,射不著。待要衝過去,隨他入營的軍馬早就散開,眼看那帥旗遠去,他焦躁起來,丟弓取刀,攆著本部士卒,敲打他們的馬匹,大叫道:「收攏!收攏!隨本將來。」

  一邊催馬向前,不忘命令親兵,「吹號角!打小鼓。」卻是關羽早有命令:見著敵將王熊,便吹角打鼓,通知後部。

  角鼓聲傳到關羽軍的後陣,直到這一刻,關羽的不安才徹底散去,他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傲然的神色,冷笑問一旁的江陵都尉道:「郭永呢?怎地還沒出城?」

  話音剛落,哨騎來報:「報,江陵軍馬剛剛出城!」

  關羽心中一喜,轉念便下了決定:聽說這王熊曾做過王政的親兵隊長,徐方既未北上,先斬了此人,教那豎子心痛幾日也是好的!

  當即拔刀在手,厲聲喝道:「擊鼓,通傳諸將,潰逃的黃巾賊寇交給江陵軍就是,爾等集中全力,務必擒獲王熊提來見我,本將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關羽想來,主將逃亡,必然不會單騎獨馬,像王熊這等校尉,身邊親兵起碼也有數十,他狼奔逃竄之時,又會豎起帥旗,因之聚攏的士卒也不會在少數,故而必要全力以赴。

  沒過一會,哨騎再次來報,說在敵營西面發現王熊將旗,那將旗左衝右突,因左邊有郭永軍,後邊有關羽軍,無路可去,烏壓壓裹了甚多聚攏過來的士卒,徑直出了大營,奔北邊而去。

  「莫要放走賊將!」

  關羽顧不得叱罵諸將無能,當即親自指揮,立刻尾隨而去,眼下呂布未如原本歷史上那般身故,赤兔自然沒有易主,不過關羽作為主將,騎的自然也是良馬,可惜夾雜士卒中間,提不上馬速,營中的道路不寬,數千的軍卒擁擁擠擠,人挨著人,馬挨著馬,直到衝出了轅門,方才得了轉圜,彼此間隔得鬆散了些。

  耽擱了這會功夫,竟還能隱約看見王熊的將旗,關羽大喜,當即喝道:「賊軍還未走遠,速速追上!」

  重重夜色下,兩支軍馬一追一逃,隨著時間的流逝,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從一千步變成了五百步,又從五百步變成了三百步...

  眼看距離越近,關羽軍無論將卒個個激動,有些沉不住氣的更是直接開弓射箭。

  夜幕重重,如蝗的箭矢雜七雜八地射出去,距離太遠,除了少數強弓,沒有射中目標的。

  此時所有人,包括關羽都沒注意到...

  不知不覺間,他們兩方都已離江陵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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