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來不及說的故事
2024-05-02 18:09:38
作者: 銨釋菟籽
盛家的人果然最擅長的就是過河拆橋出爾反爾,就在次日,李沁洋就收到了盛家解聘的消息。然這回出爾反爾的並非盛家夫人賈馨梅,而是盛家太子爺盛暮城。
賈馨梅自然是不同意的,因為李沁洋是國際上知名的精神與心理類疾病專家,又有全科醫生的資質,是最符合盛家私人醫生的人選。
當年在國外為了請到他為盛暮城治療,賈馨梅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現在盛暮城一句話就把人給辭退了,萬一他再發病可怎麼辦?
請國內的其他醫生給盛暮城治療?還是將盛暮城送往醫院?如此的話,盛暮城有病的秘密也會暴露於人前。秦家會讓自己心愛的小女兒嫁給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病人嗎?
然盛暮城的態度很是堅決,並聲稱自己的情況穩定,無需李沁洋繼續在身邊治療。精神有問題的人一般都認為自己正常,恰如醉酒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喝醉。
所以盛暮城的話,賈馨梅自然是不相信。然她又擔心刺激到盛暮城,對他的病情不利,也只能表面上佯裝順從,假意將李沁洋辭退。其實私下卻同李沁洋協商,希望李沁洋能繼續留在國內以備不時之需。
李沁洋早有預料事情會如此發展,盛暮城既然連槍都頂上了他的腦袋,又豈會再留他在身邊?更何況他那天的話說的很明白,他其實是對唐煙暖有意思的。以盛暮城這個太子爺的脾性,當時沒有直接朝他腦袋上開槍,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面對賈馨梅的挽留,李沁洋表面上推辭,然心裡卻並沒有真正打算離開。因為他不可能放任唐煙暖單獨留在盛家,更不可能失掉這一線與盛家牽連的機會。
最後李沁洋勉強答應了賈馨梅的請求,同意繼續留在國內,隨時為盛家待命並服務。當然,盛家也免不了要給他比之前更為可觀的酬金。
如此看來,李沁洋並未損失什麼,然李沁洋的心情卻一點也好不起來。因為盛暮城對於他的態度越是決絕,證明盛暮城的心中對於唐煙暖越是在意。
那現在在盛暮城的眼中,唐煙暖究竟算是什麼?是他的私有機器人?死去前女友的替代品?或是從始至終,盛暮城認定了她就是唐煙暖?
想到此處,李沁洋的心裡頭沒有一點底,被攪得混沌不明。摸出一支煙點燃,他將停在城北別墅區外的車窗降下,遙遙地望著那片依山而建的別墅群。
指尖的煙霧緲緲飄出車外,李沁洋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想著如果盛暮城發病的話,唐煙暖究竟能不能應付得過來?如果唐煙暖撥通手機向他求助的話,他所在的位置能第一時間衝進去幫忙。
時間如指縫中寸寸燃燒的香菸,一點一點地化為灰燼。李沁洋臆想中的狀況並未出現,別墅區內一直無比的寧靜,沒有呼喊沒有尖叫沒有打鬧。
夜幕悄然降臨,將靜謐的別墅群籠上了一層神秘的暗紗,一切顯得那麼的不真實。李沁洋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些什麼。
或許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理所當然能見到唐煙暖的機會……只是這個機會,隨著漸漸低沉的夜幕,悄然湮滅在了黑暗中。
別墅內,盛暮城與唐煙暖已經好幾日沒有出過門。
唐煙暖可以不吃不喝,然盛暮城卻不行。
負責清掃的阿姨,隔天來清掃的時候,就會帶來一些新鮮的食物將冰箱塞滿。盛暮城的動手能力也比唐煙暖想像中的要強很多,基本能夠自給自足。
唐煙暖一直以為,盛暮城是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餵養大的,應該和她一樣,糖鹽不辨五穀不分,故而盛暮城能夠親手做出那麼多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這是唐煙暖從不知道的事情。
「知道麼?六歲之後十五歲之前,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在家。那個時候可沒現在這麼方便,隨便一個電話外賣就能送到家裡。餓了,只能自己隨便找點吃的。後來看到電視裡面的烹飪節目,就嘗試著自己做。」
「剛開始面對著火苗高竄熱油四濺的廚房不知所措,甚至手抖到連刀和鍋鏟都拿不穩,被燙傷、割傷自然是再所難免。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事情不像電視節目上演的那麼簡單。」
盛暮城說著,將爐灶之上調了小火,將湯盅的蓋子蓋嚴,轉身倚著灶台繼續說著:「後來,熟能生巧,一切都開始變得簡單。我不僅能餵飽自己,還能為晚歸的媽媽準備好宵夜。」
唐煙暖靜靜地聽著,覺得盛暮城在講故事,而且講的是別人的故事。
堂堂環宙國際的太子爺,隨便招手就是一群下人簇擁,怎會淪落到無人照料要自己解決溫飽?而堂堂的盛家夫人賈馨梅,又怎會為生計而奔波到深夜?
「呵,以盛少的身份,需要自己動手操辦這些麼?」唐煙暖行為明明是看似在挑刺,而言語與表情卻都無比的平靜。
盛暮城並未生氣,只是定定地望著她,自嘲地笑笑:「呵,十五歲之前,我並不是什麼盛少,只是一個普通孩子。我對我爸的記憶,停留在模糊的六歲前。記憶中我爸似乎很忙,一年回不了幾次家。」
「六歲之後,我就沒見過我爸。我和我媽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我媽不得不出去掙錢,我也不得不被迫學會做這些事情。」
「呵,你也許不會相信,畢竟這些事情,都在我成為盛家繼承人的那一刻,全部都爛在了知情人的肚子裡。如今過去了那麼多年,更是沒有人再記得。」
廚房裡的湯盅裡頭開始汩汩地冒著熱氣,翻滾的熱湯似乎隨時要從湯盅之中溢出。盛暮城慢悠悠地轉身揭開蓋子,用湯勺在陶盅裡頭緩緩翻攪。
盛暮城說的這些事情,唐煙暖聞所未聞。印象中,盛暮城的話很少,從不會像如今這樣絮絮叨叨。
看著廚房裡頭氣質矜貴卻有條不紊的男子,唐煙暖忽然覺得雖然認識了盛暮城這麼多年,但自己竟一點也不了解他。
呵,既然是一點也不了解,當年又何談愛得死去活來?
過去的一切,就像一張被打濕了的白紙,蒼白無力、脆弱不堪,皺巴巴地再也找不回曾經平整的模樣。
雖是如此,唐煙暖依舊平靜地問道:「這些,盛少和唐小姐說過嗎?」
盛暮城停住了手,望著湯盅內翻滾的湯水,神情顯得有些呆滯,纖長的眼睫輕垂,掩住的是滿目感傷,「沒有,我從來沒有和她說過。」
說完這句,盛暮城停頓了許久,久到唐煙暖險些忘了他前面說的那句話,「後來,想對她說的時候,卻已經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