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跟我回家

  進入實驗室內的李沁洋走到儀器前面，在唐煙暖的後頸放上了一飛碟形狀的裝置，緊接著開始對幾個正在操控儀器的工程師指指點點。

  很快承載著唐煙暖的設備緩緩地傾斜並轉動起來，幾分鐘之後，就將唐煙暖豎立起來並背對著玻璃窗。

  盛暮城坐不住，起身隔著玻璃仔細地看著。見李沁洋走近唐煙暖，一邊口中說著話，一邊動手上下左右依次比劃，似乎在測試甦醒的唐煙暖對於外界指令的接收與反應程度。

  實驗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盛暮城根本聽不到裡頭的動靜。李沁洋一邊繼續比劃著名，一邊壓低聲音說道：「暖暖，他要帶你走，你可以選擇。只要你說不，我就讓傑克設法將你的感知切斷，讓你繼續留下！」

  李沁洋努力壓抑住情緒，不動聲色地繼續著手中的動作，然心中早已經波瀾驟起，墜墜不安。

  恢復了意識的唐煙暖定定地看著他，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態度堅決，顯得有些猶豫。

  她知道盛暮城疑心未消，而且似乎有著越演越烈的趨勢，她若是再回到他的身邊，紙早晚會保不住火！

  可若是不回去，她只能回到R公司總部，甚至被改頭換面運送至國外，轉賣給其他的非訂製買家。

  

  雖然知道李沁洋一定會救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將她買下來，但那樣的話，她同樣只能跟著李沁洋躲去國外，遠遠地看著秦家的人自在逍遙！

  這是違背她的初衷的，她不能那樣做！

  咬牙堅持了這麼多年，她就是為了能報仇，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能留在盛家，她都必須繼續堅持下去！

  迎上李沁洋期盼的眸光，唐煙暖微微彎起唇角笑了，眼中滿是感懷，「沁洋哥哥，謝謝你一次次的幫我。我知道，這一次要不是你的幫忙，我一定不可能再離開這裡。」

  「接觸醫療設備會泄漏身份和公司機密，是機器人守則中的大忌，而且會觸發體內的應急裝置。要不是看在沁洋哥哥的份上，傑克也不會冒著被處分的危險將我重新激活。這些我都知道。」

  「可是沁洋哥哥，你知道我要做的事，你也明白我的心。我真的很謝謝你！我保證一定會好好的，再也不給你和傑克添麻煩。」唐煙暖垂了眼眸，用力吸了一口氣，終於吐出了那句話，「沁洋哥哥，讓我回去吧。」

  李沁洋的瞳孔狠狠地一縮，心被她生硬決然的言語撞得生疼。

  她還是要回去，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回去！

  是為復仇還是為了其他，她已經說不清楚，但李沁洋卻看得很明白。

  確實為了復仇，也確實是放不下啊！

  他知道她還愛盛暮城，愛一個人的時候，即便捂著嘴巴，那愛意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的。

  即便她從來不肯承認和面對，但李沁洋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有些無力地開了口，雖明知是垂死掙扎，然卻不甘放棄，「暖暖，盛暮城不僅僅是在懷疑你了，他……」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

  話被唐煙暖毫無退路地截斷，言盡於此，李沁洋自知不能再多言。再說再勸，也扭轉不了局面，更無法更改唐煙暖的心意。只會讓自己更像個跳樑小丑，被人指點和嘲笑！

  一個小時後，傑克從實驗室里走了出來，「實在抱歉，讓盛少久等了！R530號已經調試完畢，目前一切暫時正常，盛少可以隨時帶她回去了。」

  盛暮城並未同傑克客氣，因為他的目光已被隨後從實驗室內走出的唐煙暖牢牢牽住，再也無暇顧及其他。

  迎上前去，他完全忽視了旁邊和唐煙暖一併出來的李沁洋，直接張開雙臂將唐煙暖抱緊在懷中，「沒事就好，走，跟我回家。」

  言畢，頭也不回地牽著唐煙暖的手匆匆走出了R公司大樓。

  一路上，盛暮城緊緊抓著她的手，生怕那纖細的手指會像昔日的時光一樣，無端端地從他指縫間溜走。

  無論前路如何，不管未來怎樣，他一定要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再也不鬆開。

  唐煙暖木然地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一言不發。

  窗外明明滅滅的光暈在她臉上投下稀疏斑駁的光影，似一個個沉默的舞者，盡情地用舞姿來講述著心中的故事。

  光影演繹的故事沉悶又悲傷，讓人心生嗟嘆，空餘傷感。恰如靜默在車廂中各懷心事的二人，看似平靜，卻又各自傷情。

  碎了的時光沙漏，把往事灑了一地，兩個人似乎在努力撿拾著，卻始終有些手忙腳亂的慌亂與忐忑。

  因為不願面對，更因為害怕失去。

  那些碎了一地的往昔，真的還能全然拾起，再拼湊出完整的模樣嗎？

  怕是不能了啊！

  怕眼底的暗淡出賣自己的情緒，唐煙暖扭頭望著窗外側對盛暮城。盛暮城開著車，時不時地看上身旁的唐煙暖一眼。

  她的側顏掩藏在陰影中模糊不清，然折射進車內的路燈卻勾勒出了令人熟悉的輪廓。只是這輪廓少了舊日的歡樂，多了幾分陌生的憂鬱。

  究竟是怎樣的磨礪，將一個明媚如陽光的女孩，變得沉靜陰鬱？那長睫毛下掩住的，究竟是什麼樣的過往？

  曾經有她在身邊，就不會沉悶不會寂寞，而今這樣安靜的她讓人莫名心疼。

  盛暮城握著她的手，情難自禁地收緊。

  想探入她的記憶深處，去搜尋那些讓他忐忑的未知，又害怕那些鮮血淋漓的記憶讓他無法承受和面對。

  將她握緊的手吻在唇邊，盛暮城目視前方，努力地打破車廂中的沉寂，「我保證不會再勉強你做任何事，也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暖……小暖，我們從今往後好好的！」

  唐煙暖的眼睫微顫，眼底有些潮濕，深吸一口氣，轉過臉來，卻是唇角微揚，保持著沒有溫度的笑容。

  「R530號很高興能為主人服務。主人在說什麼？小暖是誰？」

  刺耳的急剎車聲音穿透黑夜，被緊繃的安全帶勒住的二人僵硬地坐在車內。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笑容凍結在唇角的女人，盛暮城漆黑的眸子裡頭盛滿了哀傷。

  這就是離開R公司時他們所說的系統重啟後留下的後遺症--恢復出場設置，之前的記憶全部被清空？

  盛暮城久久地看著她，不知道這究竟有幾分可信。如果是真的，他一定會珍惜重來一次的機會。

  可眼下是真是假，可信或是不可信，都跟她的身份一樣，撲朔迷離，捉摸不定。

  無論怎樣，盛暮城都只有一條路可選，那就是無條件地接受。

  接受這一切，也接受不一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