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歸來

  融一字一頓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此言一出，不出意外的，周圍所有炎部落的族人們面上皆露出震驚之色。

  「融！你…」

  「融，你不要衝動，這不是最後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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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聞言，轉過身來，看向說話那人，「這就是最後的辦法。」

  他聲音並不大，卻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力量。

  「如今存活在這血荒界的族人，有誰真正見過炎帝旗呢？勇敢的勇士們是親手觸摸過炎帝旗，親手觸摸過的，他們用最深刻的記憶，以自己的本源終於打造了這面炎君旗，但現在…

  古老的勇士們相繼永眠，再也沒有人記得炎帝旗的樣子，炎帝旗已經太久沒有人記得是何等強大了。」

  融的聲音中帶著一抹淡淡的悲哀。

  這是整個炎部落的悲哀。

  最古老神聖的寶物被族人遺忘，還有什麼比這更悽慘的事情嗎？

  如今炎部落中，只有他記得炎帝旗的樣子，只有他了解炎帝旗，炎部落，需要他站出來。

  賦予炎君旗更強大的力量。

  融的決定，很快便在炎部落中傳來，族人們都變得悲哀起來，他們難以想像，這個在前幾次天選之戰甦醒時還被族中勇士唾棄膽小的老人，在這時候竟然有這樣的勇氣。

  以身投火海，為炎君旗點靈。

  ……

  姜離煙最終沒有決定離開鎖妖塔，並非是不信任左道奇，而是覺得她的出現，對於一個原本平靜的血荒世界的部落而言，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姜離煙並沒有對左道奇說。

  參與天選之戰，便意味著會成為對手。

  哪怕這種對手只是規則上的對手，但姜離煙就是不想與左道奇成為對手。

  並非害怕，而是單純的不想。

  左道奇走出鎖妖塔的時候，對姜離煙最終的決定感到滿意。

  他又何嘗想與姜離煙成為對手呢？

  若是在天選之戰中，最後剩下他與姜離煙，他會投降嗎？

  他不知道。

  直到他走進炎部落，看到炎部落族人躲閃的目光以及某些帶著厭惡的目光，他不明所以。

  左道神通運轉。

  這是他唯一一個能夠在血荒世界完美運轉的神通，或許是左道神通並非來源於道河，而是更強的命權之力。

  片刻後，他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被炎部落的族人這樣看待自己。

  融的決定。

  為了讓他死心塌地的幫助炎部落離開，他願意血祭自身為炎君旗點靈，好讓自己能夠煉化炎君旗。

  左道奇面上不由動容，融…

  他心情變得複雜起來，這樣的融，這樣的炎部落。

  這一刻，他不由慶幸姜離煙並未離開鎖妖塔，而成為新的天外來客。

  融這樣的話，哪怕是在最後的關鍵之戰與姜離煙相遇，他真的不知道該是何等糾結。

  為了姜離煙的機緣，而放棄整個炎部落為了自由而做出的所有努力？

  左道奇來到融的木屋的時候，他似乎早就在等著他了。

  「您應該知道了吧？」

  融面容依舊平淡，仿佛做出血祭自身決定的，並不是他，他就像是個慈祥無比的老人一般，用異常溫和的目光看向左道奇。

  左道奇沉默無言，許久後，用生澀的語氣說道。

  「您不用這樣的，我說過了，只要我參與天選之戰，我便一定會勝，且那些人與我都是仇敵，他們不會給我活下來的機會的。」

  融聞言微微搖頭。

  「老夫苟活太久了…同時代的人，除了老夫這個沒什麼天賦的廢物以外，永眠的永眠，死去的死去，老夫見慣炎部落的繁華，但這些後輩，似乎早已忘記了我炎部落鐫刻在骨血中的驕傲。

  喚醒炎君旗，並非是為了你，老夫更像喚醒部落中兒郎們的鬥志與熱血。

  炎部落，不是這樣的…」

  最後一句話，他低喃著，帶著強烈的不甘。

  左道奇不知道在荒古時代，炎部落到底是什麼層次的勢力，但從這些天與融的交談中，卻是明白，融雖然看似總是溫和平靜的，但在那張有些蒼老的面孔下，隱藏著一顆何等驕傲的心。

  驕傲於炎部落的強大，驕傲他的信仰，他的一切。

  對於融這樣的人，左道奇是佩服的，在每個民族落難之際，有這樣的擁有堅韌信念的人，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這樣的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信仰與力量。

  他佩服這樣的人，但不會成為這樣的人。

  左道奇思忖許久，他緩緩開口。

  「融族長口中的炎帝旗，我似乎見過。」

  融面上浮現一抹詫異，猛然抬頭看向左道奇，「您…見過？在哪？」

  既然決定說了，左道奇也不會在隱瞞，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將自己的無拘旗取出。

  三角小旗金色的旗幟，上面並無花紋，看起來很是普通。

  融面露詫異，隨即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看向無拘旗，這似乎與他印象中的炎帝旗，有些許相似之處，但更多的，則是不同。

  「您這面旗的作用，是什麼？」

  左道奇看向遠處炎君旗所在的方向，輕聲說道，「破禁。」

  融目中瞬間浮現精光。

  「可是萬禁皆可破？」

  在左道奇輕輕點頭的神態下，融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這就是炎帝旗，這就是我們炎部落的重寶，炎帝旗啊。」

  「可惜，他現在與貴部落現在的炎君旗一般，無法被煉化。」

  融卻是驟然抬頭，他面露狂熱激動，「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天選之戰，不需要參加了，有了炎帝旗，哪怕這血荒界的世界壁壘，也能破開！」

  左道奇心中一動，卻是搖了搖頭。

  「我試過了，上島之後，無拘…這面旗便失去了作用，無法讓我離去。」

  融有些疑惑，隨即小心的看向左道奇，開口問道。

  「您能把這面旗，讓我好好瞧瞧嗎？」

  左道奇並未猶豫，直接將手中無拘旗遞了過去。

  融端詳著，口中低喃。

  ：「是…但又不是，炎帝大人啊，這是您的痕跡嗎？」

  左道奇有些好奇融的失態。

  融畢竟如今是炎部落的族長，他很快便收斂自己的情緒，看向左道奇，開口說道。

  「這的確是我們炎部落的重寶，但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磨滅了最核心的靈，如今已經化為一件工具一般的東西，想要修復，難…」

  左道奇看融說話間，眼神清明，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貪婪，心中最後的沉重終於放下。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融。

  「您要是相信我，將這面旗交給我，老夫願意舉族之力，將炎君旗煉入這面旗中，屆時老夫以身點靈，足以賦予炎…這面旗一點靈性，雖然依舊不能讓咱們直接脫離血荒世界，但可以讓您煉化，更好的掌控。

  且隨著靈的孕育與成長，早晚有一日，這面旗的威力不亞於炎帝旗。」

  他說的很真誠。

  只是將無拘旗交給外人，左道奇真的不太敢賭。

  無拘旗的作用，真的太大了。

  尤其是如今成為真人之後，禁制與陣法是很多真人在晉升之後都兼修的一門技藝，可以想像，面對那些古老的真人，面對禁制的次數會越來越多。

  他無法承受無拘旗丟失。

  「您可以跟我一起，在炎山上為這面旗點靈。」

  「還是需要您以骨血為祭嗎？」

  融輕輕點了點頭。

  左道奇搖搖頭，「那還是算了吧，寶物雖好，但有些人，也一樣重要。」

  「不一樣的，有了靈的旗子，足以讓您多出三成勝算，這不是為了您，也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炎部落。」

  融說著，老邁的身軀緩緩起身，隨即丟下拐杖，竟然倒頭跪下。

  左道奇神情變得微妙起來。

  融是抱著必死之心的。

  他對炎部落如今的狀況很不滿意。

  他渴望炎部落重新現於天地。

  面對一個老人的目光，左道奇沉默了。

  他以法力凝聚成長鞭將融丟到地上的拐杖卷過，伸手將他扶起，隨即說道。

  「多…多謝融族長。」

  融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左道奇的手，接過拐杖，輕聲道，「麻煩您，扶我去炎山。」

  之前融並沒有告訴左道奇，藏著炎君旗的山，是炎部落在這個血荒世界的聖山，其內聖火永恆燃燒，永不熄滅。

  是炎部落最後的精神圖騰。

  左道奇在炎山前駐足。

  融輕輕撫摸著進入炎洞的洞口，上面有一些像是浮雕一般的紋路。

  「每個永眠的勇士，都會讓人將自己的石雕放在炎山中炙烤，以此將自己最後的一切奉獻給部落，終於，也輪到我了…」

  左道奇並沒有開口，他知道，這是一個老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對世間一切放不下東西的眷念。

  融拿著無拘旗，終於走進了炎山。

  左道奇也隨著一起進去。

  他們走的很慢，仿佛這甬道沒有盡頭。

  融絮絮叨叨的不斷說著話，上次走的太快，甬道兩旁的壁畫與浮雕左道奇都沒有來得及看。

  融一一講述著。

  也從其中明白了炎部落的偉大。

  這是一個在荒古時代，巔峰時期毫不遜色於當今大晉之於天下的龐然大物。

  荒古時代，人類其實是很弱小的，畢竟三尊尚未成道，仙道未成體系，更惶恐儒道與武道。

  那個時代的人類，修行的是自身，與武道類似，但又有些區別，更像是……神話傳說中以肉身稱著的巫。

  巫的修行，對天賦的要求太高了，炎部落占地萬萬里，但其中能夠修行巫道的，不過數萬人。

  炎帝，毫無疑問是站在巫道巔峰的人物。

  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舉族飛升，何等宏願。

  他帶著炎帝旗與部落中最強大的勇士，走上了登仙路，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炎帝消失之後，炎部落便逐漸沒落了，直到天地大變，炎部落徹底失落在這血荒界中，他們的事跡無人知道。

  這段被時間塵封的歷史，從融口中一一道出。

  左道奇也知曉了很多的事情。

  荒古時代的世界，應該是能夠承受真人之間的戰鬥的，甚至陽神或許都可以。

  那麼，是什麼時候世界變得如此脆弱，連陰神間的戰鬥都無法承受，甚至一些強大的登樓，都能造就無數恐怖的空間裂隙。

  一種奇妙的想法浮現在心頭。

  或許，這一條條隱秘的事情，在如今這血荒世界，能夠看出一二。

  血荒世界，就像是一個大世界上的蛀蟲一般，吞噬了大世界的面積，也讓大世界變得脆弱。

  而像血荒世界這樣的存在，又有多少呢？

  這些念頭在心中一一飄過，而融也雙手將無拘旗高舉，緩緩的走向了那滾滾燃燒的血色岩漿。

  「永恆燃燒的聖火，我為您帶來了我炎部落最後的期盼，也是最後的希望。

  請您帶著我們炎部落所有人的期盼，脫離這方沉淪之地。

  我願以血為薪，以身作柴，為您奉上部落最後的餘光……」

  融像是在舉行一種神聖而又古老的祭祀，以一種極度虔誠的姿態，走進了『聖火』之中。

  左道奇目光古井不波，看著融的腳步。

  不得不說，融這樣做，讓他很感動。

  他便這樣，靜靜的站在遠處，看著融的身影一步步被『聖火』吞沒。

  呼呼呼~

  火在空中旺盛燃燒，發出一陣陣似風一般的呼嘯聲。

  他的內心，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平靜。

  火光熊熊燃燒，洞口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

  是炎部落的人到了。

  融與左道奇行走的並不快，融想要最後看一看炎部落，儘管這並非他心目中的『家』。

  「融，你在裡面是嗎？你出來，咱們再商量商量！」

  「你一個人的力量，足夠為炎君旗點靈嗎？融叔，我是出生在血荒界的第一代炎部落的人，我從小聽勇士們講述炎部落的歷史，我也可以點靈，融叔，你別想一個人當英雄！」

  熊熊火光中。

  融蒼老變得無比虛弱的聲音傳來。

  「不要讓他們進來。」

  「好。」

  左道奇用力點頭。

  他加固了進入炎洞的禁制。外面的人擔心強行破開禁制，會讓融受到傷害，於是皆站在炎山上，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外面的人越來越多，炎部落所有的人，都收到了消息，他們聚集在炎山上，等待著融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