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血衣
2024-07-15 00:09:57
作者: 三尺錦書
太子竟也不知道在背後幫他的人是誰?
裴九思自嘲一笑,看來這次他敗了,敗的徹徹底底。但即便敗了,他也不會讓他們贏,好在太子夠蠢,這不把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他眼眸一沉,猛地舉起手中的短刀。
正這時候,有人喊了一聲。
「著火了!正殿著火了!」
太子勒著裴九思的手一松,抬頭望去,鳴鳳宮正殿果然起了大火。他不由瞪大眼睛,忙讓帶來的手下和圍在外面的侍衛救火。
這宮裡上千座宮殿,座座相連,最怕走水,真要燒起來,祖宗幾百年累積的基業頃刻間就會燒沒了。
連父皇都擔不起這責任,更遑論他了。
「快救火!召集所有人,趕緊撲滅!」他也顧不上裴九思了,趕忙指揮人手。
裴九思喘了幾口氣,想到陸輕染還在內殿,心下一緊,拼著一口氣站起身,踉蹌的往著火的地方沖。
快到正門時,陸輕染從旁邊角落裡跑出來,因跑的太急,絆了一跤,一下撲到了他懷裡。
他身子虛弱至極,根本撐不住,退後兩步,靠著院中的梧桐坐了下來。
懷裡的人在顫抖著,他只能盡力抱緊她。
「前些年在戰場上……咳咳……我常進出閻王殿……與那閻羅有些交情……別怕……我與他求個情……別讓那些小鬼嚇你……」
陸輕染是慌是怕,但聽到這話,還是撲哧笑了。
笑過之後,她仰起頭看他,「我找到了。」
裴九思微怔,「果真有?」
「有,娘娘她大抵希望你一輩子都用不上。」
「是什麼?」
陸輕染抿了一下嘴,道:「一件血衣。」
「血衣?」
「娘娘的貼身衣物。」
裴九思原扶著陸輕染肩膀的手猛地抓緊,「血衣呢?」
「我放了一把火,趁亂將它交給了楊安,請他避開侍衛儘快交給皇上。」
雖然不知道一件血衣為何能護裴九思的命,但先皇后既這般交代的,必定有這個把握。
陸輕染被煙嗆得咳嗽了一聲,又補充道:「血衣是放在木匣子裡的,我讓楊安連著木匣一起帶走了,並交代他不要告訴皇上,我打開過這匣子。」
一件血衣,不管它背後藏了秘密,皇上一定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尤其裴九思。
「做得好……」
這時候,裴九思又吐了一口血黑,意識開始飄散了。他轉頭抵著陸輕染的側臉,一字一句的跟她交代。
「避過今晚之禍後,不論我是死是活,你馬上出城去……去十里客棧。待表明身份後,他們會護送你遠離平京,越遠越好。」
陸輕染用袖子,一點一點的給裴九思擦拭嘴角的血。
「答應我!」他抓住她的手。
「好,我答應你。」
裴九思喘著氣,想到什麼,低低笑了起來。
「好像也不那麼荒唐了……」
「什麼?」
「半年前洞房那晚……」
陸輕染微一怔,仰頭看向裴九思。而他在說完這句話後,重重閉上了眼睛。
她長嘆一聲,重靠回他懷裡,她也好累,撐不住了。
閉眼之前,她看到了漫天火光,好似要將他們吞沒。
陸輕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腳下有路,可卻看不到,她以為這是黃泉路,於是開始喊裴九思,一聲一聲卻始終沒有回應。
她很怕,能感覺到滾燙的眼淚從臉頰上滑下。這時,有人用帕子擦她流下的淚,很輕柔很細心。她慌亂下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冰涼涼,讓人心驚,可她卻捨不得放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輕染慢慢睜開眼,光一下淹沒了她,她不適的閉上,好一會兒才能睜開。
她沒有死!
陸輕染轉頭去望,發現這是一間很古舊的屋子,家具上的漆色都斑駁了,但整體乾淨整潔。屋當間燃著火爐,爐火啪啪作響。
她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看來皇后為她的事著實費了心思。這時屋門被打開,端著熱湯的六殿下裴祈辰走了進來。
陸輕染撐著胳膊,吃力的坐起身來,「六殿下,恕妾身不能行禮了。」
裴祈辰搖頭,將熱湯放到床邊的小方案上。
「昨夜我假裝犯病,母后以此藉口去求父皇,說唯有侯夫人能治我這病,這才得到允許將你帶出宮,為了不被拿住把柄,也只得先將你送到我這兒。」裴祈辰柔聲解釋。
「勞煩皇后娘娘和殿下了,只是九殿下如何了?」
「九弟啊。」提到裴九思,裴祈辰長嘆了口氣,「我竟不知他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被人下毒謀害。」
「他可還……」活著?
陸輕染有些不敢問出口。
裴祈辰眉頭緊緊皺起,「說是送出宮的時候已經人事不省了,怕是熬不了多久。」
聽到這話,陸輕染忙下床,「我得去長寧王府。」
「長寧侯府有禁衛軍鎮守,夫人不急,先喝碗參湯,等會兒我同你一起過去。」
「那就先謝過六殿下了。」
這碗參湯熬的濃郁,而且其中還有諸多補養的珍貴藥材,陸輕染知裴祈辰的好意,一口不剩的都喝了。
待緩了一緩,她跟著裴祈辰出了長樂苑。
許是許久沒有踏出過這地方,裴祈辰看到外面車水馬龍的景象,生生頓在了門口。
他深呼了一口氣,這才邁出去。
「讓夫人看笑話了。」他面有窘色道。
「是我讓殿下為難了。」陸輕染一臉歉意。
「不,咳咳,不為難,應當的。」
見裴祈辰強裝鎮定的往外走,有幾個孩子嬉鬧的從門前跑過,他竟嚇得往後躲。
陸輕染苦笑,於鬧市之中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把自己封閉起來,反正她挺看不懂他的。
坐上馬車後,與外界隔絕了,裴祈辰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殿下有多久沒出門了?」陸輕染問。
「我不記日子的,有一日便活一日,約莫是很多年吧。」
「您一個人?連僕從也沒有?」
「我喜歡一個人,這樣很好。我還在後園花叢里挖了個坑,想著哪日大限將至,便自己躺到坑裡,幾場雨過後,雨水裹著泥巴就會把我的屍體掩蓋住。等來年春天,埋葬我屍體那塊地方,花草一定比其他地方茂盛。」
說著這些,裴祈辰不好意思的笑了。
陸輕染啞然,很少有人能把死亡說的這般輕鬆吧,除非一些真正看破生死的,比如這位六殿下。
「哦,對了,我這兒有一粒續命丸,你給九弟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