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坐擁天下，卻難擁一人心

  皇宮，天牢

  即便是在九重宮闕之內，也有潮濕陰鬱之地，明有冷宮，暗有天牢。

  天牢的具體位置並不為所有人知曉，只有林簡和貼身的蘇康等人才知曉具體為止。

  天牢重地，濕氣極重。即便是初夏季節，到了這裡也要披上厚重的披風遮擋寒氣。

  

  「皇上，小心。」

  蘇康在林簡身前一步引路。

  「這裡避暑倒是不錯，朕倒是為他找了個好地方。」林簡自言自語道，蘇康聽了只覺得莫名驚心。

  皇上過去三年只來過一次，是詢問關於令狐女官的事情，這一次來也是趕在令狐女官剛剛回來之際，難道又是為了問關於令狐女官的事情？

  蘇康不敢多想。

  天牢最盡頭，也是地下最深的一間牢房，通常關著的都會是整個天牢罪孽最重的犯人。

  天牢盡頭，牢房的門緩緩打開，被挑斷了手筋腳筋瘦如紙片的林冬合抬起因常年見不到陽光而蒼白如紙的面孔，愣愣的看著林簡。

  似乎是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到了誰。

  他猛地動了下身子，卻因此扯動了穿在鎖骨上和腳踝上的鐵鉤鎖鏈而扯痛了身體每一處。

  「啊！」從喉嚨里發出的痛呼聲音低沉沙啞，目光在空洞之中一瞬充滿了恨意和痛苦，以及濃濃的不甘。

  林簡笑了笑，淡淡道，

  「怎麼？還不甘心嗎？就你現在的樣子，還妄想可以活著走出這個天牢嗎？」

  林簡的話再次觸動了林冬合不甘憤恨的心，他再次扯動了一下鎖鏈，卻是痛苦加倍。

  四年前，林簡留著他一條命，並非是要折磨他，對於林簡來說，林冬合死了最好，可林簡偏偏在那一刻信奉著元靈永生，他要找到能令林冬合永不超生的法子，放才能殺了他。

  對林簡來說，林冬合現在這樣子，也與死人沒有什麼差別，甚至是活著比死了更加痛苦。

  「你——林簡——你不想知道令狐滿月——秘密——了嗎？」林冬合當初被林簡剪掉了一半舌頭，現在說話都是含含糊糊的，也只有他自己能懂他的意思。

  林簡雖然聽不清楚，可看他表情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林簡無所謂冷笑一聲，

  「呵——你當朕來看你，是能用上你這個廢物嗎？朕只是來告訴你，你的死期馬上就要到了，朕等不及要將碎屍萬段了。也許，就是這個月——不管你做好準備了沒有，朕都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林簡此話一出，林冬合眸中明顯閃爍著難以形容的恐懼和矛盾情緒。他現在這般真的是生不如死，可若真的要死了，他也是不甘心的！！

  最後沒能登上權力寶座的頂峰，他始終咽不下這口氣。

  「走！」

  林簡沒再給林冬合任何詢問的機會，轉身離開潮濕昏暗的牢房。

  林冬合反應過來之後，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奈何，穿過他身體鎖骨和腳踝的鐵鏈還有纏在他脖子上的鐵鏈將他整個人死死地困住，莫說是站起來，就是想要躺下來都很吃力，每一條鎖鏈的長度都經過專門定製試驗，僅夠他跪在地上的長度，再無別的姿勢可以嘗試。

  過去三年，林冬合除了吃飯的時候可以動彈幾下，再其他時候都是如此跪著在這間牢房裡面，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林簡！！林簡！！你不能——不能走！」

  「你還沒——沒得到令狐滿月，是不是？」

  「我——我可以幫你！！只有我能幫你！！」

  林冬合說著含糊不清，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清楚的話。但終究林簡是走了，留給他的是活著等待未知死亡那一天的到來。

  其實，最開始，林冬合併沒有猜錯。

  林簡的確是來想要從林冬合口中知道更多關於令狐滿月的事情的。因為過去幾年來，林簡一直都懷疑，曾經令狐滿月對林冬合的態度似乎是跟他有著什麼深仇大恨的，而令狐滿月對林冬合的眼神和態度都跟別人不一樣。

  林簡曾急於看清楚令狐滿月的心究竟是如何想的，可在他見到林冬合的一刻，他突然想通了很多。

  令狐滿月的很多話雖然說得決絕無情，可終究是實話。他與她之間，走得越近，矛盾反而越多，越是不可調和。也許，矛盾的爆發只是遲早的事情，但至少現在還能相安無事太平下去，他能珍惜的也只有現在。

  所以他不再想疑神疑鬼的從廢人林冬合那裡知道任何消息，更何況林冬合知道的未必就比他多。只不過是他心底始終懷疑令狐滿月對林冬合的仇恨另有原因罷了。說不定這原因林冬合也不清楚，若他清楚的話，也不會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想通了也就一身輕鬆了。

  林簡自然不會再對林冬合有任何利用之心，唯獨需要解決的就是如何讓林冬合元靈散去永不超生。

  四年前，在他被滿月放血的時候，那段時間，他曾有過短暫的昏迷，昏迷時，他似乎是夢見自己站在一家寺院外，寺院內有住持在講經說法，說的正是人的元靈輪迴之故。

  當時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很輕，可不管他的身體怎麼輕，想要走進那家寺院都很困難，他只能站在寺院外面聽。

  住持說人的元靈可永生，肉體只是上蒼暫時借給我們使用的而已，將來到了時候都要歸還上蒼，唯獨元靈是一世又一世的輪迴。

  他當時清楚記得這句話，所以當他大難不死醒來，他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林冬合，他要讓林冬合元靈散去永無超生之日，他決不允許林冬合再有機會接近滿月，哪怕是下一世在他們都沒有這一世記憶的時候，他也不允許！即便下一世，他跟滿月還沒有任何可能，他也絕不允許林冬合再出現在滿月身邊！

  所以就要在這一世徹底令他永無超生之日。

  有時候，他自己也想不通，為何對令狐滿月如此在意，付出這麼多，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後來，在經過了一場生死考驗他才想明白，若是能想通能看透，這世上男男女女，又如何會如此無畏的非要墜入這感情的漩渦之中呢？

  親情尚可解釋其偉大和無私，因為有骨血聯繫其中，而這感情，大多的是將毫無關係的兩個人緊緊地綁在了一起，也許將來會是仇恨疊加痛苦牽扯上半生，卻也難鬆開捆綁的紅繩。

  他已然看到了與令狐滿月這一世的無果情感，下一世如何，他又無法掌控，或許來生他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家的普通人罷了，而她依舊高高在上，他們之間的距離比現在還要遙遠數倍。他看透了這生生世世感情的輪迴和因果，這一世他註定為高高在上的君王，後宮三千，無一人得他心，坐擁天下，卻難擁真心人入懷。

  ——

  未央宮

  滿月走出承乾宮後，門口的小太監帶著她到了未央宮。原本是在承乾宮玩耍的淇源和林滿被張秀惠帶著到了未央宮。

  才走進院子，就聽到淇源氣哼哼的聲音傳來，

  「哼！問你問題總是回答的慢吞吞的，我都說了好多話了，你才說了幾個字！不理你了！！」

  緊跟著，淇源胖乎乎的小身子就蹦蹦跳跳的朝滿月這邊跑來。

  「娘親！！」

  圓滾滾的小身子開心的扎入滿月懷裡。

  「淇源，剛才怎麼了？」滿月好奇的問著淇源。

  「嬸嬸。」

  淇源身後，林滿不急不慢的朝這邊走來，眉眼之間既有林簡的俊逸溫潤，也有張秀惠的清秀平和。

  將來，若林滿長大成人，成就也許不輸林簡。

  「娘親，滿哥哥說話好慢呀——都是我說——」淇源撅起小嘴巴，其實她並沒有真的生林滿的氣，只不過小女孩撒嬌一下罷了。

  林滿走過來，扯了扯淇源衣袖，沉聲道，

  「淇源，我們去那邊玩吧。母后來了，有事情跟嬸嬸說。」

  林滿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也穩重很多。看到自己母后來了，他就聰明的拉走了淇源。

  淇源咬了咬手指，繼而甩開他的手，重新回到滿月懷裡，

  「不要，淇源要跟娘親一起。淇源不跟滿哥哥玩了。」雖然嘴上說著不跟林滿玩，可她一口一個滿哥哥的叫著卻很親熱。

  滿月抬眼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張秀惠，二人視線在空中相遇，彼此倒是平和隨意。

  「令狐女官，先進來坐吧。」

  張秀惠率先開口，旋即招呼林滿一同進來，林滿試探的扯了扯淇源的袖子，淇源嘟起嘴巴，上一刻還在猶豫，下一刻就飛快的牽住了林滿的手。林滿那看似平靜無波的面容之下，隱隱有一絲喜悅的波動，雖不明顯，但確實存在。

  走進未央宮大殿，張秀惠自然的拉著滿月的手，倆個人坐在一起。

  「終是有機會可以單獨跟你說說話了，令狐女官，三年前帶著皇上去秀水鎮找你的事情，我做的又不周到的敵方，我也不求你能原諒我，只想你知道，我當時也是逼不得已才會如此，因為皇上的心——」

  張秀惠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看向滿月的眼神說不出的落寞、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