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眉來眼去

  可以看得出來，大唐的君臣關係，都相對比較隨意。

  不過，這大概也是因為現在留在這殿中的，都是李二相對比較信任的人吧。

  

  只見李二很有皇帝范地坐了下來，然後便對眾人道：「朕打算發兵討伐嶺南，你們怎麼看？」

  一上來，便給所有人都拋出了一個問題。

  而眾人，對此，似乎也並非完全是一無所知。

  只見所有人的臉上，都有些凝重。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些年，朝廷一直以來都有陸陸續續地收到嶺南的馮盎要反叛的奏報。

  如果真是那樣，那也只有打了。

  見眾人都覺得打是唯一的辦法，忽然一個人也是欠身行了行禮，道：「臣以為不可。」

  李二一抬頭，又是你魏徵！

  便道：「魏徵，你說，有何不可？」

  魏徵便道：「如今中原才剛剛平定，而嶺南又路途遙遠，還有瘴氣瘟疫，朝廷實在不宜遠征，這是其一，其二，我認為，這嶺南的馮盎，一點都不像是要謀反，陛下應該是判斷錯了。」

  「為何這麼說？」

  李二於是皺眉問道。

  「因為如果他要謀反，必定會分兵占據進入嶺南的各個要道，可問題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

  「那他為何不敢入朝？」

  「還不是因為他也知道肯定有人向陛下打了小報告，他怕入了朝，就回不去了。我深有體會。」

  「如果陛下能派使臣對他示以誠意，說明白了，朝廷對他的信任。以對方都沒有分兵占據要道看來，對方肯定是沒有想過要謀反的。臣以為，如此大唐不必動用大軍，就能使得嶺南再次得到平定。」

  「說得有道理。」李二當即道，然後忽然一個轉頭，望向正用被子裹著自己的李重道：「李重，你怎麼看？」

  剛剛所有人商量得入迷，差點都忘了，這裡還有一個人呢。

  而且看到李重還裹著被子，也是道：「你還沒睡飽麼？還裹著被子做什麼？」

  李重便道：「我通常日上三竿才起床，而且昨晚你讓人那麼晚才睡，那裡能睡得飽啊。」

  「……」

  「！！！」

  所有人都頓時以奇怪的目光看向李二。

  李二看到這些人的目光，也是趕緊澄清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朕昨晚只是與他徹夜長談，商量國事。」

  眾人這才放心了下來。

  只不過……跟一個不知名的年輕人商量國事？

  李重的身份頓時便變得有點可疑了起來。

  這邊李重也是接過方才的話題道：

  「我覺得魏徵說得對，很有道理。」

  「陛下……這位是？」

  這時，作為國舅的長孫無忌，也是率先出來問道。

  「李重，是萬年縣縣令給朕舉薦的人才。」

  眾人這才一副瞭然的模樣。

  不過你一個萬年縣縣令，沒事舉薦什麼人才。

  你問過我們了麼？

  「原來是萬年縣縣令給陛下舉薦的人才，那不知，這位年輕人，都有什麼治國的才能？」

  長孫無忌這話說得倒是輕鬆。

  就像是一句玩笑話。

  實則，卻是想知道，他憑什麼能睡在這麗正殿。

  李重便道：「其實治國的才能，談不上，不過我數術很強，不可思議的強。」

  「比如說，從一加到一百，你們知道等於幾？」

  這五歲小孩的加減法，眾人聽了都搖搖頭，那還不簡單，直接往上加不就是了。

  長孫無忌就是這麼說的，「那還不簡單，直接往上加不就好了？」

  其餘眾人也紛紛點了點頭。

  只有一些個別頭腦還比較清醒的，比如說魏徵，當然也是因為魏徵還沒有融入到這些人當中，才慢慢地品出這難度來。畢竟，加肯定很多人都能夠做到，問題是，這一百個數，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就算是再聰明的人，也得至少加個半天才能算完吧。

  只見李重便道：「你那是最笨的辦法。最簡單的辦法，可以將一百個數，首尾依次相加，然後就能得到五十個一百零一。所以，這道數術題的答案是五千零五十。我正是數術這方面比較有天賦，所以才得到了陛下的召見。而這，只不過是一些皮毛，甚至，可能連皮毛都算不上。」

  長孫無忌吃了癟，也不好再說什麼。

  只是臉上怏怏。

  多少有點不高興，不滿意了。

  李二見長孫無忌吃癟了，也覺得好笑，連忙打圓場道：「好了，李重的確是因為數術方面比較有天賦，所以才得到了朕的召見。今後，朕打算讓他當個學士，也算是不白費他這一身的天賦。」

  其實從進殿開始，李重就從來都沒有向李二展示過他的數術天賦。但確實！這萬年縣縣令舉薦的時候，是用的數術上具有非凡、超越常人的天賦。

  大唐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數術好，也是一種才能，也能得到任用。只不過不是『重用』罷了。就比如說，這弘文館，裡面得有人教數術吧，如果李重是真的有才，那為什麼不呢？

  而且唐朝科舉考試，也是有考數術的。

  兩人此時此刻，都心照不宣了。

  數術只是掩飾，不過說起來，這李重還真的有點東西，不愧是千年以後國子監的人。如果是讓李二自己來算從一加到一百，那李二覺得自己肯定也只會像自己的大舅子那樣，一個個地加。

  『原來如此！』

  眾人聽了李二的解釋，心中也是釋然。

  那不就是說，只是一個會數術的下層官員，翻不起什麼大浪。

  也就當個教書先生。

  虧得他說話的口氣還那麼大。

  這年輕人，朝氣肯定是有的。就是，這數術好的人，是不是一般都不太會做人？竟然敢讓國舅吃癟，以後，這小子有他好受。長孫無忌要想整他，不分分鐘的事。

  當然，眾人猜，長孫無忌也未必會跟李重置氣。

  畢竟，在長孫無忌眼中，這個人根本就不入流。

  回到正題。

  李二再次問道：「李重你也覺得魏徵說得對？」

  「應該差不了。」

  李二便皺了皺眉。

  他的表情好像在說，你這『應該』是怎麼回事？

  國家大事，豈能容你一句應該應付過去。

  李重也沒有辦法給他千里傳音。只能是一邊盯著李二，一邊在自己心裡道，我不記得唐初有對嶺南用過兵啊。

  那應該就是魏徵說的沒錯。

  而且，魏徵的話，他聽完了都覺得很有道理。

  若是一個人真的要謀反，早就封鎖入嶺南的要道了，哪能讓你一直有打小報告的機會。

  房玄齡等人一下子就看出了陛下跟這年輕人兩人之間或許關係非同一般。

  畢竟這眉來眼去的，是怎麼回事？

  「咳！陛下！臣也覺得魏徵說的有道理。如果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把嶺南平定下來，不失為一件好事。」

  最後，還是房玄齡給眉來眼去的兩人順手解了圍。

  「那就先派出使臣去試試吧，召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