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二哥來了(1)

2024-07-13 16:59:57 作者: 吉祥夜

  他不會告訴她,在雲南的時候,他就發現她打針時會悄悄轉開臉,會在枕頭扎進去的瞬間輕輕皺起眉頭,會咬住唇瓣。

  她不知道,她這個小動作和他妹妹一模一樣……

  而每一次,他帶妹妹去打針,還沒去妹妹就會開始哭,他要花很多的功夫,才能把妹妹哄好,才能說服她。可是,在針扎進去的時候,她還是會流露出害怕的表情,就跟她剛才一模一樣,咬著唇,皺著眉,想看又害怕,最後還是把頭扎進他懷裡……

  在雲南之時,看見她這個表情,他就很想像護著妹妹一樣把她護進懷裡,可那時一個遲疑,就過去了,這一次,他情不自禁……

  床鋪還是臨街的,她躺著,看著外面車燈川流,靜靜的,沒有說話。手背上早已經不痛了,只有滴液徐徐進入她的血管,涼涼的。

  所以,你看,所有的一切都是短暫的。痛苦,和溫暖。

  付真言如今顯然比較忙碌,一會兒一個電話,一會兒一個電話的,每一次他都會到外面去接。

  

  後來的一個電話,他接得急了,還沒出門口就讓她聽見:都說了取消取消,明天不行!聽不懂還是怎麼的?

  他在外說了十幾分鐘才回來,在她身邊坐下,臉上平靜得仿似什麼也沒發生過,只抬頭關注藥水還剩多少。

  「付真言,你有事就走吧,我沒關係的。」她忍不住了,說。

  他看了她一眼,沒理她。

  「付真言?」她再次叫他。

  「在。」他冷冷淡淡地應了聲。

  「我說,你忙的話不必在這顧著我的,你走吧。我打完針自己回去就行了……」

  「葉清禾!」他突然叫她的大名,還很不高興的樣子。

  她一時不適應這樣的他,不是一直叫她姑姑的嗎?第一次叫她名字,還這麼凶的語氣,讓她傻了一傻,錯愕地瞪著他。

  「你以為對我來說,其它的事比你更重要?我對你怎樣你不清楚?你可以不接受,可是,你不能在這件事上指手畫腳!什麼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我又該怎麼做我自己心裡清楚!」他說完後,看著她的樣子,又不忍心了,態度軟了下來,伸手給她把眼鏡取下,「明明不是近視,天天戴這麼副眼鏡,不累嗎?鼻樑都壓扁了。

  她下意識地去摸摸鼻樑,倒不是真的怕壓扁了,而是,戴了這麼久的眼鏡,她習慣了,少了它,就像少了屏障似的,而讓她更不習慣的是,他竟然凶她?那個奉她為姑姑、事事聽她話的男孩,居然凶她……

  只是,她並沒有生氣的感覺,莫名的,還想起了剛才打針那一瞬,他溫暖乾燥的手掌貼著她眼瞼的感覺……

  她沉默了,不再說話。

  取了眼鏡的她,美麗得讓他陌生。

  那秀氣的鼻子,過於明亮的眼睛,都讓他有些自慚形穢,好似,多窺得她美麗一分,便多了一分犯罪似的。

  他不看了,轉而問她,「姑姑,想吃什麼?我去買。」

  想起吃,她的噁心感就來了,搖搖頭,「不用。」

  她自己都沒察覺,她那微微蹙起的眉頭,煙波般飄渺的眼睛,閃過怎樣憂柔的美,就像一幅絕麗的水墨畫,被人不經意揉皺。

  他的心也跟著起了皺紋。

  她知不知道,此刻的她,眼睛無遮無擋的她,將所有美麗和憂愁都不加防地表露出來,足以讓每一個看見她的硬漢疼了心?

  「我去買點水果給你吃,別睡著,看著點藥水。」他心裡亂了,起身外出。

  凌亂中,他忘了帶手機,結果,才走了不到兩分鐘,他的手機就響了,她一看,是田簡來電。

  她沒接,任它響。

  可是田簡沒完沒了的,一個接一個的打來。

  「姑娘,接了唄,吵的!」旁邊的病友提意見了。

  她也擔心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接了,還沒說話,田簡就在那說開了,「老大!不行啊!如果取消明天的剪彩儀式的話,再約時間請那些個明星就難了,人家最近都沒檔期了!」

  剪彩?公司明天剪彩嗎?這麼重要的事,他說取消就取消?他傻了吧?

  「田簡,是我。」她輕道。

  「姑姑?」田簡也沒想到是她接電話,錯愕直呼,語氣馬上變得曖昧,「你和老大在一起啊?那算了,沒事了,當我沒說。」

  「別!田簡!等等!」她唯恐他把電話給掛了,趕緊叫他,「公司是明天剪彩嗎?」

  「是……」田簡猶猶豫豫的,承認之後馬上又獻寶似的道,「禾真公司啊!老大的公司明天開業……」

  「我知道。」原來他真給取名叫禾真了……「田簡,為什麼要取消?」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好好兒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老大剛才突然打個電話來說取消……」

  她明白了,這完完全全是因為她……

  「田簡,聽我的,不要取消,一切按計劃進行!該怎麼著怎麼著!」她果斷地替付真言做了決定。

  「這個……可是老大……」聽嫂子的?還是聽老大的?田簡在糾結……

  「別管他!我說不取消就不取消!有我呢!」她說。

  「是!明白了!」田簡在那端嘿嘿一笑,自己真是混了,這個問題還用糾結嗎?肯定是聽嫂子的啊!

  接完電話,葉清禾就躺回去休息。

  十幾分鐘後,付真言回來了,買了各色水果,也不知道他在哪全給洗乾淨了,用盒子分品種整整齊齊裝好,每個盒子裡還有牙籤。

  「想吃什麼?」他舉著一疊的盒子。

  她搖搖頭,只告訴他,「明天剪彩的事田簡打電話來了。」

  他一愣,知她接了電話,「這個臭小子,一點小事也辦不好,你不用急,我都處理好了!」

  「處理好?取消也叫處理好?」她反問他,「我給田簡說了,不取消,照常進行!」

  「要你瞎指揮幹什麼?」他似乎是生氣了,打開一盒提子,用牙籤簽了,放到她唇邊,「一個病人的職責,是好好兒養病!好好兒吃東西!你給我瞎管什麼閒事?」

  她抿著唇,倔強地看著他,不肯吃。

  她似乎,總是忘記自己此刻是不戴眼鏡的,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他時會帶給他怎樣的震撼。

  他的銳氣在她的注視下緩緩鈍了下來,最後柔聲道,「姑姑,我說過,我的剪彩儀式里,你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沒有你,我們等你病好了再選個日子開幕,遲幾天不是事兒!來,吃了。」

  「我可以去!」她脫口而出,說完後自己都覺得吃驚。這不是她,不是冷淡的她,不是疏默的她,葉清禾不管閒事!

  可是,她這麼有勇氣地說出來之後,換來的還是他斬釘截鐵的一句:不行!

  而且隨著她的一張口,一顆提子滾進了她嘴裡。

  她不再和他做無謂之爭,吃了些水果,腦袋漸漸昏沉,不知怎的,睡了過去。

  還是會做夢,夢見爸爸媽媽,夢見爸爸全身蓋著白布的最後一幕,夢見媽媽昏過去的畫面,夢見空蕩蕩的房子和那些恐怖的風的回聲,夢見蕭伯伯牽住了的手……

  她沒有哭,不會哭,不能哭,只是捏緊了拳頭,仿似將所有的一切都捏在她的拳頭。

  最後,一身大汗地醒來,雙手還是握拳的,握得緊緊的,手心裡全是汗……

  額頭上涼涼的,是付真言拿了毛巾在給她擦拭,見她醒來,微微一笑,「醒了?出了好多汗,不過總算退燒了。」

  雙拳鬆開,抬頭看瓶子的藥水,只剩一小格了。

  「快打完了嗎?」她問。

  「嗯,最後一瓶了。」他放下毛巾,問她,「餓不餓?」

  她搖搖頭,看了看鐘,已經兩點了,怎麼回學校?

  「好些沒?還暈嗎?」他問。

  還是大有好轉的,她點點頭,「謝謝你。」

  他凝視著她,很是滿足。儘管,她對他永遠是這樣的態度,清清冷冷,惜字如金,無論他們之間有過怎樣的經歷,都不改變,可是,他仍然覺得滿足。能夠這樣守在她身邊凝望,能夠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他所能給的任何,對他而言,就是滿足……

  取針的時候,他仍然一隻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他的手心總是很暖,不夠細膩,指上和掌心都有著厚薄不均的繭……

  在他的攙扶下上了車,他沒徵詢她的意見直接便開車了。

  她也沒問去哪裡,這時候去學校明顯是不可能的了,更不可能大半夜地跑回蕭家去,只能聽他的安排了,而且,毫無疑問,付真言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們,是曾經生死與共的人啊……

  付真言把她帶去了酒店。

  如今的他,再不比初到雲南時捉襟見肘的窮小子,可是,似乎,無論是哪一種境況的他,都不曾虧待過她……

  她固然清冷,可是,並不冷血……

  「才出了汗,一定要洗個澡,然後好好兒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他把她送進房間,不放心地叮囑。

  「付真言,謝謝你。」世間最怕欠的債,就是人情債。她不想,也不願欠人太多,可是,卻命運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遇上付真言。

  「滾犢子!再說謝字,我馬上把你從窗戶扔下去!」他激動之下學爸爸罵了句老家話。若要說謝字,他此生用什麼來謝她?

  罵完之後,又想著她正生著病,別想不開,回頭又柔聲安慰,「姑姑,我叫你姑姑,就證明我們是一家人了,不管我對你是什麼感情,你對我是什麼感情,我們就像親人一樣,這,總是沒錯的。」

  她扶著門框,默然不語。

  親人……

  那是她生命里最缺失,最奢侈,最不敢再期待的禮物……

  吃過藥以後,這後半夜的一覺,還算睡得安穩,短短的幾個小時,醒來還算早。

  雖然感冒的症狀猶在,但不發燒,身體感覺就舒服了許多,她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去隔壁敲他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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