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場笑話

  「我並不是一個接受遲到的人，你還有四個小時零三十五分鐘，希望你已經在到機場的路上了。不然你遲到一分鐘，我就剁你弟弟一節手指。」

  她所在的城市，離老家遙遙數千里，就算是坐飛機，也得整整三個多小時，更妄論她此刻趕到機場和買票候機的這段時間。

  那個人似乎對她的情況極為了解。

  怕她不信似的，特地又發了一張程小北被五花大綁的照片過來。

  照片裡的程小北周身血跡，雖然臉蛋還算是正常，可是一雙手的顏色和形狀卻已經完全不成了樣子。

  程小楠再也遏制不住身體的顫抖，捏緊了手機，頓時就歇斯底里了起來：「你是誰？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你來了不就知道了嗎？」那人說著，又提醒了一次時間，就馬上掛斷了電話。

  「小姑娘，你發什麼呆呢，趕緊送人急救啊。」見程小楠木杖似的杵在地上，年輕的司機便焦急地又提醒了她一次。

  

  是啊，送人急救啊！

  可是把她送到醫院後，自己還能趕得及回老家去救程小北嗎？

  程小楠覺得自己面臨了這世上最為艱難的選擇。

  其中一個是顧琰的母親，而另一個則是和她血濃於水、從小形影不離的親弟弟。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程小楠下意識地看了眼地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女人，又看了看司機焦急而又年輕的臉龐，問：「最近的醫院在哪？」

  司機想了想，說：「開車過去大概二十分鐘的樣子。」

  聞言，程小楠頓時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小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司機頓時被她的狠勁兒嚇了一跳。

  程小楠問：「你送她過去行不行？」

  「我送她？」司機顯然是被她給詫異到了，發生這種事，事故受害人不是應該綁著他去醫院，親自賴著他負責到底麼？

  她這意思，是要自己撒手不管了？

  氣氛，頓時僵冷至極，而這時候地上一直沒什麼意識的女人，倒是忽然就清醒了過來。

  她柔柔地看著程小楠，聲音雖然虛弱，但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體貼：「小楠，如果你有什麼事情的話，那就趕緊去吧，路上千萬小心點，不要橫衝直撞的。」

  說著，便不受控制地嗆出一口血來。

  程小楠止住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她抱歉地看著她，啪地一下跪在地上，沖她狠狠磕了一個頭道：「對不起，您一定要好起來。」

  對於她的傷勢，她別無辦法，但是對於程小北即將遭遇的事情，她卻是有機會親自阻止的。

  「司機先生，拜託你了。」

  說著，便頭也不回地攔了汽車，朝著機場趕去。

  之後發生事情，她再也不知道了，直到火急火燎地趕到機場，買了恰好就可以登機飛回家的機票。

  起飛前，她給顧琰打了一個電話，可惜對方並未接通。

  再後來，她就上了飛機，被乘務員要求換成了飛行模式，直到飛機落地，也沒有轉換過來。

  或者說，她已經忘記了要轉換模式的事情了。

  踏足家鄉土地的這一刻，她原本在飛機上殫精竭慮的想法，忽然就天平似的徹底偏向了這一邊。

  她向來是做出了選擇就會義無反顧的人，既然在這個兩難的選擇里她已經選擇了程小北，那麼就應該將自己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程小北的問題上才是。

  至於顧阿姨那邊……

  如果今晚之後，她還能有命好好回去的話，她一定會想辦法祈求她的原諒的。

  打定了主意，堅定了想法，在走出機場之後，程小楠就非也似的朝著先前電話里那人提到的位置趕了過去。

  那是一個修到一半的爛尾商業樓，目前的樓層並不高，雖然沒有燈，但是被城裡透亮的霓虹照射著，還是可以大概地看到部分的線條與脈絡。

  程小楠學的就是房屋建築，所以就算只能看到一部分，也還是遊刃有餘地找到了大樓的進口和樓梯。

  樓里靜悄悄的，四周也像是沒有半點兒人煙似的，程小楠握緊了手裡剛剛找到的鋼筋，一層又一層地上著樓梯。

  直到到了最後一層……

  她本能地摸出手機，打開上面的照明燈。

  四周空曠極了，大片大片的風，像是夾在這黑暗裡的刀子般，無形地朝她身上捅了過來。

  怎麼會沒有人呢？

  她不受控制地連退了好幾步，手裡的鋼筋也『啪嗒』一聲頹然地砸在了地上，意識到某種程小北已經出事兒的可能後，她整個人更是顫抖得不像話了。

  雙眼本能地濕了起來，她慌忙掏出手機，正準備開機給那個威脅她的人打電話時，黑暗裡忽然傳來了『啪』地一聲。

  緊接著，炫目的燈光，如同白日裡的太陽般，忽然就一下子亮了起來。

  「姐，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見她滿臉驚愕，雙眼猶自掛著淚痕，程小北抱歉地給了她一個大擁抱。

  「我真的很高興，真的。」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一幫平日裡相好的狐朋狗友，也三五成群地走了出來。

  「看吧小北，我就說小楠姐一定會回來的，她從小就最是疼你的了。」

  「對啊對啊，兩千多公里呢，她真的說回來就回來了，叫你以後在開玩笑說你姐根本不管你了。」

  「這樣的姐姐可不多啊。」

  七嘴八舌的聲音，如出一轍的玩笑，程小北只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管像是忽然間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連帶著呼吸的喉嚨。

  她脫力地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連喘了好幾口氣，這才摸著地上的鋼管，當做拐杖杵著站了起來。

  「所以，今天這個電話，只是你們和我開的一個玩笑？」

  「是啊是啊，我們畫的妝是不是很真實，小北這雙手是不是像被人給揍成了豬蹄子啊？」一個男生哈哈地說著。

  程小楠眨了眨眼睛，問：「為什麼？」

  「姐？」

  如果剛剛還因為成功騙到姐姐回來而開心，那麼現在，程小北已經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