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偏要看

  青萼回到王宮，更衣沐浴後還沒有見陳稷過來，不禁有些詫異。

  她每回出城敬神，總是天一亮就出發，臨近關城門才歸來。

  到王宮時已經暮靄沉沉。

  陳稷每回都對她翹首相盼，有時乾脆提前在她的寢殿裡等著。

  而她與周雲思相處了一日，相處時有多幸福，分開後就有多低落，因此很反感見到陳稷。

  可是他每回都來，今日遲遲不過來，她反而心裡不踏實了。

  她換了一套紫色深衣，重新敷面上妝，打扮得嬌艷極了。

  

  雍王寢殿外面把守的宮人見王后來了，連忙恭敬行禮，徑直引她進了殿內。

  換做是旁人，要面見大王，皆需先通傳，而後等著召見。且見不見另論。

  但王后向來是隨來隨進，根本無需通傳。

  因此守在內殿的近侍剛進去稟了陳稷，青萼跟著就進來了。

  陳稷正在整理案上的竹簡，見她進來，像是很驚訝，又像是著急來迎她，動作略顯急切。

  青萼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心想，是自己多想了。他多半是有緊急政事耽誤了。

  近日，雍國宣布討伐周國。戰前諸事需陳稷定奪，他忙碌是應當的。

  想到這些，青萼提著的一顆心一下子放了下來，便不願再與陳稷相處。

  可是她人已經來了，也不能立馬轉身離開，於是只得留下來敷衍。

  明黃色的燈火下，她精心的裝扮令她尤為動人。

  陳稷過來抱她，她厭惡地閃身躲開，走到書案旁，假意去翻竹簡看。

  不料，陳稷竟撇下她，慌忙推開了她手邊的竹簡。

  青萼愣了下，隨即明白他想瞞她什麼。

  她柳眉一豎，瞪他一眼，板著臉上前扒來幾冊竹簡。

  「都是臣子述言，乏味至極，莫看了。」

  陳稷剛抬手去攔，被她狠狠打在手背上：「做什麼？我偏要看。」

  看到第三冊竹簡時，青萼一眼認出了周藍義的字跡。

  她扭臉斜睨陳稷一眼，陳稷無奈嘆了聲，默默坐回案後的蒲團上。

  青萼看完周藍義寫來的信，冷哼一聲，丟到陳稷面前，冷冷道：

  「看你的樣子，又被他哄住了？還打算與他再續兄弟之情？」

  陳稷默然不響。

  青萼繞到他身旁，手搭著他的肩依偎著跪坐下來，柔聲道：

  「此人狡詐至極，最善花言巧語，實則心狠手辣。自上回慶功宴你們兩個不歡而散，他可曾傳信與你？不曾吧？眼看我們要討伐他了，他自知不敵，才假惺惺來與你攀交情，可見是假意。大王，外交非兒戲，斷然不能感情用事了。何況他們殺了我們邊防士兵，若我們忍氣吞聲，那麼日後其他列國皆來欺我們，難得我們都忍下麼？」

  陳稷嘆了聲，拉過她的手，道：「你想多了。我不會再信他。」

  北幽四季分明，立夏後一日比一日熱。

  傍晚時分，窗戶洞開。

  王惜玉坐在窗下，女僕立在她身後，緩緩搖著蒲扇。

  她正聚精會神看著地圖，忽聽見外面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她抬頭看向窗外，靜等了會兒，便見燕政的身影出現在暮色中。

  她站起身來，走過去迎他。

  燕政踏步進來，一看見她臉上便泛起笑意，不等她行禮就拉了她的手往窗下榻邊走。

  案上還平鋪著那張地圖，燕政臉色不易察覺地一沉，又立刻恢復如初。

  王惜玉不善察言觀色，更何況對燕政。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信賴的友人。

  她根本沒留意到他的臉色。

  兩人落座後，她坦蕩又直接地問道：「聽聞雍國要出兵攻打我周國，此事可當真？」

  燕政道：「當真。」

  王惜玉神情瞬間低落下來，她嘆了聲，道：

  「政，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使了什麼法子，離間了雍王和周藍義？他們兩個從前關係極好，若非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大事，雍王一定不會對我們周國出兵。」

  燕政垂了垂眸。

  王惜玉一口一個「我們周國「，可哪裡有「我們」呢？他是北幽人，她是嫁到北幽的婦人。

  不過燕政深知王惜玉的脾性，她為人單純，不喜做偽，她能對他坦誠相待，他反而覺得歡喜。

  燕政思忖片刻，溫聲說道：「世上所有權術，所有陽謀、陰謀，都算不上什麼好事情，甚至是卑劣的。」

  燕政將如何利用青萼瓦解了周、雍兩國的聯盟細細說給王惜玉聽。

  王惜玉聽到周藍義和青萼有私情時，不由皺了皺眉，默默想道：「原來他連自己的嫂嫂都覬覦，難怪雍王要與他決裂。」

  燕政還在緩聲說著經過，王惜玉已經心中瞭然，明白雍國和周國的戰事是在所難免了。

  她面色冷淡，將地圖往跟前移了移，目光落在周國的位置。

  「父王派了使者去見周藍義，願意助周國一臂之力，但被周藍義拒絕了。」燕政道。

  王惜玉抬眸看著他，淡淡道：

  「北幽表面上愛好和平，私下裡沒少下功夫，就如你一直以來做的事。所以必然是有野心和圖謀的吧？我都能想到，更何況周藍義，他素來伶俐狡猾，可能也是擔心北幽另有所圖。」

  燕政不由怔了，半晌抿唇笑道：「你就不能說得委婉一些麼？」

  王惜玉也微微一笑，道：

  「這些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吧？不過，雍國要攻打我們周國，也並非易事。雍國與周國相交處，陸地部位只有一座大山，其餘地方皆是海域。在海上，雍國不占優勢。那山脈易守難攻，雍國也討不到好處。」

  說著，王惜玉停了下來，可很明顯，心中還有話沒說出口。

  燕政很想她對他毫無保留地談話，可料想她心中所想也必定是有關周國防禦事宜。

  他對這些並不甚感興趣，也就跟著她沉默不語。

  王惜玉心裡想的是：

  「周藍義雖然任性狂浪，但也不是草包。他在沒做大王前就曾開始訓練兵力，如今做了大王，定是早有部署。」

  也是到了這一刻，王惜玉忽然諒解了周藍義，而且暗暗在心中為他助威：「周藍義，你定要好好守好我們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