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兄弟

  快兩年了。

  

  這還是盛大栓第一次來老院。

  燈光昏黃的屋子裡，一家三口正擠在一起吃糊糊飯。

  忽然看到盛大栓進門，屋子裡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大哥，你咋來了？」盛二栓嚇得連手裡的勺子都忘記往碗裡放。任由勺子上的糊糊，吧嗒吧嗒地往碗裡掉。

  如果不是因為盛宴說，盛二栓的腿上受了傷，盛大栓估計還憋著一口氣，不願意過來看他呢。

  如果不是因為親眼所見，盛大栓也不敢相信，短短的兩年時間，盛二栓竟是把日子過成了這樣。

  原本溫馨乾淨的小院，現在居然破爛得一塌糊塗。

  「為什麼不開燈？家裡的光線這麼暗，孩子怎麼寫作業？」盛大栓扭頭看看重新猛吃糊糊飯的小侄子。

  當初家裡的經濟條件差，導致盛二栓已經熬到了三十多歲，才勉強娶了一個離過婚的二婚媳婦，婚後兩人生養了一個兒子，現在還在上小學的年紀。

  盛二栓苦笑著說：「電費太貴了，吃飯又用不著多亮的燈泡，點煤油燈也是一樣的。」

  孫巧清幫盛大栓舀了半碗糊糊飯，熱情地邀請說：「大哥，來吃點糊糊飯。」

  盛大栓知道他們家的日子過得恓惶，根本不好意思動筷子，只說：「大人委屈一點也就算了，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小利得好好讀書，將來爭取考上一所好大學！」

  盛二栓連忙點頭：「嗯嗯，我知道了。」

  「這些錢給你拿著用，去鎮上的衛生所把你的腿傷看一看。咱們村的村醫不行，前段時間給盛宴看腳，差點把孩子的腳給看廢了。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巧清和小利還指望你過日子呢，別拖延出大毛病。」盛大栓說著，把一疊錢給盛二栓留下。

  之後任憑盛二栓夫妻如何挽留，還是快步離開，不想打擾了他們一家三口吃飯。

  孫巧清看著盛大栓留下的錢，抹著眼淚說：「你總說你大哥和你不親，可是咱們遇到難處時，還是大哥想著咱。以後你好好干，不要再惹大哥生氣了。」

  盛二栓的心裡也不是滋味，賣地的事情他現在後悔了，可惜晚了。

  他點點頭，囑咐媳婦孫巧清把錢收起來，這筆錢他另有打算。

  祝卿安和盛宴在婚後還是要麻溜做生意的。

  兩個人又去了一趟羊城。

  這一次，盛宴和祝卿安不僅帶回來更多的小電器，還帶回來一個皮膚白淨，身子瘦弱的小姑娘。

  帶回來的，就是潘潔。

  之前祝卿安答應過潘潔的事情，自然記得，這一次去羊城就是履行約定的。

  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來到黃土高原的潘潔，對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覺得新鮮。

  明明應該困頓勞累的長途火車，她愣是興沖沖地看了一路。

  對祝卿安和盛宴來說，幾乎已經審美疲勞的黃土坡，卻是潘潔最好奇的存在，竟是怎麼看都不會膩。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可能影響到祝卿安和盛宴休息，潘潔甚至能拉著祝卿安從羊城聊到龍城，還能從龍城聊到桃花村。

  「妹子，你這是上哪帶來的小姑娘，長得可真好看。」負責在長途大巴車上賣票的劉姐，今天恰巧遇到祝卿安等人乘車回村。

  祝卿安看到劉姐的時候，也激動地拉著劉姐的手說個不停：「劉姐，咱們又遇到了，真是有緣分吶！」

  劉姐哈哈一笑，說：「可不是，剛剛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見你了。你們這是來龍城玩了？」

  「不是的，我們去羊城進貨，這位是我們在羊城認識的小姐妹，想跟著我們回咱這轉一轉。」祝卿安笑著說。

  劉姐的眼睛一亮，以前她因為大巴售票員的身份，沒少被身邊的人羨慕恭維。

  很多人看來，能天天去龍城的劉姐，在村裡面就算有本事的。

  能有體面穩定的工作，還能經常去龍城見世面。

  劉姐沒想到，祝卿安竟是從羊城回來，聽說羊城可比龍城大多了，還那麼遠，他們究竟是怎麼去的？

  「你們現在做電器的生意呢？真厲害，可是我怎麼沒有看見你們帶的貨物呢？」劉姐不由得疑惑。

  盛宴說：「我們這一次帶回來的貨物有點多，所以在車站辦理了貨物託運，估計得過兩天才能到。」

  這時候的劉姐，已經羨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衝著祝卿安高高豎起大拇指，說：「安安妹子，你真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太羨慕你了。」

  祝卿安笑了，說：「再有本事，還是得麻煩劉姐帶我們回家啊！劉姐，這是我們從羊城帶來的特產，好吃著呢，叫馬蹄，是今年剛收的，送給您一點嘗嘗鮮。」

  說話的時候，祝卿安果然從隨身攜帶的袋子裡，掏出一些棕色的，圓不留丟的，濕漉漉的大果子。

  北方人哪裡見識過馬蹄，之前更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祝卿安不僅給劉姐和司機分了，就連車上那些伸長脖子，好奇觀望的人，也給他們分了兩三個。

  「聽說馬蹄是在水裡長大的，把外面的硬殼剝掉就能吃。可以生吃，可以加糖煮湯，還能炒著吃。聽說吃這個可以清熱解毒利尿開胃。」祝卿安繼續介紹。

  大家聽得新奇，一個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過有更多的人，並不知道對馬蹄如何下手。

  「這玩意的殼這麼硬，該怎麼剝啊？」劉姐捧著馬蹄一臉無奈。

  潘潔拿起一個馬蹄，先是揪住馬蹄的頂部，之後再輕輕旋轉，馬蹄那原本堅硬的外殼就裂開了幾條大小不一的縫隙，很快潘潔便剝出一個完整的，白潔如玉一般的馬蹄。

  「咱們要是回家吃馬蹄的話，最好清洗乾淨再吃。當然，也可以像我這樣，直接咬一口，味道脆甜，像水果一樣呢。」

  說話的時候，潘潔咔擦咬了一口馬蹄，看她吃得香甜，大家也跟著躍躍欲試。

  於是就在回鄉的大巴車上，本就不算多的幾個馬蹄，愣是被大家剝掉了大半，一人一小塊分著嘗了鮮。

  劉姐收起來兩個，說：「這玩意稀罕啊，咱們這邊可沒見識過，還剩的兩個我拿回家給孩子和老人嘗嘗鮮。」

  有了馬蹄活絡氣氛，回鄉的大巴車上，大家說說笑笑，一個個主動幫潘潔介紹起了家鄉美食。

  潘潔呢，不僅對本地的風土人情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和大家說說羊城那邊的風俗。

  在信息相對閉塞的80年代，彼此的交流更新奇。

  大巴車開到桃花村村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目送祝卿安等人下車的時候，大巴車上的劉姐等人，衝著他們遠遠招手，依依不捨地出聲告別。

  祝卿安拉起潘潔的手，笑著說：「走吧，我帶你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