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琴瑟不離(3)

2024-07-13 17:08:06 作者: 吉祥夜

  說了一番廢話,她猶豫著,終於說出了一直盤旋在心裡的想法,「二哥……」

  「嗯?」他把玩著她的頭髮,她的頭髮還跟從前一樣,柔軟而滑溜,握在手裡的一縷,不小心就給滑出去了。

  「二哥……再過半年什麼的……我去……整容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問。

  「什麼!」他反應巨大,把玩她頭髮的手一緊,差點把她頭髮揪下來。

  「……我……」她下意識地摸著自己臉上的疤,原本是不在乎的,可是,一旦和他在一起,就有那麼一點在乎了……

  「不行!想都別想!」他果斷地回答,「再敢動這個念頭看我怎麼收拾你!」她是傻了吧?她忘記了嗎?一次手術一次感冒都有可能引起她的病復發或者加重,整容也算是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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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手指尖上,那一道疤凸出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可什麼是?」他一把揪下她的手,看著她委委屈屈的表情,心中一軟,「你覺得我在乎嗎?我喜歡的是你的外表?你在我面前什麼時候漂亮過?」

  「額……」雖然如此,可人總希望在愛人面前是最完美的……

  「妹妹,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你的?」他握著她纖細的手腕,拇指輕輕摩挲著。

  「比我晚……」她知道,他已經看過她的日記了,那麼,必然也是知道她見他最初,就已被他的陽光帥氣而吸引,而那時候,他女朋友還滿天飛呢……

  他搖搖頭,「我自己也無法確定。那時候的我,你很了解,年少輕狂,幼稚頑劣,愛慕虛榮,甚至給自己的女朋友憑空畫了一副肖像,身高樣貌才情都做了限定,而且,跟我關係比較好的女生,也都是接近這副肖像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錦兒,可我們現在再來提她一提。錦兒是最接近這副肖像的,那時候,那時候,我以為這就是我理想中的女朋友了,現在想來,真是很傻,可是那時候不懂啊,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見她,因為希望自己展現在對方面前的是最好的一面,哪怕頭髮亂了一根都不允許……」

  提到這裡,葉清禾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他有些尷尬,陪著笑貼在她肩膀上,「十幾年前的事了,還吃醋?」

  「我什麼時候吃過醋?」這倒是事實,即便是現在,她也不是在吃醋,只不過,也想逗著他玩玩而已。

  他的氣焰被打下來了,的確,這麼多年,只有他因為她跟男生的接觸而跳腳炸毛的,她卻是從來從容淡定……

  「去見錦兒你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我在一起,你什麼時候講究過打扮?穿大短褲破T恤,頭髮亂蓬蓬的,早上臉不洗牙也不刷,鼻子上還冒著油光呢,就跑到我房間裡來……」她嘀咕著,高中開始,他在家裡出現在她面前全是這副模樣……

  他聽了嘿嘿一笑,輕輕咬著她肩膀上的皮膚,「這正是我想我說的話啊!當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的時候,那是因為對方是別人,在別人面前自然是有隱藏有保留的,把自己邋遢和不好的一面全都藏起來,而那樣的自己,是拘束的,不自在的,更不是真正的自己。我喜歡穿破T恤舊短褲,喜歡亂糟糟,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樣的我,才是最真實最舒適的,也只有在最親密的人面前,才會毫無顧忌地以這樣一種姿態出現。儘管我邋遢,不講衛生,不求上進,各種壞毛病,穿得破破爛爛,可你仍然喜歡我,我還最喜歡不穿呢,可這種情況也只能給你看啊!」

  「誰看你不穿了!誰又喜歡你了?」每次說話,說著說著必然不正經……

  「你啊!」他一本正經地,憋了笑,「你老實說,就沒擔心過要長針眼?」

  他反而嘆了一口氣,「哎,我可真虧……」

  「你虧什麼啊你?」她才虧好嗎?十幾歲的姑娘就給他洗那些亂七八糟的褲子!

  「你說我一個花樣年華的大好處男,十幾歲,枝兒才發芽就被個小色女全看了去了,我不虧嗎?」他反而得了理兒了……

  「我才虧!」她忍不住辯道,「你那些褲子……簡直……」

  「簡直怎麼?」他憋著笑追問。

  「額……」每次洗都羞死人了好嗎?雖然他自己之前有草草清理過,可是明顯的,味兒還在,印記也還在……

  她難得的窘樣,他樂得大笑,下巴輕輕擱在她肩膀,一下一下地,輕吮她的側臉,「說實話,我反應遲鈍了些,竟然不明白,那時候就能把這種褲子給你洗的,是怎樣一種感情……妹妹,這可是我給你的最厚重的禮物,我又想吟詩了,這叫淚痕點點寄相思,你洗的不是那啥,是它的相思淚,對你滿滿的相思啊……」說著,他還牽著她的手,放在他那寄相思之物上……

  觸著他已然復甦的東西,葉清禾欲哭無淚,這回輪到劉禹錫倒霉了嗎?「二哥,求你放過詩人們吧……」

  他噴笑,繞了個大彎,回到之前的話題上,「所以,妹妹,在我心裡,無論你是什麼樣子,都是一樣的,永遠都是拿個穿著樸素,留著厚厚的劉海,戴著大黑框眼鏡土裡土氣的丫頭,我們的時間,停留在你十六歲第一次來我們家那天了……」

  這個理,她固然是知道的,他當然不在意她是什麼樣的容貌,只是……

  算了吧,既然這樣,自己也就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了……

  「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的淚痕點點寄的相思不是給錦兒的,是給我的?」她背對著他,悠悠問了句。他愛她,很早就開始了,後來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否則,不會每次她跟付真言在一起就炸毛,可是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可是仍然不明白。

  他急了,「什麼時候寄給她了?從來只寄給你好嗎?我對錦兒,當時真的只是一種錯覺,我那時候就是一隻花蝴蝶,看見一朵漂亮的花就飛過去了,飛去之後才發現自己是異種,患色盲症的花蝴蝶,所有的花在我眼裡都是一個顏色沒有區別,最特別的,其實是我身邊最不起眼的小花兒,她是什麼顏色我也分不清,可是,卻有一種獨特的清香,持久不散,綁住了我的嗅覺,再也聞不到別的花香了……唔……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應該很早吧,我看不得別人欺負你,我誰都不服誰都不怕,卻獨獨只聽你的話,並不是因為你有多能幹,而是……我在乎你,也許那時候還不叫愛,在乎更合適一些,而我自己真正明白我是愛你的這個事實,是在那一次,我在你宿舍門口問你:你是否要離我遠去了?你回答我:誰又何曾擁有過誰的時候……」

  他回憶起那一刻的心情,在經歷了這許許多多的分分合合之後,心裡仍然酸得發痛,「那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都黑暗下來了……你讓我去找錦兒,別讓她久等。可那時的我,覺得我的世界崩潰了,錦兒又算得了什麼……看著你頭也不回地進了宿舍,我突然之間就明白過來,我愛你,我那麼反常的情緒,只要你跟付真言在一起就炸毛的脾氣,不是因為付真言不是好人,而是,我愛你,而我之前的兩年對你百依百順,只要有你欺負你我就暴跳如雷,也都是因為愛你,不是因為其它,你這顆小豆芽,不知不覺,早在我這爛木頭的空心裡生根發芽,並且把我空空的心占得滿滿的了……」

  縱然葉清禾是個淡然的人,可她總歸是女人,女人誰不喜歡聽愛人的甜言蜜語,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剖析表白的時刻,雖然彼此的心早已無需說明,可聽在耳里,還是極為甜蜜的。

  不由自主往他懷裡縮了縮,微笑漫開,而他,也順勢將她往懷裡收得更緊。

  「錦兒呢?她現在怎麼樣了?」她想到這個人,這個為他而蹉跎了數年的人,最後的結局,也讓人唏噓。

  提起錦兒,他嘆了口氣,「在那天之後,我就明白了,錦兒不是我心中所想,所以,我就漸漸遠離了她,可她好像有點喜歡我了,反而來學校找我,我很不安,就跟她說了,對她只是聽媽媽的話,憐她一人在北京,把她當妹妹照顧……她也是這麼說的啊,只把我當哥哥,我渾身輕鬆,也就大意了,後來錦兒這麼多年……說實話,我還是有責任的,畢竟是我先給她錯覺……不過,總算她現在挺好,聽說找到了屬於她自己的幸福,那人對她很好,把她當寶貝似的寵著,我心裡也好受了……」

  葉清禾點點頭,她了解他的為人,如果錦兒不幸福,他可能心裡一直會有一個角落為她不安,這世上的緣分說起來還真是註定吧,每個人總會有屬於自己的幸福,有時候幸福它跑得慢,要晚一點才會跑到,可它,終究是會來到的……

  而她的幸福,十四年前就來到她身邊,一直到現在,他們才是真正地掌握了……

  這其中的波折艱辛,只有他們自己明白,而她,要用餘下所有的生命去感謝身邊這個人,感謝他一直堅持不懈,不曾放棄……

  她怕的,是她給不了她想給的一切……

  「二哥,明天要去複查了吧?」她問。

  她微微一笑,自己感覺比上一次複查時又好了許多,她很期待,等完全好了,不再依賴藥物了,她就好好養身體,時機到了,就給他生個寶寶,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可是他喜歡女孩兒啊,想到高大的他牽著粉粉小女兒的手走過小石橋的畫面,真是溫馨極了……

  如果生個女孩兒,他會教她寫字畫畫吧?沒事兒還能教教二胡,把小姑娘培養成古典小美女。或者從小就讓小姑娘學背唐詩三百首……

  等等……

  跟女兒一起背詩?

  她現在已經不能好好讀詩了……只要想到讀詩就要跳戲怎麼辦?

  她不禁笑出聲來。

  「笑什麼?」他壓著她的肩膀問。

  「嗯……」她暫時還不能告訴他想生孩子的事,不然又得聽他嗦,「我在想以後呢……」

  「以後什麼?以後我們的生活嗎?」他問。

  「嗯……比如說,我們的茶樓什麼時候開業之類的……」她隨便粘了句話來敷衍。

  「茶樓?我沒打算開業啊!」他開著玩笑,不過,至少近期內他什麼事情也不想做,最大的任務是守著她,讓她趕緊恢復健康。很感激她,在他少年的時候鞭策他,讓他事業有成,也讓他現在有這個基礎能守得起她。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她,他來這小鎮也有一段時間了,的確如吳潮所說,有些無所事事,他今後有什麼打算他也從來沒跟她說過,不免好奇地問,「二哥,你打算今後做些什麼?」

  他仍只當是玩笑,笑著回答她,「唔,當小白臉啊,你養我。」

  她歪著頭,思考狀。

  他見了,繼續逗她,「好不好?我每天就跟著你吃吃喝喝,給你做做飯什麼的。」

  不曾想,她此刻卻是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想著初遇時的他,那般不求上進,她逼著他學習,逼著他樹立人生目標,逼著他實現自己的理想,也逼著他在他的事業上闖出一番輝煌的天地,他終於倒是成了,她也因他而驕傲,甚至於,他為了她而拋棄一切來到這小鎮蝸居時,她還斥責過他,可是,她斥責他的緣由是什麼呢?會因為他變得一無所有而嫌棄他嗎?會因為他沒有了事業而瞧不起他嗎?顯然不會。正如他所說,他多狼狽的樣子,她也見識過,她還在乎些什麼?

  忽然又想起了他那日的話:她從沒想過也沒問過他想要什麼,從今往後,他只想過他自己想過的生活。

  如果,這就是他想過的生活,那她……也成全得起。

  於是,利利落落地回答他,「好,我養你!」

  他笑出了聲來,玲瓏的妹妹也有犯傻的時候啊,不過,他真喜歡她這句話……

  第二天複查的結果果然好得讓人滿意,當晚,他們針灸回來以後小小地慶祝了一番,而小魚那天傍晚還特意跑來,興奮地告訴葉清禾,說爺爺記得,封一諾和葉知秋的碑真是他打的。

  「是嗎?那要謝謝爺爺,盡心盡力。」葉清禾微笑著對小魚說。

  小魚卻充滿同情地朝著葉清禾倚了過來。

  「怎麼了?」她笑問。

  「姐姐……」小魚小聲說著,「你真讓人心疼……」

  「傻姑娘!」這話不是大人對小孩說的嗎?一個小傢伙竟然心疼她?

  「姐姐……」小魚沒有把餘下的話說出來,她怕勾起姐姐的傷心事,她想說的是,爺爺打了這麼多碑,之所以對這個記得這麼清楚,不僅因為這是一個合葬碑,而且還因為……她抬眼看了看蕭伊庭,重又低下頭來。

  「這是怎麼了?」葉清禾笑道,大約明白小孩心裡在想什麼,「傻孩子,姐姐一點也不可憐,姐姐很幸福。」

  小魚笑了,點點頭,「嗯,爺爺還說了,好人肯定有好報的,姐姐這麼好的人,當然會幸福。」

  唯一的一次,小魚當晚留下來吃了晚飯,再回去的時候,天黑了。

  蔣媽媽給她打了包,讓她把飯帶回去給爺爺吃。

  小魚看著窗外的夜色,怯怯地提出來,「蕭哥哥,您能送送我嗎?天黑了,有點害怕。」

  「趕緊去吧!」葉清禾對蕭伊庭道,「再帶點水果,順便看看老人家,老給我們帶土雞蛋野生魚來,我們也沒回過什麼。」

  「好!」蕭伊庭收拾了一下,領著小魚走了。

  然而,小魚卻不是真的要蕭伊庭送,到了景區外,小魚便停住了腳步,對他說,「蕭哥哥,不用送我回去了,我叫你出來是有事的。」

  蕭伊庭原本就覺得小魚主動提出要他送回家有些突兀,這孩子從來不願意給他們增添半點麻煩的。

  「什麼事?」他問。

  「這邊來,我爺爺在這兒呢。」小魚帶著他轉到一個小麵館,爺爺就蹲在麵館的牆角里,「是爺爺讓我把你叫出來的。」

  「蕭先生,您好。」爺爺比從前顯得蒼老了許多,那一撞顯然對他傷害還是挺大,而且,因為自己兒子的緣故,見了蕭伊庭顯得十分謙卑,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意味。

  蕭伊庭其實是個軟心腸,尤其見不得老人家這樣,雖然小魚爸爸可恨,但畢竟小魚和老人家都是清白無辜的,再見爺爺在他一個年輕人面前如此卑微,心中有些不好受了,「爺爺,您好,不必這樣的,叫我伊庭就好。」

  爺爺哪裡肯這麼稱呼他,還是叫他蕭先生,「蕭先生,有件事,在我心裡十幾年了,一直找不到主說,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其中的輕重我一個老頭子更不懂,現在才知道,菩薩心腸的你們是那墓中人的後人,我……」

  蕭伊庭做了個手勢,「我們上車說吧。」

  帶著爺孫倆來到景區外的停車場,他和爺爺上了車,卻讓小魚在外面等。

  小魚看著車裡的爺爺和蕭哥哥,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卻能猜到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讓她一個小孩知道,否則,爺爺就不會自己過來和蕭哥哥說了,要知道,爺爺心中一直對哥哥姐姐有愧,覺得沒臉見他們,送個雞蛋魚啊什麼的,都不願意露臉的……

  可是,她不是小孩子了呢,她什麼都懂的了……

  沒多久,蕭哥哥的車就開了過來,並且打開了后座的門,讓她也上車。

  她坐在爺爺身邊,看著蕭哥哥和平常一樣的表情,猜不透爺爺剛才和蕭哥哥說了什麼。

  「天晚了,我送你們回去。」蕭伊庭面色沉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小魚和葉清禾親,卻是一直有些怕他的,當即也不敢再多說廢話,只依在爺爺身旁,任蕭伊庭開車送他們回家。

  小魚和爺爺住的地方就在臨鎮,步行的話有一段距離,小魚這小姑娘來回一趟其實不容易……

  她和爺爺住的房子也很簡陋,想著小魚還給他的那些錢,他心裡還是重了幾分,不過,他沒做停留就離開了,有些路,是需要自己去走的,一味的施捨,不一定就是恩德,即便他給,小魚也不會要,這丫頭脾氣十分倔強。

  回去的路上,他停車打了個電話給杜老先生。

  「伊庭?不是才回去嗎?有事?」杜老先生還以為葉清禾針灸後有不適,很是擔憂地問。

  「杜老,的確有事,不過不是針灸的事。」蕭伊庭忙道,「杜老,方便的話,可否告知晚輩,您購買那副魚戲蓮葉圖的詳細情況?比如具體購買地址,買家身份,聯繫方式?」

  蕭伊庭回到家的時候,葉清禾正坐在窗前上著網。

  木質的格子窗開著,她披著那件新婚時穿的紅色絲質睡衣,烏黑的頭髮傾瀉而下,隨著手指敲打鍵盤的節奏,柔軟的衣襟裊裊地,漾起波紋。

  他在門口看著,陰鬱的眸子仿似也被這紅色暈染了,開了晴,綻出融融柔光來。

  她並沒有因為他的歸來而轉身,她的模樣定格在他的視線里,這般的她,如端坐的古代閨閣女子,美得如一幅畫。

  輕輕地走近她身後,將她摟住,下巴隔在她肩膀,而後往她頸項間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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