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無限之蛇

2024-07-12 05:46:15 作者: 吃不飽的胖橘

  芬格爾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神跡在自己面前上演。

  

  少年飄在半空中,抬手將冰海分成兩半,然後將那個虛幻的世界拖進現實當中。

  在那一瞬間,遍布整個天空的「女神的裙擺」綻放出耀眼的光,世界發出破碎的聲音。

  目睹了這一切的芬格爾甚至開始懷疑顧北並非是人類而是某位龍王的化身——不過仔細想想他就覺得不太對。

  這種事情,龍王也做不到吧?

  而這時,顧北已經落回到了橡皮艇上。

  芬格爾一個虎撲抓住顧北的大腿:「教練,我想學這個!」

  顧北:「……」

  一腳把橡皮糖一樣的芬格爾踹到一邊,顧北抬手指向阿瓦隆的方向:「登島。」

  「得令!」芬格爾立即行了個軍禮,然後去操控橡皮艇調轉方向。

  顧北坐在橡皮艇上靜靜的看向那個被他親手拉進現實當中的小島。

  其實他完全沒必要費這麼大的力氣,阿瓦隆作為一個尼伯龍根,想要到達其中只需要通過一個物質界面,比如水啊鏡子什麼的。

  而在這裡,由水構成的界面就是海面。

  大海如同鏡子一般映出阿瓦的存在,但那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海市蜃樓,阿瓦隆就是一個存在於水鏡中的尼伯龍根。

  它既是島嶼也是深淵,抵達它的方式很簡單,躍入水中而已。

  沒錯,只需要躍入水中,他們就能夠抵達阿瓦隆。

  但是顧北卻並不打算這麼做。

  進入阿瓦隆?

  那是不可能的。

  從這傢伙冒出來的第一時間,所有的一切都脫離的顧北的掌控,顧北認定這些脫離掌控的存在和阿瓦隆有著某種聯繫,就像是站在舞台之後的人能夠控制舞台上發生的一切,阿瓦隆就是那個舞台。

  準確的來說,是作為尼伯龍根的阿瓦隆。

  那麼,顧北又怎麼會選擇登台演出呢?

  他選擇將對方拉到現實當中。

  舞台與現實接軌的時候,幕後的「導演」自然就沒有辦法控制一切了。

  沒有主場,客場的區別,接下來要比拼的,就是各自的手段了。

  橡皮艇風馳電掣地掠過海面駛向阿瓦隆。

  在向著阿瓦隆行駛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周圍的環境明顯發生了變化,海水從暗沉碧波開始泛出一些青色,呈現出青色琉璃一般的質感,橡皮艇就像刀把這塊琉璃切開,那個白色的傷痕在片刻之後無聲無息地彌合。

  周圍的風慢慢消失了,海面沒有一絲起伏,冰海上的波濤蕩漾似乎影響不到這片海域,它依舊波瀾不驚,平靜如鏡。

  就連天空中的雲也映出海面的青色,仔細看去的話雲中有著海水般的紋路,再看往這片海的深層,會覺得海底有著隱約的光帶,仿佛巨大的青色裙擺。

  顧北的眼神晦澀難明。

  這個尼伯龍根是純粹的鏡像,擁有著和現實上下顛倒的景色,如果他和芬格爾通過正常的步驟穿過海水進入其中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感覺到數千萬噸的海水壓在頭上的窒息感。

  而即便是將對方拖進現實當中,顧北也感覺眼前的景色有種光怪陸離的扭曲。

  顧北指揮著芬格爾駕駛著橡皮艇在兩片海水的交界處來回跨越了幾次,確定兩片空間確實融合在了一起,這才放下心來。

  沒有了空間上的絕對限制,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可以帶著芬格爾開溜。

  橡皮艇跨越了海面,在芬格爾的操作下精準停在了石島正面的碼頭上。

  他們並不在意這片島上有沒有對他們不利的因素,雖然從一開始顧北就感覺事情脫離了掌控,所以始終處於一種謹慎的狀態,但是委實說,除了龍王以外,顧北並不覺得什麼東西能夠對他們產生威脅。

  顧北的底氣是基於足夠的實力。

  石島以絕對的安靜等待著兩人,這裡的碼頭很小,用簡單切割的石塊砌成,是那種只能容納一艘小船的簡易碼頭,連拴船的石柱都只有一根。

  這一點和凱爾特神話無比吻合,就仿佛運載亞瑟王的小船就是在這裡靠岸。

  兩人順利從橡皮艇登上碼頭,別說有什麼埋伏了,連一隻飛到頭頂拉屎的海鳥都沒有。

  這裡的空氣溫暖濕潤,令人想起古代的地中海,這座島在阿諾德的畫中名為「死亡」,卻透著母親般的溫暖。

  難道死亡其實是這樣的東西麼?

  溫暖、寂靜、孤獨……

  芬格爾轉身,從船後掏出來兩把AK-74突擊步槍

  這種老槍很穩定,有經驗的老兵還是很喜歡用,大概是雷爾巴科的那群二貨衝鋒隊員準備的。

  芬格爾將其中一把遞給顧北,顧北搖搖頭,翻手取出兩把鍊金直刀。

  顧北兩手持刀,芬格爾雙手持槍,兩人沿著唯一一條離開碼頭的路向前。

  這是一條兩側種著香榧樹的小路,那神秘的天光把樹影印在他們身上,白色的石燈籠看起來很隨意地安放在道路的角落裡,那麼靜謐那麼寂寞。

  就像是一條通往墓園的路。

  好吧?實際上它應該就是通往墓園的。

  顧北回憶了一下阿諾德畫中的阿瓦隆的結構,確定這座島上四面八方的路都是通往最中間那個如同古羅馬鬥獸場一樣的地方,那裡的牆壁開鑿著石洞,停放著棺墩。

  那就是墓園。

  顧北伸手在路邊某個石燈籠上摸了一把,手上一點灰塵都沒有,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掃似的。

  可再看沒走過的路面,生長著薄薄的一層青草,有人走過必然留下清晰的腳印……如果有人來打掃,怎麼會不留下腳印呢?

  除非負責打掃衛生的阿姨沒有腳……貞子?

  好吧,開個玩笑而已。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很可能和「時間」有關。

  阿瓦隆的時間就像傳說當中那樣,永恆。

  就像是被封印在了時光之中,不生不滅不老不死,類似的概念在佛教神話和印度教神話中也有,當然也很像凱爾特神話中說的阿瓦隆。

  而這個發現也讓顧北不得不想到一個人。

  或者說一條龍。

  奧丁。

  如果顧北沒有記錯的話,奧丁的權柄應該就和時間有關,他甚至還使用過沒人知道的時停言靈,這個言靈明顯不在言靈序列當中,屬於論外級別。

  從效果上看,時停言靈完全可以被視作太古權現的級別,它和其他太古權現唯一的區別就是它不是滅世言靈,單從表現力上看,真的一點都不弱於滅世言靈。

  而阿瓦隆的時間也被停止了。

  同樣是關於時間,顧北真的很難不把阿瓦隆和奧丁聯想在一起。

  還有阿諾德的畫中讓顧北感覺熟悉的白衣人……

  顧北按下心思,和芬格爾繼續向前。

  島嶼並不很大,他們很快就接近了島中央,這裡生長著參天的巨樹,深綠色的樹蔭在半空中仿佛凝結成了綠色的陰雲。

  這種樹看起來很像柏樹,樹形高挺,樹幹上的紋路如龍蛇般扭曲,可柏樹不該有這麼高。

  從樹下仰望是很難判斷其高度的,也許100米,也許更高。

  芬格爾甚至都想要爬到樹上去看看了,還是顧北眼疾手快,阻止了這個北極熊化身北極猿猴。

  他拉著芬格爾的手臂,指了指樹上:「你找死?」

  芬格爾不明所以:「咋了?」

  顧北抓了抓頭髮,然後一巴掌拍在芬格爾的胸口。

  芬格爾感覺胸前一疼,然後整個人感覺到了一陣抽離感,他的靈魂一瞬間脫離了軀殼,他甚至能夠看到自己被顧北一巴掌打翻在地。

  這是……靈魂出竅。

  我焯,老大你不是異人,你是法師吧?

  你真名是不是叫古一?

  芬格爾看向顧北,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哦對,他現在是靈魂體來著。

  他想要鑽回自己的身體裡,卻聽到顧北突然開口道:「你自己上去看看吧。」

  上去?

  芬格爾想起來,剛才顧北指了指上邊,說自己找死。

  難道上邊有什麼?

  芬格爾控制著自己的靈魂向上飄動,一路飄到樹冠的位置,而到了這裡,他才看清楚了這片濃重樹蔭的真正面目。

  也正因為看清了真相,他才知道原來靈魂也會顫抖。

  這哪裡是龍柏的枝葉,這分明就是一條條巨大的蛇!

  它們盤繞在龍柏樹上的時候看上去並不很醒目,因為這些龍柏樹太高大了,而那些蛇又是墨綠色的,和樹蔭的顏色幾乎一致,只有到了相同的高度,才能夠在陽光的照射下看到反射著光芒的鱗片。

  芬格爾下意識地想咽一口唾沫,但是靈魂狀態的他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而這時,一道巨大的吸力傳來,芬格爾沒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一花,再一睜眼,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的顧北。

  「老大……」

  「看到了?」顧北淡然問道。

  芬格爾點點頭:「看到了。」

  顧北雙手環抱:「以後沒事別那麼強的好奇心。」

  芬格爾老老實實:「知道了。」

  「起來吧,繼續往前。」顧北轉身繼續前進。

  芬格爾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上顧北。

  「那些蛇長的好大,比高鐵還要粗。」芬格爾感慨,「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蛇,難不成是什麼龍血異種?」

  顧北搖了搖頭:「就是普通的蛇而已,不過爬行動物的細胞分裂和哺乳動物不同,它們的細胞分裂永不停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它們要蛻皮,因為持續長大的軀體總會撐破原來的外皮。」

  顧北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目光似乎能夠衝破樹冠看到上面盤踞的一條條大蛇。

  他慢條斯理的說:「原理上它們可以長得無限大,前提是有足夠長的壽命,而蛇雖然很長壽,但壽命也是有限的……不過這個島上的情況是個例外。」

  「阿瓦隆……」芬格爾點點頭,「傳說中沒有生命會死去,時間停止流動的永恆之島。」

  顧北推測道:「應該是某種言靈的效果。」

  「等等……」芬格爾注意到了盲點,「那這麼說,那些蛇豈不是無限生長?他們最終能長到多大?」

  顧北想了想,不知怎的想到了夏彌,於是他開口道:「耶夢加得知道嗎?」

  芬格爾:「中庭之蛇……你說這些蛇最後能環繞整個世界一圈?」

  顧北聳聳肩膀:「理論而已。」

  兩人一邊聊著,一百年沿著這條沒有分岔的路一路向前,路邊慢慢開始出現一些石雕,雕刻非常精美,有些是長著羽翼的獅子,有些是遍體長毛羽毛的長蛇,更多的是男人女人,男人戴著骨質的面具,女人面覆輕盈的頭紗。

  這些東西的美不需要美學基礎就能欣賞,有些讓人想起君王而生敬畏,有些讓人想起情人而生愛戀,有些甚至會讓人感受到世界的深邃不可測。

  「這東西要能搬回去,會有富豪花大錢來買吧?」芬格爾站在一個石雕前嘖嘖稱奇,不過因為剛才的教訓,他沒有伸手觸碰,只是用眼睛看著,「這就是聖堂之路?」

  「應該是。」顧北給予回答。

  沒錯,就像是青銅城裡那些蛇首雕像所在位置一樣,這些雕像所站立的這條路不出意外應該也是聖堂之路。

  換言之,這裡應該是某個龍王的宮殿。

  而他們腳下的這條路,通往宮殿的神宮。

  前方隱約出現了白色的祭壇狀建築,有點像是英格蘭的巨石陣,石樑上掛著長長的、半透明的東西,好像是古代君主或者貴婦出行時掛來遮擋容顏的紗幔。

  顧北和芬格爾不約而同地放下腳步,對視一眼。

  顧北咧咧嘴:「你怎麼停下了?」

  芬格爾呲著牙笑:「老大你停下了,我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不能往前了。」

  要是再往前一步被嘎了,那可真沒地方說理去了。

  經過剛才的那件事,芬格爾深刻認識到了這個島上的危險,並且決定一定要緊緊跟隨顧北的腳步,顧北讓他幹嘛他就幹嘛。

  芬格爾算是學乖了,顧北點點頭,然後指了指巨石陣上的那些「紗幔」:「能看出那是什麼嗎?」

  芬格爾搖搖頭。

  顧北指了指上方:「我們剛才說到,蛇可以在壽命足夠的情況下無限生長,但是持續長大的身體會撐破原本的外皮……」

  「所以……那些都是蛇蛻!?」芬格爾反應過來,「比一棟樓還高的蛇蛻!?」

  顧北拍了拍他的肩膀:「比一棟樓還高的蛇你都見過了,同樣高度的蛇蛻有什麼大不了的?」

  芬格爾:「……」

  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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