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醒悟，極限

  不知所往，道阻且長。

  

  失了方向的何晨，能夠想到的辦法，也就只有範圍性地搜索，以及問所遇到的人，以求找到余昌。

  這兩個辦法其實說來都挺笨的。

  畢竟此處只是何晨當年飛遁逃離時，最後記得的地方，當時飛到此處時，已不知道折轉騰挪多少次，飛遁而出的距離更是遙遠。

  想通過自行飛遁搜索的方式找到余昌，難度比起傳說中的大海撈針也就僅僅小上一點罷了，說一句全靠運氣，也毫不為過。

  至於問所遇之人余昌國的所在......

  尚處於山巒疊嶂之間的周遭，城池基本仍是一個一個單獨存在，問他們周圍千里還有什麼城都不知道，更何況說不得便在幾萬里之外的余昌乎？

  尋得城池，下到城池，專程詢路的何晨，很自然地一無所獲。

  而後，他便直接帶著徒兒起飛，當即朝著此前在天上看到的另一處城池飛去。

  「誒？師父，不順便大論道收集論道之言嗎？」

  「不了。」

  此前一路飛回的路上，尚且不時停下收集論道，乃至於在城池周遭落下閉關的何晨，到了這尋找余昌所在之時，卻莫名變得有些不同。

  他對回到余昌這件事，似乎變得更加急切，更加盼望。

  同時，在這般的急切中，他也不知覺中變得更加沉默。

  過往種種事情，余昌國中的一個個相處過的人，都在搜尋之中出現在了何晨的腦海。

  他本以為，無父無母了的自己，心中除了修仙之外，並無多少其他情感，也一直都並未與太多人打交道。

  但腦海中隨便一個翻騰，曾經清河藥派的同窗、長輩，闖蕩江湖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邀請他去門派做客的爽朗少女，被他傳了武功自行開派的不知名跟班，稷下學宮中一同論道的諸多道友，被他毀了田地又被他生造了田地的壯碩少女......

  更不用談那一個個被何晨因種種原因，而親自殺掉的敵人。

  儘管這兩年他殺人少了，甚至幾乎不怎麼殺人，但何晨的第二層意識空間中，魂靈所化的書本數量，已堆滿了不知幾十幾百個書架。

  其上密密麻麻的書冊，只怕比城裡書鋪里的書還要更多。

  看似如雲無跡，飄然空靈的他，實際上一路走來的路上，也已與太多的人產生過交際，產生過關聯了。

  仙人仙人，終究還帶有一個人字，而哪怕是單純的仙，其也是以人為旁。

  此前的他，在這方面似乎確實做少了啊。

  ......

  在這般紛雜的思緒之中，何晨已然以最後的地點為中心，尋覓了整整十天。

  元嬰之境的氣沖雲霄遁法之下，正東、正南、正西、正北四個方向，他全都飛馳數萬里，探了個分明。

  但是，在此處的正方位上，何晨卻一點余昌的蹤跡都沒有發現。

  所遇到的百姓，也完全不曾聽說過余昌國這個地方。

  顯然，余昌要麼在更加遙遠之處，要麼便是在這個範圍內他不曾去過的方向。

  數萬里的方圓，只沿直線搜尋了的他，所見的到底只是這一條直線上的東西而已。

  通過這般的方式，十天沒有半點收穫，若是繼續以這般方式搜尋，只怕此後的十天、二十天、幾十天裡，也難得能有收穫。

  畢竟，這般的搜尋，比起普通人來說，除了搜尋的距離更長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看來，得變了。

  再次回到原點的何晨，直接將遁術停了，與兩個徒兒一同落在了地上的山脈之中：

  「你們兩個且在周圍自行修行，我需閉關。」

  如今的尋覓方式，想找到余昌，所需耗費的時日簡直不知幾許。

  必須閉關好好想想辦法，不然便是空耗時光了。

  打定主意的何晨，當即將兩個徒兒在山林放生。

  此前留在徒兒們身上的符紙仍然夠用，他也便不再多管，只是說了聲閉關出來後會去尋他們。

  之後，何晨便動念在地上長出來一本書冊，以之進入到了意識空間。

  閉關開始。

  「呼~」

  在這安靜無聲的意識空間裡，他並沒有立刻做什麼。

  而是閉目凝神，思索起了自己過往這十天時間裡的所作所為，以及其與自己尋覓余昌這個目的之間的關聯。

  從直觀的角度，也從修士的角度。

  這一想，就是數個時辰。

  而後，睜眼：

  「我知道了。」

  尋不到余昌，確實是何晨的問題。

  對於這般在只知道就在周遭，卻不知道距離，不知道方向的地點，在跨度很有可能在數萬里之遙的情況下，他此前所採取的方法相當蠢笨。

  甚至可以說，採用之前方式尋覓的他，完全是抱著僥倖的想法，方才那般行事。

  確實，若是運氣好，可能一次兩次就能找到余昌國的蹤跡，從而回到故土。

  但若是運氣不好，別說區區十天，便是這般尋覓十個月，都大有可能一無所獲。

  做出這般舉動的他，以當下沉下心的何晨看來，簡直愚不可及。

  「障目了。」

  明明他自己此前都曾教導過少年，成為修士之後，就該站在修士的角度看問題，而不是被尋常百姓的思維所限。

  故而，在發現單純尋找難度過高的情況下，便應該當即停下，思考有沒有術法能夠在這件事情上起作用。

  以及思考，能不能為此專門鑽研出相對應的術法來。

  只是一味強自飛遁，一味肉眼尋覓，至多也就是以尋妖之術探尋周遭城池，再去城中尋人問詢余昌之事，這顯然是相當不用心的做法。

  若真正冷靜下來，他該做的，明顯就是再創術法！

  單純尋找找不到，那就鑽研合適的術法，以何晨在術法方面的天賦，鑽研出相應的術法來，難道還能是什麼難事兒？

  就算一下子鑽研出來的術法不合適，那何晨也完全可以再根據實際情況修改，亦或者乾脆另尋方向鑽研。

  相較於將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且枯燥的飛遁搜尋之中，把時間投入鑽研術法，感悟天地，這其間的差距何止千萬里耶？！

  「呼~」

  長呼出一口氣的何晨，臉上的神色明顯振作且精神。

  原本因就久尋余昌無半點蹤跡而暗淡的雙眼，也當即閃爍起了思索的神采。

  碰運氣的事情他沒經驗，也沒辦法，但是鑽研術法，卻絕對是他的強項。

  「尋找余昌國......」

  種種想法，當即在何晨的腦海中產生，延展。

  尋覓某個地方，需要什麼樣的術法？

  感知？

  畢竟，相較於周遭一個個獨立的城池而言，余昌國那由一個個州一個個府組成的國家中，人的數量明顯密集不知道多少。

  那麼，是不是可以考慮將尋妖之術再改一改，在犧牲掉感知具體心念作用的情況下，把這術法的感知範圍儘可能地擴大，從而尋找更廣範圍內的人煙？

  最開始只能探尋周遭百里的尋妖之術，在一次次的順帶鑽研之下，在何晨尚且是金丹境界時，便達到了千里的門檻。

  而如今突破元嬰之後的何晨，法力更加渾厚，神識也更加浩大。

  如今全力施展尋妖之術，所能作用的範圍，達到方圓兩三千里都完全做得到。

  事實上前幾天強行尋找余昌的他，也正是以這般方式尋覓的。

  不過，方圓兩三千里，對於何晨所搜尋的半徑都有數萬里的範圍而言，到底還是太小，故而一直都不曾有什麼結果。

  但若是能夠將修改之後的尋妖之術，所能感知的範圍擴大十倍，那何晨一個感知，就該是整整三萬里的方圓，如此尋覓起余昌，必然就明顯容易了！

  「唰！」

  有了想法的何晨，當即開干。

  尋妖之術本就是他自己一力鑽研而出，對於其中的所有細節，所有來由，何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本就是一次次修改變成現在的模樣，也本就做過一次次對感知範圍擴大的鑽研。

  如今在修改的方向與入手的角度，全都明明白白的情況下，再對這尋妖之術進行修改，簡直順風順水。

  確定了自己修改術法的目的之後，何晨只花了相當短的時間，便對原本的尋妖之術進行了修改。

  當即就把對心念的感知弱化了相當之多，而將更多的作用，都放在了對感知範圍的提升上。

  再稍加打磨，解決其中些許的小小衝突之後，修改後的第一版術法，便當即成型。

  而後，便是驗證。

  「唰！」

  在意識空間中，何晨徑直施展出了這新的術法。

  根據施展的感受，他再次做出小小的修改，將鑽研之時未曾考慮到的小細節改正。

  「唰！」

  再次施展，術法便明顯順暢了很多。

  如此，已經到了能夠真正嘗試嘗試的時候了。

  於是，何晨當即出了意識空間。

  其他術法能夠在意識空間之中驗證，但是這門術法顯然不行。

  畢竟意識空間本身並不寬廣，而且還沒有其他生命存在，無論是對這門術法的範圍，還是術法感知的效果，都不能真正呈現。

  所以，真要嘗試，還是得在現實之中。

  「唰！」

  回到現實的何晨，當即便將這新改成的術法施展而出。

  頓時，如尋妖之術一般隱匿的波動，便以何晨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而後，便是一應更加模糊的星光，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通過這模糊的星光，何晨仍然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對應的生命是人還是動物，除此之外，他還能感受到對方模糊的情緒。

  同時，術法籠罩的範圍，也確確實實擴大了一圈。

  估摸著，怎麼也能有三千多里方圓。

  這般術法效果，比起原本的尋妖之術顯然朝著何晨所試圖達到的方向明顯進了一步，但距離實現所差的距離，卻還是太遠了一些。

  「當下這般程度，都仍然足以作為尋妖之術使用，感知的效果還該進一步削減。」

  「感知範圍的問題......是否能將氣沖雲霄之術的些許技巧，加到這感知之術中？那樣，感知的效果會不會更遠一些？」

  何晨若有所思地感知總結著這第一版術法的效果。

  施展數次，確定效果之後的他，便再次進入了意識空間，針對性地進行修改。

  感知的效果被進一步削弱，而術法的傳播，也糅合了更多的其他感悟進去，以求加強其作用範圍。

  再次回歸現實，再次嘗試。

  「不行，這般加速之後，對感知效果的影響太大了，而且還反而更快消耗了感知，減小了範圍。」

  再次總結，再次修改。

  而後，便是再次嘗試，再次驗證。

  「感知還能進一步減弱，此外，隱匿感知波動之事可以消除，沒必要增加這般於探尋無用之能。」

  ......

  「範圍還是不夠，或者，不尋周遭所有方向，而是只針對一面感知？甚至，只針對正東到正東南！如此一來，能夠感知的距離必然能再有提升！」

  ......

  「這樣的效果......再削減削減感知角度吧，只要距離能夠提升，完全可以多施展幾次，一樣能夠全面感知到位。」

  ......

  「或許從術法結構上再做些調整？如果能讓感知波動更加穩一些，能夠感知的距離也肯定能夠更大，同時，神識的壓力也能更小一些。」

  ......

  日月交替，黃葉飄飛。

  短短十日的功夫，何晨生生將尋妖之術疊代修整了足足三十多次。

  快的時候，甚至一天能夠改出整整五版出來。

  這般基於尋妖之術的探尋之術，幾乎每一版都能夠提高感知的距離，就算偶有衰落，再後一版也定然能夠更強。

  各個何晨能夠想到的方向，他都進行了嘗試。

  但是，效果距離他此前所期望的三萬里感知，卻仍然差了......兩萬一千餘里。

  是的，最開始感知距離在兩三千里的尋妖之術，在何晨一次次的修改之下，生生擴展到了八千多里。

  但，再難精進。

  不只是感知波動再難蔓延更遠，何晨的神識也很難承受更多的感知星光。

  儘管在他的修改下，這些心念星光已經儘可能地削弱模糊，只能大致區分出人與獸，可八千里星光入心，卻也仍然太多艱難。

  靠術法感知，似乎已經到了何晨當前境界的極限。

  萬里生機入心，已然不是元嬰初期能夠承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