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怒火

  顧家老宅。

  時候不早了，親戚各自散去，顧汀蘭也帶著江家人走了。

  電視裡放著熱鬧的春晚，這座寬闊的牢籠卻熱鬧不起來。

  顧老爺子坐在沙發中間，一臉嚴肅，顧鳴在一旁陪著，扮演一個體貼乖順的好兒子。

  顧元洲一進門就聽得顧老爺子中氣十足的一聲吼：「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

  他身邊，顧鳴給老爺子遞了塊蜜瓜，假惺惺地看向顧元洲，一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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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洲，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不然你跟爸好好說說。」

  顧元洲面色不變，換了鞋進屋，高大的身影和冷漠的氣勢無形中帶來不少壓迫感。

  他走到茶几前，給老爺子倒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抿一口，才慢條斯理地開口：「看到您老人家精神不錯我就放心了，一定能長命百歲。」

  他的語調不輕不重，顧老爺子眉頭擰了起來，瞪了他一眼：「你這是什麼話，還長命百歲，我看你是想咒我早死！」

  父子間的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顧鳴哪能錯過這種火上澆油的機會，連忙把茶捧到他面前。

  「爸您消消氣，元洲肯定不是那個意思的，他可能就是不會說話，心裡肯定是孝順您的。」

  顧老爺子接過茶，冷哼一聲：「他的心思我哪兒能不知道，當上總裁了，翅膀硬了，就不把我這個老子放在眼裡了。」

  「爸！」顧鳴面上關切，心裡都快樂開花了，「元洲肯定不是那個意思的，您是我們父親，哪有兒子不盼著父親好的。」

  顧元洲不語，神情淡然地喝著茶，目光微微掃過顧鳴，眼神裡帶著幾分不屑。

  也不知道這麼個大老爺們怎麼這麼致力於當綠茶，這點小伎倆還不配讓他放在眼裡。

  顧老爺子被他這態度氣得直哼哼，拐杖重重地在地板上敲了兩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看看顧鳴，多孝順，再看看你，恨不得把我氣死！」

  「啞巴了？！」

  顧元洲放下茶杯，整個人放鬆地靠進沙發里，半點不在意：「話都讓顧鳴說完了，我還說什麼？」

  「再說，看您老人家身體好，精神好，我這個盼您長命百歲的兒子放下心了不對麼？」

  顧元洲的話雖然說得恭敬，但話里的嘲諷卻半點沒藏。

  顧老爺子被他這態度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他指著顧元洲，手指都在顫抖：「你、你、你……逆子！」

  拐杖再次重重落地，顧鳴連忙安撫：「爸，大過節的您別生氣。」

  他邊說邊偷偷地拿餘光去看顧元洲，卻見他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半點波動，仿佛對這一切都不在意。

  見他看過去，顧元洲涼薄得勾了勾唇。

  那骨子裡的張狂桀驁讓他想起了小時候他故意弄壞顧元洲母親留下的小風車，顧元洲也是這樣冷笑了聲，然後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頓。

  那時候的他像一頭藏著暴戾的獅子，他明明比他大幾歲，個子也高很多，卻毫無還手之力。

  顧鳴光想起來那種痛仿佛還殘留在身上，這是他一輩子的恥辱，遲早他要全部找回來。

  顧老爺子喘了幾口氣，喝了幾口茶水勉強冷靜下來。

  顧元洲適時遞過去一杯溫水：「時間不早了，喝茶容易睡不著。」

  顧鳴臉色一僵，方才老爺子喝的那杯茶是顧元洲倒來放在桌上的，卻是他捧過去給人喝的。

  他咬牙，該死，顧元洲又給他挖坑！

  顧老爺子這才滿意地接了過去，在他眼裡，這便是服軟了，心底的氣消下去大半。

  看來這個兒子也並非完全不服從他。

  父子三人各自坐在一邊，不知不覺，春晚已經接近尾聲，開始了新年倒計時。

  顧元洲掏出手機，卡著點給那個從未發過消息的微信號發了條消息過去。

  彼時，齊鍾意正看著春晚犯困，一邊跟申媛打電話吐槽今年的春晚有多無聊。

  終於到了零點，整座城市沸騰起來，壯麗的煙火升上天空，宣告新開始的到來。

  兩人在新年的煙火聲中互道了新年快樂才掛了電話。

  手機里躺著不少新年祝福，有閔薈的，有小陶的，有各個朋友的，還有靳瑤這個傲嬌的小公主都彆扭地發來了祝福。

  就連瞿朔都不知道抱著什麼心態給她發了個新年紅包。

  點進去，0.66。

  齊鍾意：「……」

  她是貪這點財的人？

  轉手就發了個0.88回去。

  而那個一直沉寂的對話框也有了內容。

  【新年快樂】

  【向你轉帳88888——新年快樂】

  齊鍾意倏地睜大眼睛，困意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

  顧元洲終於捨得給她發消息了，還有一個這麼大的紅包。

  齊鍾意捧著手機，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砰地跳動，想到兩人今晚的曖昧，臉上不自覺地爬上兩抹紅暈。

  抑制不住心底的雀躍，悄悄爬起床來到陽台上。

  今晚月色很好，銀色的月光傾灑下來，為她披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不遠處絢爛的焰火將天空點燃，漂亮得不像話。

  她靠在欄杆上，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緩緩閉上眼。

  唇邊似乎還殘留著顧元洲的氣息，她不自覺地抿了抿唇，似乎還能感受到那滾燙觸感。

  她拍了拍臉，舉起手機對著煙花拍了張照片給他發過去。

  【新年快樂】

  顧元洲很快回過來。

  【早點休息，冰箱裡有湯圓，明早記得吃】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微信好友的事，卻都知道對面是誰。

  齊鍾意看著這條，孤寂顆心被填充得滿滿的。

  她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種純粹的關心了？連自己都記不清了。

  這個萬家歡慶的團圓日，對於她一個和養父母斷絕了關係，親生父母不知所蹤的人來說，只是一個變成流浪小貓默默偷窺別人幸福的可憐日。

  身處廣袤的世界中，卻沒有任何歸屬感。

  她忍不住彎起眼，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戳著。

  這一刻，煙花的絢麗、月光的柔和，以及新年的鐘聲，都黯然失色。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胸腔里那顆心因為幸福而跳動，仿佛聽到了來自遙遠星空的回應。

  這一刻，她不再是一個孤單的流浪者。

  她回到床上，縮進柔軟的被子裡，閉上眼睛，緩緩進入夢鄉。

  夢裡，她夢見了從未見過卻又熟悉的一家人，小小的她坐在父親寬闊的肩膀上，母親在一旁溫柔地笑著，給她扎著漂亮的小辮子。

  那個家充滿了溫暖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