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別叫我媽！(2)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陰霾灰暗的一天，她站在車禍現場，望著身穿制的警員和醫生圍繞著一輛車奔走忙碌，看著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被警員從車裡拖出來，她的心都快碎了……

  撞凹陷下去的車裡，警員又抬出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還有呼吸！」

  一個實習醫生大喜過望，驚喜的朝旁邊的醫生招手。醫生走過來看了看，隨即一臉沉重的搖頭，「迴光返照。」

  「車裡還卡著一個小男孩兒！他還活著！」

  

  「快，都來這邊幫忙！」

  警員和醫護人員都圍在廢車邊營救車裡的小孩兒，另一邊，韓穎跪在血肉模糊的男人身邊，她和他兩人四目相對，似乎，這個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她的眼淚啪嗒一聲滴在男人滿是鮮血的臉上，她的手顫抖著將男人抱起來，他身上的血打濕了她的衣裳，染紅了她的肌膚。她拼命強忍著眼淚，她用盡力量緊緊抱著他，似乎這樣，就能夠留住他消逝的生命。

  他的手艱難地撫去她的眼淚，他細若蚊蠅的聲音在她耳邊虛弱響起……

  「穎兒，這不是一起交……交通事故，這是一起人……人為的……報復……」

  「你說這是……人為的？……是誰？你告訴我，是誰！」

  「雲家的掌舵人，雲朗，和他的女兒，雲薔……」

  「他們為什麼要害你和爸媽，為什麼連我們年幼的兒子都不放過……」

  「穎兒，你什麼都別問，我死以後，你帶著安陽走得遠遠的，千萬不要讓雲家的人找到他……否則……他們會殺了他……」

  「不，你告訴我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傻瓜，別問……」

  他搖著頭，艱難的微笑。她哭得撕心裂肺，懷裡的他氣息越來越微弱，終於，在他艱難的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以後，他閉上眼，在她懷中去世，永遠的離開了她……

  她哭得歇斯底里，他的死，讓她的世界好像坍塌了一般。

  任憑醫生和警員在旁邊怎麼勸，她都仿佛聽不見，她緊緊抱著她最愛的男人，感覺到他在懷中漸漸變得僵硬，冰冷，她對雲家的恨，也從那一刻登上了巔峰……

  「他們怎麼能這樣……他們怎麼能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你知道嗎，剛剛醫生說安陽他臟腑破裂，很有可能搶救不回來了……即使救回來，恐怕他今後也會落下一身的病……」

  「我發誓，我一定會為你報仇……還有咱爸，咱媽……我一定會讓雲家的人償命！」

  悲痛的記憶翻湧而來，韓穎抹去眼角的淚水，低頭看著已經進夢鄉的安陽……

  作為一個母親，她又怎麼捨得離開自己的孩子。可是為了不讓安陽被雲家的人傷害，她只能含淚將安陽扔給肖南音，並且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只有這樣，雲家的人才不會發現安陽的身份。

  「寶貝，媽媽帶你去做透析……媽媽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寶貝，可是如果你最終因為心臟病跟腎衰竭而死……

  那雲家就欠了我四條命……

  寶貝，如果你出事了，我韓穎對天發誓，哪怕將會賠上我的性命，我也必定會讓雲家所有人，不得安寧！

  韓穎和安陽離開後大約五分鐘的樣子，肖南音從飯店裡面走出來。

  她低著頭緩緩往前走，似乎，心事沉重。

  霍北莛遠遠的看見了肖南音的，他有些擔心她，立刻推開車門，下車朝她走去。

  肖南音握緊手中的包包，任由灼熱的陽光炙烤著自己，她眉宇間隱隱有一抹難過和落寞。也許這輩子，她都嘗不到母愛是什麼滋味了。

  走著，走著，目光落在了前面一雙黑色的皮鞋上……

  她停下腳步，那雙鞋距離自己只有不到一米的樣子，自己再走兩步，必定會撞上鞋的主人……

  緩緩抬頭，她的目光一路往上打量著眼前的人，直到霍北莛的容顏映入瞳孔，她才稍稍一怔。

  「不開心嗎？」

  霍北莛凝視著肖南音明顯發紅的眼眶，他微微蹙眉，朝她靠近了一步。

  她對上他心疼的眸子，眸光閃爍，緩緩轉過臉看向一旁，閉上眼，想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深深隱藏起來……

  以前，她能夠做到，在外人面前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悲傷，下一秒微笑示人。

  可今天，不知道是太難過，還是跟霍北莛太熟了，她即使轉過頭不看他，也無法將自己的悲傷隱藏起來。他站在自己面前，微風輕輕吹過，帶著一絲他身上那種叫人安心的香水味，拂過她酸澀的鼻尖。

  她握緊手中的包包，依舊閉著雙眼，身子一點一點緩緩前傾，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難受的靠在他胸前，將臉，埋在他懷裡……

  霍北莛低頭凝視著靠在自己胸口，呼吸緩慢的女人，她一言不發的將他當成了依靠，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叫他措手不及。

  他臉上有驚喜，但心疼大過了驚喜……

  她若不是難受到了極點，又怎麼會將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他眼前，靠在他懷裡一言不發？

  他想開口問問她，哄哄她，話到了嘴邊，他咽了回去。

  也許，她要的只是一個人依靠一會兒，她不需要別人任何言語。

  他的手輕輕放在她腰和背這兩處，以一種安慰卻不色情的姿勢，將她摟在懷裡。

  「我幫你。」

  肖南音低低的開口，她的手抱著他精瘦的腰身，她在他懷中，安靜的低語。

  霍北莛放在她背脊上的手指微微一顫，低頭看著她烏黑亮麗的髮絲，他明明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間，又有些懷疑……

  他低低的開口，嗓音溫柔，僅她和他能聽見。

  「什麼？」

  「我陪你演戲，做你女朋友，讓外公高興……」

  她抬頭望著他，那張嬌俏的臉呈現著病態的蒼白，而那雙漂亮地仿佛會說話的眸子裡，有水光瀲灩。

  他微微蹙眉，凝視著她惹人心疼的模樣，他靜默著，將她按在懷中……

  「別在難過的時候隨便答應別人什麼，萬一你後悔了，而我當真了，我要拿你怎麼辦？」

  他本不想說這樣的話，他本想就這樣，讓她成為他的女朋友。

  奈何，他是打從心底里疼她。

  如果她是在受到了委屈的情況下，一時衝動答應了他，以後後悔怎麼辦？

  「我不會後悔。」

  肖南音眯著眼睛，隱隱約約，有溫熱的液體在眼眶周圍，試圖向外瀰漫。她控制住流淚的欲，她還能夠演戲讓一個老人快樂，她為什麼不做呢？

  而她想要一個人哪怕只是演一場戲給她看看，都只是奢望。她的母親不愛她，連演戲都省了……

  此時此刻，她最能體會外公的心情……

  滿心期待著，以為終於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結果突然被一盆冷水從頭淋下，那種連心都涼透了的滋味，她嘗過了，她不想再讓外公嘗一次。

  既然他滿心憧憬著一個外孫媳婦，她就將這場戲演到底好了。自己不能夠體會到那種得償所願的快樂，能夠讓別人體會，也是好的。

  街對面，一輛銀色的保時捷靜靜停在GG牌下。

  車裡，霍立行握緊方向盤，緊緊盯著馬路對面，肖南音和霍北莛擁抱著的畫面。

  他去找安陽，是因為他打算今天帶安陽去做透析。

  他來這兒，是想趁機認識一下肖南音的母親，畢竟他是那麼想娶她的女兒，見上一見，也是有必要的……

  可他沒想到，自己趕來這兒以後會看見霍北莛的車停在對面。

  他更沒想到，他今天會坐在車裡，親眼見證了肖南音對霍北莛投懷送抱的情節……

  原來，他們的感情早已經無法挽回，她連心都變了，他還能挽回什麼？

  霍立行抬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那裡，正隱隱作痛……

  她的心貼著霍北莛的心，卻不知道，他的心早已經空了，在愛上她的時候，就已經空了。沒有了她的愛情，他也就成了無心之人……

  「小南，一個沒有了心的男人，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霍立行的手指一根根收緊，抓緊心口的襯衫，眼中，一抹陰翳划過。

  計程車上，悅耳的手機鈴聲喚回了悲痛之中的韓穎，她睜開眼睛，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那頭，肖旭鈞的聲音緩緩傳來。

  「你剛剛打過來，怎麼又掛了？」

  肖旭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嗓音里，聽不出他的情緒。

  韓穎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安陽，她挪了挪身子，坐到窗邊，冷淡地說：「肖旭鈞，真沒看出來，你就是這麼照顧你的女兒的……」

  肖旭鈞將韓穎嘲諷的嗓音聽在耳中，他微微蹙眉，「怎麼了？小南不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韓穎冷漠的看著街上的路人，「呵，肖旭鈞，你是真的忘了小南的母親留下了什麼遺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