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心憂炭賤願天寒

  念頭轉動之間，張明圖的念頭已經落在《地藏菩薩本願經》上。

  普通人若是得知自身有這方面的天賦，可能要在兩本頂尖經書之上做著取捨。

  張明圖有著生死簿，因此就不需要那般糾結。

  

  念頭落下的瞬間，腦海中生死簿的光芒微微綻放。

  其上方，《平衡》所記載的最後一個字也為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文字。

  張明圖，生於大夏曆808年，卒於大夏曆840，死時32歲，天賦異稟，修成《地藏經》，死於隆興府。

  《因果》

  凡人畏果，菩薩畏因。

  這可以說是佛門典籍之精華要義。

  但《地藏菩薩本願經》卻與其相反。

  發下誓願，想要拯救整個十八層地獄，甚至包括最為兇惡的無間地獄之中的冤魂惡鬼，這樣的地藏怎麼會害怕因呢。

  我還是選擇了《地藏菩薩本願經》，族長張基本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似乎在責怪我走上了彎路。

  他已經把利害關係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好的選項和次等的選項都給我列出來了，可我偏偏選了最不好的。

  《地藏菩薩本願經》在大夏立國八百多年以來，無一人修行成功。

  這可以說是所有選項之中最差的了。

  族長並沒有過多勸告，只是眼神之中有著失望。

  我也未曾解釋太多。

  地藏菩薩本願經超乎想像，不知是我影響了地藏菩薩本願經，還是地藏菩薩本願經影響了我。

  我的眼睛裡容不了太多沙子。

  往日裡看到黑暗我還能夠忍受一二，如今卻難以承受。

  冬日突然就來了，於江南所在之地，難得有綿延大雪。

  我喜悅於這難得一見的大雪，卻也見一背負木炭之老者於雪地門市之內凍斃，無人在意。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古文詩句之中的場面落於現實之中，顯得那般殘酷，那般鮮血淋漓。

  門市之中專門收門市費的小販不以為然，叫了聲晦氣，拖了半車炭走，當作門市費。

  我心中茫然之餘，又生出憤怒。

  街邊有賣草蓆的老者嘆息一聲，拿了卷草蓆，裹在那賣炭翁的身上。

  我沉默無言，幫著眾人把那老者的屍體搬到城外尋一荒地，挖坑埋了。

  腦海之中，龍吟、虎嘯，卻皆有些茫然。

  我一拳就能把那收門市費的稅吏打死，可我也知道，這一切與他無關。

  《地藏菩薩本願經》隱隱有所觸動。

  大雪漫天，越發寒冷，天地一片蒼茫，只是再無之前那般意境。

  有那豪門世家之中的小姐、公子的僕人於門市之中收購牛羊肉。

  隱約聽聞那負責購物的小廝談論，多是良辰美景，應在雪中飲酒作詩之類，想來是他們的主人吩咐的。

  門市之內，帶來牛羊、木炭、柴火之人，衣著皆是單薄，於風雪之中瑟瑟發抖，臉上卻還要強擠出笑容。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我捫心自問，我能改變此狀況嗎？

  答案很簡單，我不能。

  那要不要去改變呢？

  我想去試試！

  念頭堅定的時刻，地藏菩薩本願經轉動隱約間從那死掉的賣炭翁身上吸出一縷陰氣。

  我隱約能夠感受到賣炭翁的一生，他家中還有妻子和孩子。

  今早看天降大雪心中驚喜，覺得他的木炭能賣個好價錢，早早就來集市。

  衣著單薄，他不擔憂，年輕時他經常這麼幹，可他未曾想過，他已年老體衰。

  旁邊攤販倒有賣熱的羊肉湯的，可他捨不得那兩文錢，覺得頂一頂可以多買點肉回家。

  等到眼前漸漸發黑，手腳不聽使喚的時候，再想改變已是不能。

  這樣的經歷感受，讓我心中憤恨。

  若是未曾看到有多好，我心中嘆氣。

  又或許是修行地藏菩薩本願經也讓我心中有了一絲菩薩心。

  我還是嘗試著去改變了。

  民不聊生，終日勞碌也難以溫飽，當是有人壓迫。

  而劍邑最大的壓迫者，毫無疑問是縣令，以及圍繞著縣令的諸多豪族世家。

  想要扳倒他們，憑我個人之力完全不夠，憑藉張家憑藉威遠鏢局也遠遠不夠。

  不過這一切本也不應該由我而來。

  我詳細收集了堤壩和糧倉方面的詳細情況。

  負責運糧的是劍邑王家，他是縣令韓瓊的親家。

  王家有一嫡女就是嫁給了縣令之子。

  而王家是劍邑最大的糧商，王家糧鋪可以說是聞名劍邑。

  江南可稱魚米之鄉，每年糧食收穫都極多。

  倉庫之內的糧食數不勝數，可是居然能被王家賣空。

  可是劍邑諸多居民卻食不果腹，糧食當然不是憑空消失，而是通過江南西道發達的水運運送出去，銷往整個江南。

  這其中又和負責漕運的李家有關。

  越是調查資料，我越是不安。

  之前我只是知道這其中干係重大，卻未曾想到干係如此之大。

  縣令與劍邑諸多豪門世家幾乎是連在一起，緊密難分。

  甚至於他們還敢倒賣兵器，與各地的叛逆做生意。

  這件事情簡直不可思議，顛覆我的思維。

  一地長官親手將手中的軍械販賣出去，販賣給當地的叛亂者。

  我調查到這裡就已經不敢再繼續進行下去。

  倒不是怕死，而是怕事業進行到一半，還會完全將這些人物扳倒就死了，那未免太過於可惜。

  軍中的高手極多，世家豪族養的頂尖人物也不在少數，我多次感應到洗髓換血的人物。

  調查暫時告一段落，但目前得到的諸多線索和聯繫已經足夠。

  我將種種調查到的資料統計在冊，人員、溝通方式，糧庫糧食的轉運方法……

  唯一欠缺的是相應的帳本、帳單，但守帳本的人物極度恐怖，我根本不敢靠近。

  不過有目前的諸多線索也已經夠了，縣令和諸多世家做的相當過分，很多事情都是不經掩飾，或者掩飾的很潦草。

  整個劍邑的世家豪族上層人物都與縣令或多或少的有所關聯，或許他們根本想像不到會有人要調查他們。

  我將諸多資料遞交了上去，錦衣衛總旗目光奇特，盯著我看了良久。

  許久之後，他才點點頭。

  「有骨氣！」

  我親眼看著錦衣衛總旗將相關的資料遞交上去，而且他還特意在調查報告上署上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