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寧願痛苦，不要麻木。

  「也不知道自己那三兩重的骨頭配不配。」

  岑舒蘭的聲音極冷，似鋒利冷箭，直直朝著夏又射去。

  氣氛短頓時陷入怪異。

  飯桌上，方才在聊天的眾人紛紛交換眼神。

  大姑姑和二姑姑兩人皆面露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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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柔眼神擔憂。

  夏又深呼吸，不作聲，抬著碗機械一般不斷將白米飯和菜往嘴裡塞。

  她在忍。

  不想破壞這難得的年除夕年夜飯。

  這是她讀這麼多年書學來的良好教養。

  「來，昀昀吃這個蒸魚的魚眼睛，補腦還對眼睛。」岑舒蘭笑語盈盈，依舊跟個沒事人一樣夾菜。

  大姑姑終於開口：「媽，你自己也吃，別給昀昀夾菜了，他都這麼大一人了，想吃什麼會自己動手的。」

  岑舒蘭斜睨她，語氣幾分埋怨：「昀昀是我孫子，也是考上帝都的大學為家門爭光的好孩子，我這是多給他吃點好的補身體！」

  表妹安言心皺眉，忍不住了：「表哥又不是考上北華和清北，至於麼…」

  岑舒蘭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眼神鋒利。

  木筷子被狠狠拍在桌上，繼而拔高聲音氣勢洶洶質問：「怎麼，難不成你考得上？」

  表妹安言心被嚇得一抖，在二姑姑的無聲眼神威脅中悶悶不樂收聲。

  「一個二個，區區一個姑娘家，議論自己表哥，還要不要臉！」

  「自己連個前一百名都考不進去，還好意思和你們表哥比！不知……」

  「嘭——！」

  瓷碗重重落在餐桌上的聲音沉悶而有力。

  岑舒蘭的話被打斷了。

  是夏又。

  眾人心頭一驚。

  她放下碗直直朝奶奶岑舒蘭過去，並未說話。

  那雙杏眼往日都是最為柔和明亮的，此時卻在頂頭的燈光照耀下變得深幽無比。

  琥珀色的瞳仁卷著冷意，看得人一陣陣冒冷汗。

  岑舒蘭瞪圓眼，愣了片刻。

  夏正陽低聲喝止：「又又！」

  岑舒蘭迅速回神，厲聲質問她：「你這是什麼眼神？」

  「帝都物流學院？」夏又鄙夷開口，眼裡滿是嫌棄。

  帝都的大學多如牛毛，211、985各種一本簡直就是扎堆往那邊靠，全國最好的教育資源也是優先往那邊傾斜。

  但就算是這樣，也不意味著考上帝都的大學，就等於考上了好大學。

  更多的大學不過是借著『帝都』兩字的前綴，騙騙那些不懂的人罷了。

  旁人或許不明白，但她這個即將高考的高三學生可清楚得很。

  她表哥謝昀考上的那所大學，被她奶奶岑舒蘭反覆誇讚的大學，其實說到底，不過就是個普通二本罷了。

  也許比起其他中專大專來說的確要好得多，可也遠遠不到能讓奶奶岑舒蘭把謝昀捧到天上，把她和表妹安言心貶低得一無是處的地步！

  正往嘴裡塞魚肉的表哥謝昀一頓，聽見自己的大學名字被人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本能覺得被挑釁了。

  「夏又，你什麼意思？」謝昀放下筷子，姑且裝出一副好脾氣模樣問她。

  夏又輕蔑一笑，「沒怎麼啊，我只是覺得奶奶都把表哥你誇到天上去了，那表哥你讀的大學肯定很好。」

  「誒表哥，我還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正發愁上哪個學校好呢，不如你給我推薦你的大學試試？」

  「你讀的這所大學是一本？211？還是985啊？」

  不等岑舒蘭罵她說話陰陽怪氣，夏正陽厲聲喝止：「夏又——！」

  「你鬧夠了沒有！大過年的，你是想要全家人的好心情都被你毀了是不是！」

  中年男人的嗓門總是在欺壓自己的兒女時最大。

  氣勢也是。

  玻璃酒杯幾乎是被砸夏正陽到餐桌上的，半杯酒水都灑了出來，刺鼻的味道當即傳遍。

  但夏又眼裡卻半點恐懼都沒有，依舊鋒利，直勾勾看向坐旁邊的父親夏正陽。

  她聲音平穩：「我的心情已經被奶奶毀了，憑什麼她能說，我卻要忍？」

  「你這是對你奶奶和表哥說話應有的態度嗎！」夏正陽指著她鼻子。

  她卻只是冷笑，冷靜反問：「那我要用什麼態度，卑躬屈膝？還是低聲下氣？」

  「我只不過是用剛才奶奶罵我的語氣還給她罷了...」

  說罷，夏又視線轉而看向岑舒蘭。

  岑舒蘭年輕時長得還算清秀，老了以後膠原蛋白消失，那張和氣的臉也隨著時間，變得逐漸尖銳起來。

  面龐當中的刻薄令本該是以慈祥面容示人的『奶奶』，成了八點檔肥皂劇里老套的反派那樣，令人打心底里厭惡。

  夏又：「憑什麼她能罵我，我不能質疑她？」

  十幾歲的姑娘，眼神里儘是冷漠。

  仿佛於她而言，此時此刻面對的不是家人，而是敵人。

  那眼神令想要勸說的二姑姑都被她看得心頭一虛，沒了聲。

  兩個表弟和表妹更是因為年紀小，喘氣聲都不敢大了，生怕驚擾到這局面。

  正打算發作的謝昀咬牙，正欲起身，就被自己母親拉住，坐了回去。

  大姑姑語重心長開口：「又又，你長大了，有自己的脾氣和想法，也到了叛逆期，這是正常的。」

  「可你不能夠因為你的不懂事影響到家裡人啊，今天可是除夕夜。」

  叛逆期？

  她的確是到了叛逆期的年紀。

  但叛逆期可不代表她不明事理！

  「大姑姑，我小時候您照顧過我，看在您也是女性，讀過書知道事理的面上，我不和您吵。」夏又回她。

  「但我今天一定要向奶奶問個清楚，問她到底我做錯了什麼，要被她針對，被她故意苛待這麼多年！」

  原本平靜的模樣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被她自己狠狠撕開！

  和睦家庭的假象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還有一直以來這個家裡心照不宣，眾人都選擇沉默接受的明目張胆的重男輕女偏袒。

  夏又直直站著。

  裹著一層厚外套的身子並不臃腫，肩膀雖不比男性寬闊，甚至身高連一米七都不到。

  不論是從外貌還時身材，亦或者是本身身體的力量處處都不如他人...

  可她還是不願意低頭，不願意為了做父母長輩心中的『好孩子』而忍氣吞聲。

  寧願痛苦，不要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