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團長，這場伏擊戰，我們打得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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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連的家底兒可全都搭進去了，您要是不信，就派個人去瞧瞧，我們一連現在恐怕連一顆手榴彈，一顆地雷，您都找不到！」

  高兵一臉苦澀地開口，他真怕李雲龍一口氣把一連這次伏擊繳獲的物資裝備全給吞了。

  李雲龍樂道：

  「你小子，把你家團長當啥人了？你一連這次功勞最大，這老子能不知道嗎？」

  「這樣，你一連這次打空的裝備彈藥我給你補充上，另外多給你一連留幾條槍，多留兩千發子彈，其它的全都給我拉到團部來。」

  高兵：「……」

  「不是……團長，您這不是打劫嗎？」

  「您乾脆槍斃我得了。」

  「敢情我們一連這次費了這麼大的工夫繳獲的物資和裝備，到頭來啥也不剩了。」

  「不行，不行，團長，這堅決不行。」

  「這我要是答應了，我這個做連長的，拿啥和連里的同志們交代啊？」

  李雲龍聽到這番話，明顯愣了愣。

  老李心裡頭琢磨著，他娘的，這番話咋聽著這麼耳熟呢？

  話到了嘴邊，李雲龍憋著笑說道：「一連長，你小子要是這麼說，那我可得和你好好說道說道了。」

  「說啥呢？就說說你小子這次不經團部的命令，擅自調動部隊作戰。」

  「這罪過可不小吧？」

  「按照咱八路軍鐵的紀律，老子沒槍斃你小子都算好的。」

  李雲龍故意板著臉，話語還刻意加重了幾分。

  高兵一聽，心裡暗道完犢子，團長這是你不給裝備，就要秋後算帳的意思。

  「團長，這次到黃牛坡伏擊鬼子運輸隊，實在是情況緊急，我根本來不及等待團部的命令，實在是特殊情況。

  再說了，我們一連這次消滅了一百二十多號日偽軍，還繳獲了大量的物資和裝備，這功勞可不小吧？」

  「少扯淡，一碼歸一碼，功是功，過是過。」

  「你以為你小子打了勝仗，就能不經請示擅自調動部隊了？」

  李雲龍這番話說的是賊六。

  就在方才，老李恍然大悟，自己此刻所說的，不正是旅長用來拿捏自己的話語嘛！

  這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到咱老李給一連長恭喜發財了。

  「總之一句話，要麼你小子按照我說的把裝備給老子留下，要麼老子就得按你小子這次不經請示，擅自調動部隊的罪過處分你，你自己看著選吧！」

  李雲龍繼續裝模作樣的板著臉說道，心底其實早已經樂開了花。

  一旁的孔捷笑著打了個圓場：

  「一連長，你可別不知足，你怕是不知道吧，這次老李一聽說你帶著一連去黃牛坡打伏擊去了。」

  「老李擔心你和一連戰士們的安危，二話不說，當即就下令讓一營長張大彪，率領部隊佯攻西鄉，間接替你們打掩護。」

  「這事兒可來得同樣緊急呀，老李根本來不及向上級請示。」

  「估計旅長得知咱獨立團進攻西鄉的消息，正在旅部罵人呢！」

  「這要是讓旅長知道，這次老李不經請示擅自調動部隊，是因為你這個一連長率先帶的好頭兒，你小子有幾條命夠槍斃的？」

  孔捷為人忠實，卻也不乏精明。

  這番話真是說到了點子上。

  一方面，作為高兵的老團長，孔捷這番話也有維護高兵的意思，也算是讓高兵向團部上繳這批裝備，心裡能平衡些。

  另一方面，孔捷這是替李雲龍說話。

  此次以一連長不經團部命令，私自出戰，導致獨立團也只能不經上級命令進攻西鄉。

  這要是追究下來，高兵可未必擔得起。

  孔捷是想讓高兵知道，人家團長李雲龍默默地為你扛下了多少東西啊！

  果然。

  李雲龍聽了孔捷這番話，嘴角再也壓抑不住的笑容終於是顯露出來。

  恍然大悟的高兵也不再堅持。

  「團長——」

  多麼深情的一聲呼喚啊！

  「他娘的，你小子正經點兒，老子又不是娘們兒，被你小子這眼神兒一看，老子心裡頭愣是覺得毛毛的！」

  李雲龍忍不住笑罵。

  「團長，沒得說，一切繳獲要歸公，這本來就是咱八路軍的紀律。」

  「另外，這次要說打下鬼子運輸隊的功勞，團長，您替我們一連仰攻西鄉，擋住了鬼子援軍，這該當首功啊！」

  「我能遇到您這樣的好團長，有時候想想，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團長，您是不知道，我對您的敬仰，那真是如同滔滔江水……」

  「打住打住，他娘的，你小子這說啥呢？」

  高兵的以退為進把李雲龍唬得不輕。

  「甭廢話這些，你們一連這次的繳獲是肯定要上繳團部的，不過念在你一連的功勞不小，你小子說說要求吧！」

  「誒！」

  高兵頓時笑逐顏開，他欲擒故縱，就是為了等李雲龍這句話。

  而望見高兵滿臉的喜色，李雲龍無奈道：「得，老孔，看來咱老李又上這小子的當了！」

  孔捷大笑道：「老李，那能怪誰？」

  「幾個馬屁下來，愣是把你給拍暈乎嘍！」

  哈哈哈哈哈——

  一陣鬨笑過後，高兵飽含感情地說道：

  「團長，您知道，我一連戰士們心裡都憋著股氣呢！」

  「不久前，楊村夜晚的突襲戰，我們獨立團被一夥神秘的鬼子部隊偷襲，傷亡慘重，其中我一連的傷亡是最重的。」

  「一直對我如兄長的老連長，還有副連長，都在戰鬥中犧牲。」

  「我們一連原本作為獨立團兵力最多的第一連隊，有120多號戰士，結果一場戰鬥下來，加上我在內，只剩下80位同志。」

  「戰士們心裡頭憋屈啊！

  這仗打得窩囊，咱們連敵人的面兒都沒有瞧清楚，全連就傷亡了三分之一。」

  「更多的是什麼呢？

  是恥辱！

  咱獨立團被老總大罵為發麵團，被其他的部隊嘲笑。

  我們一連最近也被旅部來的同志們暗地裡嘲諷，說是挖礦連！」

  說到這裡，高兵一聲長嘆道：

  「團長，咱們戰士是軍人，軍人該有軍人的骨氣！」

  「這樣滿受屈辱的日子，誰能受得了？」

  「所以我不想別的，我就想著帶著一連的戰士們，好好的打一場勝仗，打一場漂亮仗，讓咱們根據地其他部隊的戰士們瞧瞧。」

  「咱獨立團不是發麵團，我一連更不是什麼狗屁的挖礦連！」

  說到這裡，真實情感被觸動的高兵，甚至眼眶裡都閃爍起淚花。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輕緩：

  「團長呀，您知道嗎？」

  「當時聽說要去伏擊鬼子的運輸隊。」

  「我們一連許多戰士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的就往地上砸呀！」

  ……

  「連長，不爭饅頭爭口氣，這次去打鬼子的運輸部隊，咱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打出咱一連的風采來！」

  「連長，我們雖然是炊事班，手頭也沒有武器，但我們有拳頭，有牙齒，還有指甲，我們同樣可以上戰場殺鬼子。」

  「這次連里的同志們都去殺鬼子，替犧牲的老連長他們報仇雪恨。」

  「你就是把我們炊事班戰士的腿打斷，我們爬也會爬到戰場上去！」

  「連長，咱們命可以丟，臉不能丟啊！」

  高兵重複著當時戰前動員的時候，一些戰士們的話語。

  眼眶也早已經在渾然不覺中徹底濕潤。

  「所以……團長，這次哪怕是未經請示私自出戰，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我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夠帶著戰士們打贏這場仗，洗刷掉那晚慘敗的恥辱，一切都值了！」

  一旁的孔捷也流了淚，一臉的恥辱和傷痛，對於高兵的這番話，他這個做團長的感受的最為深刻。

  老總大罵獨立團是發麵團，甚至直接擼了他團長職位的那天。

  滿心苦悶的孔捷，在兩個小時的時間裡，把平時一周都抽不完的菸葉給抽了個乾乾淨淨。

  埋藏在心底的痛苦、恥辱、悲傷、憤怒……卻是半點也沒有消散。

  李雲龍也收起了散漫，將自己的身體做得直了些，他二話不說，將高兵面前的酒碗直接倒滿，還親自端起酒碗，遞給了高兵：

  「老子很少給人倒酒，可今兒個我給你滿上，這裡沒什麼團長和連長，只有我李雲龍敬你高兵一碗！」

  「謝謝團長！」

  高兵二話不說，接過酒碗就猛灌了起來。

  這時期八路軍部隊條件艱苦，就算是團長李雲龍也喝不到什麼好酒。

  碗裡裝的是高度數的烈酒，這大口的烈酒下肚，可把高兵嗆的不輕。

  「你小子，讓你干你就全乾，你小子心眼兒咋就這麼實呢？」

  「趕緊坐下來就兩口菜！」

  咳咳咳——

  嗆的鼻涕眼淚都快出來的高兵重新在炕上坐下，卻是笑著回道：「團長給的酒，就是好喝！」

  話匣子這麼一打開，煽情的話也說過了。

  高兵這才直入正題道：「團長，這炊事班的同志們也一直在跟著訓練，所以我想也給我們炊事班的同志們發些裝備。

  只是我一連的槍枝有限，所以這次繳獲的裝備，能不能給我們一連炊事班老王他們先裝備上？」

  方才高兵那番話語渲染的情緒還在。

  況且人家一連長要求的也不多，就一個炊事班的裝備，有十條八條槍就差不多了。

  李雲龍二話沒說，點了點頭。

  「准了！」

  「多謝團長！另外……我們一連的兵力本來就不多，再加上這次伏擊戰又犧牲了好幾位同志，在這麼下去，一個連就要打成一個排了。

  所以我還想著從民兵部隊和地方部隊，挑選一些同志。」

  「把我們一連的隊伍擴充擴充。」

  李雲龍點了點頭，道：「這事兒是應該的，一連的減員情況嚴重，我也一直在考慮這事兒呢！」

  「既然你提了，那這事兒你就去辦吧！」

  「咱們根據地周邊村莊的一些民兵隊伍，任你小子挑選，只是人家願不願意來，就看你小子的能耐了。」

  「誒！謝謝團長，只是團長……這隊伍要擴編，槍枝彈藥肯定少不了，總不能讓新兵戰士們拿拳頭和鬼子拼命吧？」

  李雲龍想想也對，咬了咬牙：「那就再給你一連分上三十條槍……」

  「團長，其實也不一定就用的上三十條槍，我先去招兵，看看能招多少人，您再給相應的裝備彈藥就是了。」

  李雲龍一琢磨，還有這好事兒？

  當即笑著點了點頭。

  「那啥，團長，槍枝彈藥啥的我也不多要，這次繳獲的子彈那可不少。

  您再給我分上兩挺輕機槍和三具擲彈筒，畢竟柱子還在我那兒呢，這次伏擊戰也多虧了柱子指揮的炮排，不能白瞎了這個神炮手不是？

  另外為了這次伏擊戰，我們一連其中一挺歪把子還是問二連借的。

  這總得還給人家……團長，我保證，其他的一顆子彈我也不多要了。」

  到了此刻，李雲龍才意識到問題的不對。

  「他娘的，你小子還沒完沒了了，咋要的是越來越多了？」

  「是，我替一連全體戰士們感謝團長了！」

  高兵將碗裡的最後一口酒一飲而盡，從炕上跳起來，合攏腳跟衝著李雲龍敬了軍禮，應道。

  李雲龍：「……」

  「老子有說答應你嗎？」

  「團長——」高兵委屈的開口，「總不能一場仗打下來，我一連啥也沒撈著吧？」

  「滾滾滾——」

  「誒！」

  挨了罵，這事兒就有譜了，意味著李雲龍答應了。

  高兵應了一聲，連忙轉身出了團部。

  緊接著身後傳來李雲龍和孔捷的大笑聲。

  隱約電話的鈴聲好像響了起來。

  又隱約傳來話筒的另一頭旅長的聲音：

  「李雲龍，我恭喜你又發財啦！」

  高兵：「……」

  屋內笑容徹底凝固在臉上的李雲龍：「……」

  得，這老李剛用恭喜發財「敲詐」過高兵。

  轉眼間自己又被旅長盯上了。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