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潘德

  潘德大陸。

  位於烈獅王國東部邊境的白鹿堡，是屬於蒙特沃勳爵的領地，這裡已經極其接近諾多森林的邊緣。

  白鹿堡的創立之初可能是為了與精靈們加強聯繫而建，畢竟，潘德王室的第一任國王卡瓦拉先王，擁有著一半的精靈血統，他們甚至可以稱的是近親。

  然而歲月更迭，滄桑巨變，潘德王國如今已然分崩離析，這座城堡就成為了烈獅王國監視精靈的哨站，同樣也有可能成為日後進攻森林的橋頭堡。

  秋日，這是一個月黑風高，天上連星星都看不見的夜晚，數隊裝備精良的精靈大軍，趁著清爽的秋風從森林中蜂擁而出。

  他們行軍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在白鹿堡守軍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就兵臨城下，擺出了一副即將攻城的樣子，精銳的精靈騎兵圍繞城堡不斷巡邏。

  

  以此來告訴所有人，他們封鎖了這裡，哪怕是一隻鳥兒也休想離開。

  盔甲鮮明、士氣高昂的隊伍中，一面面銀色旗幟迎風飄蕩，上面繡的是一隻仰立怒吼的金色獅鷲。

  隨即，一身銀白盔甲的艾倫，在里薩迪蘭的陪同下來到了城門之前，在正式的喊話之前，他瞥了一眼懸掛在城門上的家徽。

  那是一面紫色的旗幟，上面是三枚交叉在一起的金色鑰匙，這代表了蒙特沃勳爵的家族。

  「裡面的人聽著，我艾倫，古老的潘德王室直系血親，以卡瓦拉先王的名義宣布烈獅王國為叛軍，你們那所謂的國王烏爾里克一世是竊國者，他的父親、祖父一直到無恥的烈獅城公爵阿爾弗雷德全部都是篡位者。

  現在，我以潘德國王，銀王座之主的身份命令你們在天亮之前投降，那麼之前的種種所有全都既往不咎，如果拒絕，那麼迎接你們的就只有血與火！！」

  艾倫清亮的聲音伴隨著微風，傳遍了白鹿堡的上空，而城牆上的守軍面面相覷，他們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人在說些什麼，潘德王國早就已經沒了快兩百年了。

  只有年僅三十一歲的蒙特沃勳爵和他身邊的學士，明白這番話語中所代表的含義，在火光的照耀下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潘德王室的血脈，有沒有足夠的統治權宣稱整個潘德大陸。

  但是眼前這一支精靈大軍，可是實打實的圍住了白鹿堡，雙方一旦交涉失敗，城堡里的這點守軍根本就攔不住精靈的刀鋒與弓箭。

  這支精靈軍隊的人數，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蒙特沃的腦海中甚至都出現了精靈們傾巢而出，是想要向烈獅王國復仇的想法。

  不，他們就是要侵略烈獅王國了，不過是以平叛的方式。

  最關鍵的是，烈獅王國的大部分軍隊已經在烏爾里克的帶領下，駐紮在了七岔要塞，正在與帝國對峙，求援可能都不會有人前來。

  不得不說，這個自稱潘德國王的人，選了一個極好的時間來征討所謂的「叛軍」。

  即便是烏爾里克率領大軍及時趕到了，估計也打不過眼前軍容如此鼎盛的精靈大軍，恐怕只能依靠足夠的縱深去拖延，等待其他的勢力入場。

  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類勢力都對諾多精靈沒有好感，這也是對方一直窩在森林深處的主要原因。

  只是，無論事情如何發展，只要出現戰鬥，那麼白鹿堡就一定會化為廢墟。

  在涼風徐徐的秋夜，冷汗已然浸濕了蒙特沃勳爵的衣衫，他的思緒極其混亂，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如果對方是來自於迦圖的劫掠者，或者是凜鴉王國的軍隊，那麼蒙特沃勳爵就沒有選擇的餘地，為了家族的聲譽，也為了自身堅持的榮耀，他也只有死戰到底，然後被俘家族支付贖金撈人，這一條路可走。

  但是對方以潘德王室的身份前來，並且承諾過去的種種既往不咎，這就有了一點點選擇的餘地。

  因為在兩百年前，蒙特沃勳爵的家族同樣也是潘德王室的封臣，當時王室成員因為遭受了瘟疫，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內就死傷慘重，根本無法有效的管理王國。

  致命的是，當時潘德王國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北方，凜鴉境因為迷霧山的大舉入侵發出求援，王國卻因為「血色瘟疫」的事情沒有支援，這些鎮守北方的領主認為自己遭到了背叛，進而悍然獨立。

  西邊，凡斯凱瑞的海盜們瞅准了機會，強占了潘達大陸的沿海地區，建立了屬於劫掠者們的國家菲爾茲威。

  南方，巴克斯帝國的先鋒軍已經乘坐戰船入侵了潘德大陸，被外敵威脅的領主們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最終跟隨了實力強大且願意挑起大梁的烈獅城領主阿爾弗雷德公爵。

  這中間發生了無數可歌可泣，但又滿是無奈且卑劣的故事，用一句話總結，無非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最後，獅鷲旗幟跌落塵埃，烈獅旗幟迎風而立，在潘德大陸樸素的價值觀當中，這確實等同於反叛無疑。

  現在，眼前之人堂而皇之的告訴白鹿堡所有人，你們的國王回來了，並且還帶上了數以千計的精靈大軍前來討伐叛逆！！

  這就是告訴所有人，不投降就得死，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國王會容忍叛徒活著，哪怕是支付贖金也不行！！！

  沉默，是此時的主旋律，只有火把燃燒時的「噼啪」聲，撩撥著人們那忐忑的心弦。

  面對血與火的威脅，幾乎所有的白鹿堡守軍都在看著自己的領主，臉上的表情有希冀，有堅毅，還有壓抑不住的恐懼與驚慌。

  城牆下的艾倫並不著急，也知道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他要的是征服，而不是毀滅

  衝進城堡大開殺戒，然後點起一把大火將這裡焚燒成滿目瘡痍的廢墟，對於現在的艾倫來講十分簡單。

  只是他並不想這麼做，毀滅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龐大的帝國總歸是需要人去管理的，這裡並不像卡拉迪亞，他在這裡的出身堪稱高貴卻又十分卑微，並沒有家族的支持。

  那麼，爭取其他貴族的投奔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艾倫並沒有足夠的時候去培養班底，而精靈又不適合作為人類的領主。

  更重要的是這片大陸是有神靈的，與之對應的還有惡魔，毫無顧忌的毀滅招來的很可能是更加肆無忌憚的邪惡。

  至少在潘德大陸這個地方是這樣的，比如說象徵著災厄的【吞噬者】艾格雷姆。

  艾倫現在並不想面對這個當初召喚低級惡魔的傢伙，他希望蒙特沃勳爵能像兩百年前的先祖一樣識時務，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選擇效忠自己。

  所以，艾倫願意留一些時間給對方，同時捋一捋自己這一段時間在潘德大陸的奇幻之旅。

  自從矮人收回貢達巴德山之後，羅瓦尼安就進入了一個相對和平的狀態，就連艾倫千防萬防的索隆也好像是認命了，罕見的沒有搞出什麼事情來。

  那麼，艾倫大部分的時間都花費在政務上面，因為雅米拉又懷孕的關係，大部分事務都需要他去斟酌去決斷。

  而剩下的一些時間除了陪伴家人以外，艾倫開始了在潘德大陸的模擬，依照他現在擁有的能力，即便在這個半神橫行的世界裡也算是頂尖，行事已經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

  所以仗著這份冠絕大陸的力量，艾倫幫助了精靈很多，找回了很多被販賣被囚禁的精靈，也幫助他們擊退了數次迦圖的侵略還有來自於烏木騎士團的征伐，殺死的奴隸販子可以說是數不勝數。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些事情終於是打動了諾多精靈的四位家主，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好感度刷到了頂尖。

  又或是因為這些活了數千年的生命，在艾倫身上看到了其他的可能，想要為諾多精靈爭取更好的生存條件。

  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這四位已經幾千歲的帥哥聯袂出現找到了艾倫，說是要幫他復國，一時間搞得艾倫以為自己觸發了預言之子統一大陸的主線任務。

  而經過一番推心置腹卻又相互試探的交流之後，艾倫也終於這老四位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準備投資自己了。

  他如今的身份本就是潘德王室的直系血親，這一點經過了諾多精靈的驗證，只要扯起復國的大旗再加上強大的實力，做起事來必然是事半功倍，成功的可能性會很高。

  而身上的血脈也是與諾多精靈糾纏不清，如今雙方的關係可以說是非常之好，這四位認為艾倫如果能夠建立一個國家，精靈們的生存條件就能夠好上很多很多，最起碼能夠在人類世界多個盟友。

  更令他人心動的是艾倫自身擁有的力量十分強大，頗有些當初魔法橫行時期的強者風采，這一點才是讓他們下定決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經過了一番討論之後，伊斯嵐迪爾的家族出兵五百，阿爾達利亞的家族出兵四百，費爾葛斯安爾和凱勒馮伊爾兩個家族各出兵三百，再加上艾倫自己這些小心翼翼攢下的那點人類私兵，最後勉強湊出了一支一千八百人的大軍。

  會議結束之後，伊斯嵐迪爾在離開之前，給艾倫留下了一枚印刻著獅鷲標記的戒指，稱這是潘德王室的傳承物，戴上之後說不定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艾倫滿是狐疑的將戒指戴在了左手上面，獅鷲的標誌確實閃爍了一下，之後就什麼都沒有發生了。

  既然搞不明白，這件事情也就被放在了一邊。

  隨後，諾多精靈召集軍隊花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而作戰的補給，艾倫則是通過在長河鎮幫自己經營店鋪的保羅，搜集了很多。

  當然，只要攻破了城鎮，軍隊自然也就不會缺少補給，烈獅王國哪怕是終年都有匪患，貴族的倉庫里也從來都不缺乏糧食。

  時機到來的很快，巴克斯帝國的馬略皇帝因為一頭牛的理由，悍然集結了國內的軍隊，向烈獅王國宣戰。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之前朱達侵略諾多森林的戰爭殃及了長湖鎮和獅湖城，迦圖與烈獅王國在這片區域大戰了幾番，嚴重的損傷了烏爾里克的力量。

  馬略皇帝抓住了這個機會，準備為巴克斯帝國開疆擴土，當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境內的拜蛇教突然就安分了很多，讓他騰出了更多的精力。

  艾倫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便堂而皇之的率軍包圍了白鹿堡，這一點點的戰略思維他還是有的。

  而且艾倫打出的名義還是平叛，根本就不需要宣戰，潘德大陸的任何勢力都無法挑他的理。

  時間在艾倫的思考中一點一滴的流逝，遙遠的東方開始慢慢泛白。

  急脾氣的里薩迪蘭此時已經開始不耐煩的走來走去，恨恨開口說道：「大人，讓我去，保證能夠悄無聲息摘掉對方的腦袋，然後為大軍打開大門。」

  艾倫輕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是想要斬首的話，自己的還需要部下的效勞嗎？殺光白鹿堡的守軍並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只是他想要的並不是這個。

  「吱~呀~」

  不遠處，那兩扇厚重且鑲著鋼釘的木質大門緩緩打開，一聲戎裝的蒙特沃勳爵帶著家人與效忠自己的騎士緩步走了出來，他的面容極其憔悴，眼神里布滿血絲。

  看到這一幕的艾倫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孤身一人走了上去，而後知後覺的里薩迪蘭也緊跟步伐，他們兩人身後的大軍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看著孤身一人就敢來迎接自己的艾倫，蒙特沃勳爵憔悴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動容，光是這一分從容與自信，就足以證明眼前這位同樣年輕的王者足夠優秀。

  「尊敬的陛下，感謝您賜予的耐心，經過一晚上的思考之後，我認為同您站在一起才是此時最為正確且榮耀的選擇，請慷慨的您接受我卑微的效忠。」

  說著話，蒙特沃勳爵單膝跪了下來，並且雙手遞上了自己的佩劍，而他身後的家人和騎士們也緊跟著跪了下來。

  對於效忠的儀式艾倫自然是熟悉的，他拿起了佩劍，在勳爵肩膀的兩邊各點了一下，隨後說道：「以潘德王室的名義，向秩序與熱忱女神尤諾米亞起誓，我接受你的效忠世世代代，直到契約的毀滅，或是世界的終結。」

  說完，艾倫收回了長劍，伸出了佩戴著獅鷲戒指的左手，蒙特沃勳爵低頭親吻了一下戒指。

  至此，契約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