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賊人

  蒙面布下的賊人，竟然是曾經在護國寺外，招攬武十一去焚妖，還數次打枉語的佛修二品僧人，慧投。

  慧投是海蟬的徒弟。又是護國寺的高僧。按理說不應該做出這種入室偷竊的勾當。

  所以武十一看見對方的臉後，實在有點子驚訝。

  也因為驚訝，武十一取來一碗綠豆湯，猛然潑灑在對方的臉上。

  「啊！」

  

  隨著這陣刺激，慧投猛睜眼。看見武十一後奮力掙扎。

  但他的手腳，早被妖手用床單捆了個結結實實。

  「別亂叫了，容易招來人。」

  武十一冷著眼講：「你是護國寺的人。你不要臉，護國寺和海蟬大師還要臉呢。」

  「……」

  慧投聽了武十一的話，立刻停止掙扎，似乎想到了什麼。

  而後他一臉痞笑地告訴武十一：「哼！既然知道我是護國寺的高僧，那就老老實實把爺放了。要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武十一感覺這個人對於他先前的話有誤解。

  為了防止誤解更深，武十一問慧投道：「你先告訴，你來我這是偷什麼的？我一個焚妖童子，有什麼可讓你惦記？」

  對問，慧投冷哼：「佛爺到你這是為了講福報。你不知感恩，還敢問東問西？」

  「我不敢……但它敢！」

  說話間，武十一將綠豆湯重新上火，添加柴草。

  當綠豆湯二次冒熱煙時，武十一笑著告訴慧投：「大僧既然來講福報，我自然款待。這就給你灌湯，解暑。」

  「啊！」

  慧投望著逐漸加溫的綠豆湯，秒慫。

  而後他不打自招，將自己來此的目的和盤托出。

  這賊人一開口，便驚了武十一。

  他來，竟然是為了偷海蟬送給武十一的度牒。

  在大行朝，表徵出家人身份的度牒確實是好東西。

  有這一道度牒，再找個寺廟掛單。便是正式的出家人身份。

  有了這層身份，可以享受「七戶養一僧」的國家補貼以及不納稅的政策優待，犯了事還能從輕發落。

  這些好處，對於某些員外、富商、豪紳來說是意義極大的。

  所以，那些有錢但沒勢的小康之家，便多會想方設法弄這樣一個度牒，當個「假僧」，來逃避征斂。

  如此一來二去。寺廟的度牒便成了可以買賣的稀缺商品。隱隱間竟然和官方發行的寶鈔、民間流通的飛錢一起，成了支撐大行朝的三大貨幣之一。

  而且度牒的價值，比著寶鈔、飛錢還高。

  像武十一手中這道報國寺和宣政院雙料認證的金牌度牒，更是可以賣出「三百貫」的好價錢。

  三百貫，那可是大行朝一戶四口之家，五十年的收入。

  論重量換算，這可比真金的含金量還大。

  聽完這些，武十一心中的困惑大部分瞭然。

  但他還是繼續問賊僧空頓道：「大僧是護國寺的出家人。按理說自己也有度牒吧？」

  大師望著重新滾開，一溜青煙的綠豆湯。一臉誠實地回答：「我這個度牒……也是買來的。」

  原來，普通人獲得度牒的方式，有經辯考試和買賣兩種。

  這位慧投大師走的就是後一種。

  早年時，這人從軍，當過禁軍布庫營的小吏，是個二品修為的武人。

  他復原在家後不務正業，靠著練就的身手到處偷雞摸狗，欺行霸市，為地方一霸。

  在後來某一天，這位賊人偷盜了不該惹的豪門「宣勇將軍府」還被拿住了。

  按律，賊人當斬手剁腳。

  砍了手腳等於變了殘廢，自然沒人樂意。

  於是他便散盡家財，上下疏通，最終靠著買來的度牒，躲過了肉身刑罰。進入護國寺安身。

  在護國寺里，慧投仗著在社會上練就的油嘴滑舌，很受僧頭、師父的喜歡，可謂左右逢源。

  隨著得勢，慧投又撿回了那些偷雞摸狗的臭毛病，經常趁著香客進香時，偷竊香客的財務。

  屢屢得手後，慧投的偷癮和膽子越來越大。

  所以看見武十一獲得的高等度牒之後，他才最終沒能安耐住衝動，走了這趟下三爛。

  說完這些，慧投還不忘滿臉痞氣地叫囂：「小子。你放了爺爺我，我定然在空蟬面前給你美言。若不放，咱倆魚死網破，都沒好處！」

  說完，慧投又警告：「我可是佛武雙修，黑白雙殺的二品。發出功來，嚇汝一跳！」

  「……」武十一聽完慧投賊僧的話，略微沉吟。

  而後他嘴角划過一絲詭異的笑。

  那笑容看得慧投心顫。

  他以為武十一要辦他。

  可在下一秒，武十一卻將捆綁慧投的繩索鬆開，又將他攙扶起來。

  而後，武十一在慧投警惕而驚愕的眼神中，鞠躬道：「大僧和我投緣，深夜來講佛法，傳福報。小可以有感悟。還望大僧一路走好。」

  說完，武十一又強調：「可走正門！我引你出去，免得旁人起疑。」

  慧投起初有些驚愕。但隨後便狂妄地以為是自己的氣場震懾住了武十一。

  得意忘形的他卻不拿腦袋仔細想想，武十一這種焚妖童子送的鞠躬和祝福，他一個肉體凡胎的活人，受得起麼？

  欣然接受禮拜後，對方揮手：「你懂事兒。回頭我一定和海蟬大師，好好誇誇你哈！」

  說完這些，慧投往正門走去。

  也就在慧投走到門檻處時，武十一瞅准機會，取了一把綠豆，猛然灑在地上！

  這些綠豆灑的極巧。那慧投縱然有武人的身手，卻也躲閃不及，立刻滑倒，後腦又正中門檻。

  「咚！」

  隨著一聲骨裂之音，慧投吐了白沫。

  整個世界安靜了。

  武十一又一次驗證了自己的卦象。

  在知道慧投的斑斑劣跡後，武十一已經下了要代替佛祖懲治的決心。

  於是，他集中精神，起了一次「問天買卦」。

  又於是在鞠躬的時候，武十一看見了一顆遺落在地上的綠豆。

  那綠豆不知道何時被踩得稀爛，仿佛人腦迸濺出的腦漿子。

  武十一頓悟了。

  所以，慧投被武十一巧力潑灑的綠豆摔出了嚴重的腦震盪，不死也殘。

  慧投算是個狠人。只可惜他惹了更狠的。

  在三品的儒門卦師面前，佛武二品的修為，只有被碾壓的份。

  一切掙扎，在預測學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而碾壓之後，慧投也終於受得起武十一的一拜了。

  搞定慧投，武十一扭頭，望著床榻上玉體橫陳的女妖手。

  會心一笑，武十一呼喚道：「玉手，該你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