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是去……見沈先生嗎?
2024-07-15 09:30:49
作者: 明珠不語
姜默道被她訓得一愣,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品出其中那個味兒來。
姜念乘勝追擊問:「您就直說吧,這官聲您到底打不打算要?若是往後的事都沒打算,竭澤而漁,我看也不必爭這一時的意氣了。」
「您守著家裡一個美妾,一對庶出的兒女,日子足以過下去。稗官小吏又如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大不了青史無名……」
「你給我住嘴!」
男人猛然大喝一聲,說明姜念句句都戳中他的肺管子。
她微微抿唇,語調放輕了些,「我說真的爹爹,咱們若是沒這個家底,便也不用湊這個熱鬧了。」
姜默道,一直都是個眼光短淺之人。
當初恩師要保他,將他外放他不肯;如今只看見官職,卻想不到升官以後的路。
他茅塞頓開,只恨先前沒多幫著妾室,好歹守住那份遺產。
到今日再想開口要嫁妝,早已萬萬不行了。
他此刻頭痛欲裂,只覺當年落榜徘徊街市都沒這般為難過。
偏門外桂枝姑姑又扣門問:「姑娘,出什麼事了?」
顯然是被方才姜默道那聲引來的。
男人只知窩裡橫,真牽扯到外人,還是心虛多些,只得又去看姜念。
「無事。」
姜念懂得恩威並施的道理,於是起身,又將人扶到圈椅上坐好。
「爹爹今日來了,不妨讓我也問件事吧。」
能有姜念在意的自然是好事,他忙道:「你說。」
姜念捧了茶盞給他,在人飲用時退回自己的位置上,緩聲說著:「當年我娘親離世,究竟是誰害的?」
她死死盯著姜默道,見那仰起來的盞底抖了抖,隨後男人故作鎮定喝了好大一口才放下。
姜念以為他要先裝傻,卻聽他幽幽說著:「這事過去那麼多年,總有叫你知道的時候。」
「哦?」姜念坐直了些,「難道不是意外嗎?」
「說是這樣說的,」男人扶著桌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可為父知道,是我害了月華。」
所謂拋磚引玉,這必定不是姜默道認罪的前兆。
姜念忽然也沒聲兒了,輕輕抽一口氣,「女兒只想知道真相。」
姜默道一轉眼,瞧見她低頭悲戚的模樣,仿佛就看見當年自己對人說,要接個有子嗣的外室回來,妻子默然垂淚的情景。
「其實這件事情,為父也不是很清楚。」他亦是低著頭回憶,「只知曉當年你娘身邊有個丫頭,心比天高,想做我姜府的姨娘。」
「為父又豈是那種色令智昏之輩,可礙著那是你娘的陪嫁丫頭,也就讓她自己處置。誰知你娘心善至此只是訓斥幾句,照樣叫她留在身邊了。」
他說的這些事,姜念懷疑不到采萍姑姑頭上,卻故意問:「我娘親身邊有兩位姑姑,一個叫采萍,一個叫采禾,您說的是哪位?」
男人蹙眉擺出一副記不起來的模樣,「這……這都過去許多年了。」
姜念眼珠子轉了半圈,「你別急,慢慢想。」
姜默道這才反應過來,今日不把這件事說清楚,自己借錢的事也別想轉圜。
「我依稀記得,那人剛到府上年紀小小,我對她不設防,才叫她生了那樣的心思。」
這便是衝著采禾來的。
姜念又問:「那,她會不會被姨娘收買過?」
「對!」這回男人一拍掌,找到救星似的慌忙應下,「你崔姨娘沒進府時,似乎就與她有些首尾。」
姜念直直盯著他,直到他那點激烈的心緒自己熄滅。
「念兒,你這般瞧我是做什麼?」
姜念很想笑,卻覺得這時候笑並不合時宜。
於是只能低下頭道:「照您的意思,是我娘身邊人背主,勾結崔姨娘,害了我娘親。」
被她這麼直愣愣說出來,姜默道又覺不妥,「只是些捕風捉影的事,為父曾經也想查,可沒查到證據啊。」
姜念輕輕點頭。
「我知道了,爹爹。」
她一起身,男人連忙跟上。
「那,剩下的銀兩……」
姜念瘦削的肩頭聳動,無可奈何道:「我再怎麼賣首飾,從鋪子裡支錢,要想不驚動侯夫人,頂多就是一百兩了。」
幾番糾纏下來,男人幾乎是被女兒推出門的。
他腦中只盤旋著一句:「不如再去問問姨娘吧。」
這不說不打緊,多提幾回,他那點疑心又起來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萬萬不想去舉債的。
那崔紅繡手中,難道真就五百兩?
姜念只管挑這兩人的爭端,這時候崔紅繡再說她是騙人的,恐怕姜默道也只以為她捏著錢不肯出,故意尋自己的由頭。
送走他又用過晚膳,姜念正好借著這個由頭說要去鋪子裡看看。
桂枝姑姑自然覺得為難,「這麼晚,姑娘還要出門吶?」
姜念也想了辦法,就叫阿兄跟香痕陪著吧,周全些。
蕭珩會武,香痕能貼身,倒的確合適。
可桂枝姑姑仍舊疑心,「姑娘莫不是又要去韓家?」
上回她就說出門買東西,結果買到韓家去了。
姜念笑,「您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一樣的招數我哪至於用兩回?再說有人跟著,您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話說起來臉不紅心不跳的,因為的確與韓家無關。
今夜,她是去赴沈渡的約。
好說歹說一陣,桂枝姑姑又交代香痕務必跟牢,才放了人出去。
轉頭香痕便道:「姑娘放心,姑姑交代的我左耳進右耳出。」
聽得姜念直點頭,「還是你仗義。」
這事沒和蕭珩提前說過,尋過去時他一聽跟自己出去,眼睛立時亮了。
可坐在馬車裡,又聽姜念交代這番要去城郊,只讓兩人打個掩護,他又悄悄地,把眼中光亮熄滅了。
「是去……見沈先生嗎?」
蕭珩難得有此問,既當他自己人,姜念也不想瞞,輕輕點頭。
「何時回來?」
「說不準,」她也說了實話,「與他說幾句話,應當要不了太久。」
蕭珩還想說什麼的,卻是靠著馬車壁,盯著她白皙如瓷娃娃的一張臉,久久未再出聲。
姜念去了剛買下的,韓欽赫那間鋪子,夜市未閉,只門口兩個姑娘不見了。
她輕車熟路摸到店鋪後門,從這邊走過去也就一里路。
銀漢橋在七夕時最熱鬧,屆時橋上來往男女眾多,橋下河中更是飄滿河燈。
今日打眼一瞧,只看見個長身鶴立的郎君立在那兒。
「你來了。」
他竟穿了第一回見面時,那身青羅襴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