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要你點頭
2024-07-15 09:29:33
作者: 明珠不語
聽說姜念病了,姜默道親自登門探望。
不過姜念當然清楚,他哪是擔心女兒,是放不下自己那明滅未卜的前途。
桂枝姑姑引著人進來,姜念扶著床頭,有氣無力起身,「父親……」
「好了好了。」男子以至不惑之年,身板筆直、鬚眉濃密,怎麼看都是正人君子的模樣。
只是兩人手掌相抵時,各自神色都不自然了一瞬。
十年不曾親近,幼童都已長成少女。
姜默道只扶了一瞬便鬆開手,「前陣子回家還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病了?你在家中時,分明都沒怎麼請過大夫。」
請記住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姜念記得,七歲時自己得過一場重病,院裡唯一的婆子報給了崔紅繡,卻被她用節省開支為由不了了之。
小小的她高燒不退,在夢中見到了娘親,求娘親帶自己走。
就這樣求了幾日,天還是不亡她。靠著崔氏打發的幾錢甘草,她不僅撐過來了,還一點病根沒落。
「我久居偏院,爹爹還知曉我請不請大夫嗎?」
人在病中總容易胡思亂想,更何況姜默道也清楚,自己這女兒並非軟弱無能之輩。
要重修這殘破的父女情,還得靠自己多一些。
「當年為你算命的道士說了,你骨輕命薄,親眷無所相助,貿然親近只會被連累。」男人面上皆是心痛,「為父縱然千般不舍,可為了我姜家,也只好把你放在別院。」
他再看女兒時,眼中隱隱淚光閃爍,「你是我與你母親唯一的孩子,你說為父,又怎會真對你不聞不問?」
「是,」姜念低著頭,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您就是放不下娘親,才將我的名字改為了一個『念』字。」
姜念姜念,有姜默道的『姜』,有個念念不忘的『念』,卻唯獨不見母親林月華。
她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虛偽的人。
姜念看似放下心結,與他說了好一會兒話。
可每當姜默道想提引薦的事,姜念都顧左右而言他;幾次下來,直逼得他坐立難安,想走又不想走。
「我在侯府這幾日,對家裡甚是掛念,不若藉此機會,我先回家去吧。」
「不行!」
男人猛地站起身,才後知後覺自己太衝動了。
姜念訕訕道:「我明白了,說到底父親忌諱我,只想將我扔在外頭。」
姜默道頓時頭痛,這女兒不夠懂事聽話,如今卻又實在得罪不得。
「你知道爹爹不是這個意思。」他緘默半晌,也只說出這樣一句。
「罷了,」姜念又道,「只是我獨居侯府,惦記姨娘親手做的銀耳羹,又惦記家中的姐姐。您既不肯我回去,那不如明日讓姐姐給我送碗銀耳羹吧。」
姜妙茹在折春宴上出醜,這對姜家是個不小的打擊;若能藉此機會重新與侯府攀上關係,這當然是姜默道求之不得的。
不等人應,床榻上的小姑娘又緩緩開口:「女兒一番苦心,還請爹爹不要辜負,也別讓姨娘和姐姐多想。」
「是,是是是,」姜默道連聲應著,「明日你等著,為父一定叫茹兒過來。」
這般貌合神離又說幾句,姜念才讓人送他出去。
沒算錯的話,姜默道是下了早朝過來的,他一走,蕭珩也該下學了。
沈渡與她多日不曾碰面,乍一見她立在院中,停住腳步落在後面,看了好一會兒。
「沈先生。」
聽她先開口,沈渡才上前,「姜姑娘。」
「聽聞姜姑娘病了,不知如今可有好些?」
「你放心吧,本就不是什麼大事。」
沈渡大約能猜到,不是和謝謹聞有關,就是和宣平侯府有關。
瞧她輕快的神色,應當自己能夠應對。
「倒是這幾日,我的功課都落下了。」
這是她的邀約,沈渡怎會聽不懂,「這好辦,我多留一個時辰,便能多補一堂課。」
「好啊,那就勞煩先生了。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從明日開始,可以嗎?」
「明日有空。」
等她約完沈渡,才見蕭珩立在他側後方。
蕭珩也習慣了,他沒沈先生會說話,沒沈先生那般淵博的學識。姜念更喜歡他,也是應該的。
天上的太陽照下來,總不會只照見自己一個吧。
沈渡告別姜念便出府去了。
他不大坐車,宣平侯府與他的私宅隔著一條街,也不算遠。
只是今日剛繞出來,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眼前。
「多日不見,曼珠問沈大人安,沈大人近日可好?」
是虞曼珠。
生分的話,用她這個口吻說出來,聾子也聽得出她在賭氣。
沈渡面不改色,平和道:「此處不宜說話,虞姑娘請借一步。」
他總是這樣思慮周全,虞曼珠努力過了,想從他這張周全的皮子底下,窺見一點點對自己存有私慾的地方。
可惜,她沒法自欺欺人。
偏僻無人的小路,丫鬟在不遠處放風,虞曼珠搶先開口:「兄長說,他邀了您許多次,可您總是藉口推脫,是我惹您煩了嗎?」
「不過是近日朝中事務繁忙,一時抽不開身。」沈渡說完這句,才近乎殘忍地又道,「既是虞將軍相邀,那姑娘何出此言,說是沈某針對您呢。」
「沈季舟!」虞曼珠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我不信你……你不知道我說什麼。」
身後高牆的陰影打下來,她在這裡做什麼,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
虞曼珠的手悄然抬起,攀上男人手臂,「你到底看不上什麼呢,只要你點頭,我們……」
「虞姑娘。」
男人清潤的一張臉仍舊平和,虞曼珠死死盯著,只要他袒露一絲不忍,她就說服自己,再等一等。
沈渡眉眼低垂,姿態恭謹卻又強勢地扯開她,「虞姑娘今日就不該來,名門貴女,最該愛重聲名。」
少女眼中蓄淚,緩了緩才問:「你這是關心我嗎?」
她得到的,是沈渡終於生了裂痕的神色。
「我知道了,」她取了帕子輕輕拭淚,「我不求你給我什麼承諾,只是想告訴你,我等不了太久,虞家更等不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渡的頭腦從來清明,又何須她來哭這一場。
「時候不早,虞姑娘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