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再見1996（中）

  僅僅不到2個月的時間，廣海油田第一採油廠的政治格局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沈萬林剛倒台的那會兒，其實廠里的中層幹部並不怎麼「擔心」。因為在大家看來，沈萬林就夠「難纏」的了，換了「新領導」沒準日子更好過。

  不過誰也想不到，曾經的「老好人」——付雲山當權後竟然比誰的手都黑。

  從大年初八開始，付雲山就對1廠的科級幹部就來了個大換血。

  可以說凡是和沈萬林關係密切的科級幹部都被「邊緣化」了，而凡是曾經和付雲山走得近的幹部，這一次也都一飛沖天了。尤其像供應站、財務科、人事科這種「重要部門」，幾乎從上到下都換成了付雲山的人。

  雖然自古以來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新官上任三把火也算是正常！但是像付雲山這麼不給自己「留後手」的幹部，別說是1廠的這幫蝦兵蟹將了，就連謝文昌都有點兒大跌眼鏡。

  是啊，別的幹部站錯了隊伍，只要你能力還行、態度誠懇，沈萬林還能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可到了付雲山這兒，甭管你多想和領導「靠近」，付雲山壓根就不給你「說話」的機會。

  而除了「收拾」幹部。付雲山對於基層工人也絲毫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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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廠里雖然也會夜查，不過大家都知道夜班員工辛苦，而且就算是夜班員工一宿不睡對生產工作也沒啥作用，所以以前大家夜查就是走走形式。

  可從大年初八開始，付雲山就像是瘋了一樣，逼著各個科室輪流夜查。而這些幹部為了能在付雲山面前混個「好形象」，所以這幫人乾脆就往死里收拾工人。

  抓住睡崗的直接待崗，抓到酒後上崗的直接開除廠籍。如果不是因為廠里抓得「太狠」，大量夜班員工鬧著要上白班，估計這個查崗的事兒還得持續下去。

  不過夜查剛消停沒幾天，付雲山就在廠里弄了個所謂的「大練兵」。廠里的說法是提高員工的技術水平，從而讓員工更好地適應現有的崗位。

  基層工作本來就夠忙了，而所謂的「練兵」弄的還都是一些和生產聯繫並不大的「花架子」。再加上廠里不給員工脫產學習就罷了，而且成績不合格還直接待崗，而這件事兒在1廠這邊也鬧的沸沸揚揚。

  不過付雲山屬於典型的又讓馬炮又不給馬吃草的選手！沈萬林的窟窿被堵上了以後，油田這邊為了「維穩」專門給1廠下了一筆獎金。按理說這筆錢應該作為月獎發到每一名員工的手裡。

  但是付雲山卻直接把這筆錢扔進了1廠的小金庫，當1廠的財務老總找到付雲山聊到這事兒的時候，付雲山更是撇著嘴道：「這錢為啥要給這幫工人？他們這些人蹬鼻子上臉，這個月給了，下個月怎麼辦？再說了，給他們錢，他們會花嗎！」

  如果說趙鐵民是員工眼裡的好廠長，沈萬林屬於那種好壞各一半的「異類」，那麼當付雲山的這句話傳出去後，他就會一輩子釘在1廠的恥辱柱上。

  付雲山之所以這麼做，他就是想在1廠給自己樹立一個「鐵腕」的形象。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付雲山眼看就要退下去了，而他的孩子還在國外念書，所以他不需要給自己留後路。

  雖然現在付雲山剛上任，他倒也沒做出啥太過格的事兒，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小子準備在最後幾年往「死里撈」。

  劉成對於付雲山的做法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感官，畢竟後世像他這種「缺德幹部」並不少見。但讓劉成沒想到的是，一向對誰都和和氣氣的江波，他對付雲山卻極有成見。

  尤其當付雲山提拔了一大批沒有「經驗」的幹部後，江波對他的印象就差到了極點。

  按照江波的話說——付雲山就是一頭餵不飽的狼崽子！

  「現在整個廠里人心惶惶的，付雲山這把火屬實燒得有點兒過了。」江波一邊開車，一邊感慨道。

  是啊，付雲山下手太快、太猛了，別的不說，就連7個採油大隊的一把手這段時間都換了4個了。

  要知道採油廠最看重的就是生產了，所以就算是領導對採油大隊的幹部不滿意，基本上也都是小火慢燉。

  而像付雲山這種咔咔一頓亂殺的情況，別說劉成了，就連混跡官場多年的江波都有點「麻了」。

  「是啊，我聽說生產科的幾個副科長都下去當大隊長了，而且他還從生產處那邊調來好幾個嫡系。別人不說了，那個黃群什麼都不懂，你讓他去當大隊長？這不是扯淡呢嗎！」劉成在江波面前也沒藏著掖著，隨即也就把想法說了出來。

  在劉成看來，新官上任三把火很正常，一把手上任換幾個心腹到重要崗位也很正常！但像地質所、採油大隊這種重要單位，你弄一些啥也不懂的，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但是現在1廠的情況就是「外行指揮內行」。

  就拿黃群來說，這小子雖然是生產科的副科長，但他平日裡乾的都是伺候領導的活兒，而且據說從他中專畢業就沒在基層幹過，而像這種幹部到了基層，除了「扯淡」，別的一點兒也指不上。

  「這叫啥？這叫領導說你行，不行也行！付雲山這是想在退休之前好好當把太上皇啊！他這是準備把1廠給掏空啊！以前我他麼真就看走眼了！」江波哼道。

  雖然兩人在車裡嘮叨了不少，不過兩人一下車也就不再談論這事兒了。

  就在倆人並肩走進場辦公樓大堂的時候，結果他們一眼就看到原先擺著馬踏飛燕石雕的地方竟然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九龍圖」。

  「九龍圖？這他麼又是啥說法啊！」劉成一想到一個月前，付雲山當著所有人面讓孫凱拆掉馬踏飛燕石雕時說的那句「就知道搞封建迷信」這句話時，他也不由得苦笑道。

  「付雲山屬兔的，龍盤兔代代福！這他麼生怕一條龍不夠，弄了九條龍過來！老登子這是想錢想瘋了啊1！」江波哼道。

  「都他麼一個德行，等你到了這個位置，也是一樣的。」劉成小聲道。

  「老四，你給我記住了！我永遠不會像他那樣！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江波這時候一臉嚴肅的說道。

  而劉成怔了下，隨後他也就轉移了話題！對於劉成來說，雖然他覺得江波是個「好人」。但劉成卻知道官場是個「大染爐」，再好的人在裡面摸爬滾打幾年下來也就被同化了。

  十分鐘後，1廠小會議室中滿滿登登的坐了7、8十人，而這些人基本上算是1廠數得上號的人物了。

  付雲山自從當上一把手後，他每次給大家開會都會先說一大堆的「官話」，然後在把正經事說的雲裡霧裡的讓底下人猜。

  但今天付雲山卻變了個性子，人一齊他就當即說道：「保護區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咱們廣海油田現在很被動！為了能夠穩定油田產量，油田領導決定在我們1廠開展二次開發的試點！這是一項光榮的任務，這也是油田領導對我們1廠的信任！現在大旗擺在面前了，誰想替我們1廠把這面大旗扛起來？」

  1廠就這麼大，而像付雲山這種領導在布置某項任務前，他肯定早早的就把消息給放出去了。而付雲山的意思也很簡單，那就是想讓2大隊頂上去。

  先不說劉成曾經在科技會上提過二次開發的計劃，而這個計劃也得到了眾多領導的讚許。就單說劉成、江波與汪敏的特殊關係，那麼這事兒2大隊來干就最適合不過了。

  干好了1廠跟著沾光，干不好了，汪敏看在倆人的面子上也不會揪著不放。

  也正是這個原因，付雲山也刻意地把消息告訴了江波，而在他看來，江波應該「識抬舉」直接就把任務給領下來。

  其實付雲山也算是講究，他這段時間雖然在1廠「大刀闊斧」的「改革」。但凡是和謝文昌、江波有關的東西，付雲山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顯然，攀上了高枝的付雲山，他也不想和「老領導」鬧得太僵。

  不過讓付雲山沒想到的是，當他把目光放在江波的身上時，江波卻直接把目光扭到了一邊。而江波的這個舉動，也讓付雲山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付雲山看江波不搭茬，隨後他也看了看幾個「心腹」。不過付雲山從幾個「心腹」為難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來，這些人沒有那個本事能把事兒扛起來。

  「江波，你們2大隊所在區塊開發年頭長，而且報廢井數量多，二次開發這個項目你們做，我覺得比較合適。」雖然付雲山有些不滿，但他還是相對客氣道。

  「我來2大隊時間也不久，我在基層的經驗也不足，而且我覺的3大隊、4大隊比我們2大隊更適合搞二次開發，我覺的這種重要的事兒還是能者居之。」江波風輕雲淡道。

  3大隊、4大隊的大隊長都是近期從生產科下去的幹部，先不說這倆人初來乍到還沒在本單位站穩腳跟，就單說這倆人的水平就根本不行。

  別說讓他們兩年內完成這個項目的試點了，估計2年的時間，他們都未必能把本單位目前的事兒搞明白。

  實際上整個1廠下屬的7個大隊有5個弄這個二次開發項目。可江波單單把3大隊、4大隊拎出來，這顯然就是和付雲山「開炮」了。

  劉成看著一向與人為善的江波突然變了性子，而他一時間也有點兒懵，而他甚至擔心付雲山會「大發雷霆」。

  不過就在付雲山的臉憋得通紅時，坐在他旁邊的謝文昌卻突然插嘴道：「江波啊，你別推辭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隨著付雲山的上位，謝文昌也正式成為了負責生產的副總，而春節一過，謝文昌更是掛了個正處級。

  本來謝文昌就在1廠收了不少「小弟」，而沈萬林倒台後，謝文昌又收攏了點「殘兵敗將」。

  可以說，此時的謝文昌雖然名義上還是副廠長，但他的實力卻不可小覷，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可以和付雲山掰手腕了。

  而且現在倆人也有了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那就是付雲山是準備在汪敏退休前接任1廠廠長的（最多兩年了）。而付雲山至少還得4、5年才退休。

  也就是說，兩年後付雲山要麼把地方讓出來，然後換個地方養老，要麼謝文昌就得繼續當幾年二把手。

  不過在此之前，謝文昌卻一直躲其鋒芒，所以在付雲山看來，謝文昌不想和自己「鬧掰」。但是顯然，付雲山低估了謝文昌的實力與想法。

  也正是從這一刻起，1廠的龍虎鬥再一次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