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伏擊部署

  「連長，那這次伏擊小鬼子，咱們帶多少彈藥過去？」

  戰士們激動過後，二排長許武問出了關鍵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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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兵啼笑皆非道：「二排長，瞧你小子說的咱一連跟地主老財似的，就咱一連那點家底兒，還用得著考慮這個問題？」

  「子彈放在兜里都能數出個來，自然全部帶上，有多少帶多少。另外，家底兒不要想著留了，除了跟戰鬥沒關係的物資裝備之外，其他的全部帶上。」

  「全部帶上……」許武愕然道：「連長，咱們的子彈雖然不多，但邊區造的手榴彈，還有咱自製的一些土地雷，那數量可不少，真要全帶上了嗎？」

  「對，全部帶上，只要能夠裝備咱們連隊，用來殺鬼子的，一顆子彈也不落下！」

  高兵給出了十分肯定的答案。

  他接著朗聲說道：

  「同志們，俗話說得好，這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這次我跟一排長進入西鄉，也只是探查到日軍將從平關鎮向西鄉運輸一批物資，會有一支運輸隊從黃牛坡一帶經過。」

  「但具體的情況，鬼子這支運輸隊到底有多大的規模？是一支運輸小隊，還是一支運輸中隊，甚至是一個運輸大隊？」

  「鬼子的火力配置如何？有沒有重機槍，有沒有步兵炮，這些咱們一無所知。」

  「不把家底兒豁出去打，萬一鬼子運輸隊的實際情況比咱們料想的更強。」

  「難道我是帶大家去兜風的，要白跑一趟不成？」

  「話我放這兒了，這次的伏擊戰，如果是一支鬼子運輸小隊，咱們要打，就算他娘的是一支鬼子運輸中隊，老子照樣要打！」

  「想發財，想使上好槍好炮，還不想冒著風險，這天底下哪有這好事兒，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高兵這一番話語說下來，幹部們再不猶豫。

  二排長許武更是招呼道：「同志們，連長都發話了，咱們還有啥猶豫的？

  這回咱一連也打回痛快仗，把咱攢了這麼多年的家底兒全部拉出去，痛痛快快的打他一回。」

  「揍他狗娘養的小鬼子。」

  「打他個痛快！」

  「對，殺他個痛快，多裝兩顆手榴彈，就算是砸，咱也能把鬼子給他砸死。」

  戰士們紛紛回應起來，一個個的臉上寫滿了激憤。

  完美的戰前動員下，一連戰士們已經是戰意昂揚。

  高兵再一次開口，這一次，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訓練場上緩緩傳開。

  「同志們！」

  「楊村的晚上，鬼子偷襲戰中，就數咱們一連傷亡最大，到現在，咱們一連的兵力是九個連隊裡邊最少的。」

  「我知道，雖然咱們團的同志們顧及戰友的情面，從來沒有說過，可在外人看來，如果楊村晚上的敗仗是咱們獨立團的恥辱。」

  「那麼當晚咱們一連的慘重傷亡，就是咱獨立團最大的傷疤。」

  「這次的伏擊戰又何止是伏擊戰這麼簡單？」

  「這更是要證明我們一連依舊是獨立團精銳一連，不是一次敗仗就能擊倒的孬種！」

  高兵說到這裡，經歷過楊村慘敗的戰士們，一個個緊攥著拳頭，青筋暴起，內心的屈辱讓大家的心底充滿了憤怒。

  高兵的聲音繼續著。

  「這段時間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但我是聽說了。」

  「咱們一連不是發現了煤礦嘛，近期又在開採煤礦，於是有同志說了，說咱們一連打仗不怎麼樣，挖礦倒是把好手，乾脆叫挖礦連算了。」

  「我就想問同志們一句，別人這麼侮辱咱們一連，大家要怎麼辦？」

  「殺殺殺——」

  戰士們紅著眼睛，聲嘶力竭地怒吼著。

  沖天的喊聲在整個訓練場上遠遠地擴散開。

  好在獨立團各連駐地廣闊，相隔較遠，有些離得遠的駐地甚至隔了十幾公里，就是再大的吼聲，也傳不到其他連隊的耳朵里。

  高兵緩緩舉起了右手，戰士們的聲音逐漸平息下來。

  「同志們，大家都是好樣的，就衝著方才的喊殺聲，我已經感受到了大家胸腔里強烈的殺意，那就像二排長所說，這次咱們去他娘殺個痛快。」

  「知恥而後勇！」

  「這次定要打出我獨立團第一連隊的風采來！」

  「出發——」

  就這樣，高兵一聲令下，下達了向黃牛坡一帶隱蔽前行的命令。

  一連的戰士們團結一致，迅速從駐地離開。

  前後不到二十分鐘，整個一連駐地從原先的一片熱鬧，到此刻再無半個人影。

  按照一連長高兵的交代，一連此次伏擊鬼子運輸隊，可以說是把所有的家底兒都給帶上了。

  一連積累了多年的家底兒，相當數量的一些邊區造手榴彈，還有自製的不少地雷，被戰士們全部帶上。

  反正八路軍部隊裝備稀缺。

  平常戰士們上戰場時的單兵裝備稀缺的可憐，頂多就是一把步槍外加上不到十顆子彈，有些連刺刀都沒有一把。

  此次把一連的家底兒全部帶上，像炊事班這些手裡沒有槍枝彈藥的戰士們，每人身上揣上三四顆手榴彈，臉上都快樂開了花。

  「嘿嘿，班長，這麼多顆手榴彈，我就是一顆手榴彈炸死一個鬼子，也能殺死五六個鬼子了！」

  炊事班的一位小同志平時可能連槍都沒有摸過，摸著兩顆手榴彈，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說道。

  老王大笑這小戰士沒出息，罵道：

  「連長可是說了，咱們炊事班也發裝備，這次打下鬼子的運輸隊之後，下次上戰場咱也不用拿這些鐵勺菜刀了，咱直接上真傢伙事兒。」

  「嘿嘿，班長，咱們大傢伙兒都惦記著這事兒呢！」

  炊事班戰士們鬨笑起來。

  炮排排長王承柱帶著由十位戰士組成的炮排成員，裝備著唯一一具鬼子的八九式擲彈筒，外加上十二枚擲榴彈，走在隊伍的中央。

  領隊的高兵站在隊伍的側旁檢查隊伍的時候，望見沉著臉色的王承柱，笑著說道：

  「柱子，這馬上就要開戰了，怎麼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王承柱頗帶些委屈地說道：「連長，我為啥不高興，你還不清楚嗎？」

  「你瞧瞧我這炮排，十位戰士，就這一具擲彈筒，外加上十二發炮彈，這戰鬥一旦打響，就這點兒炮彈和火炮，哪夠使的？」

  「柱子，你說這話我可就不贊同了。」

  望著一臉委屈的王承柱，高兵一本正經地反駁道：

  「只有一具擲彈筒，只有十二發炮彈，貌似是少了點，但是要看這擲彈筒和炮彈是在誰的手上。」

  「這同樣數量的火炮和炮彈放在神炮手的手上，和放在二流炮兵的手上，那能是一回事兒嗎？」

  「你柱子是誰？那可是咱獨立團的招牌神炮手。」

  「當初蒼雲嶺戰役中，你兩炮就打掉了坂田聯隊指揮部，真要是這樣說起來，咱的十二發炮彈，豈不是能打掉六個坂田聯隊指揮部？」

  「這還不夠使的？鬼子估計都要被炸懵了！」

  多麼一本正經地拍馬屁呀！

  柱子受用極了。

  原本臉上的委屈之色盡數消散，轉化為一臉的堅毅和自信。

  「是，連長放心，我保證轟的小鬼子嗷嗷叫！」

  「柱子，你要這樣想，那就對了。」高兵笑了笑，交代道：「記好了，這次戰鬥打響，咱們的進攻部隊呈批次配置。」

  「首先是手榴彈的投擲，給小鬼子來一波狠的。」

  「接著以機槍、步槍火力居高臨下的壓制鬼子運輸隊。」

  「戰鬥一旦打響，其他的事情你們炮排完全不用管，柱子，你就記住一件事。」

  「咱們的五零小炮是對付鬼子的手炮和機槍的。」

  「鬼子進入伏擊圈之後，戰鬥一旦爆發，咱們的地勢更高，居高臨下的射擊，鬼子可以迅速還擊的，正是手中的擲彈筒。

  只要你能第一時間把鬼子的擲彈筒小組給我全部打掉，沒了擲彈筒的小鬼子那就像是沒了牙的老虎，他猖狂不了。」

  「另外就是小鬼子的機槍。

  以前咱們和鬼子打仗，小鬼子利用擲彈筒壓制咱們的機槍手，咱們的機槍火力點一露頭，鬼子的炮彈緊接著就砸過來，為此，咱們機槍手的陣亡率一直都是最高的。」

  「風水輪流轉，這次咱們也讓他狗日的小鬼子嘗嘗被炮轟的滋味。」

  「是，連長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交代過王承柱之後，高兵又找到了射擊小組、投彈小組和機槍小組、突擊小組等幾位組長。

  接下來的作戰計劃，繼續在爭分奪秒的行進的途中下達。

  「趙勇，咱們射擊小組也跟著我訓練了有些天了，到底訓練的怎麼樣，這次實戰正好檢驗檢驗效果。」

  「伏擊戰打響之後，你們射擊小組五位成員，分散在不同的射擊方位，把角度控制好。」

  「就給我專打鬼子的炮兵和機槍手，還有指揮官，配合炮排作戰，給我死死壓制住鬼子的擲彈筒和機槍火力。」

  「是！」射擊小組組長趙勇應道。

  「投彈小組原本有八人，戰鬥前臨時擴充到三十人，這次咱們把家底兒可都帶出來了，手榴彈一共有三百多顆，每人發上十顆手榴彈，在預備的投擲射程範圍內隱蔽，等到鬼子主力進入伏擊圈之後。」

  「一分鐘之內，也別管效果如何，把手頭的手榴彈給我全部扔出去。」

  「先衝著鬼子的運輸車輛招呼，阻斷鬼子運輸車輛的機動性。」

  「這一下子就是三百多顆手榴彈，夠小鬼子喝一壺的。」

  「是！」

  「另外，咱們再加點料，讓投彈組的戰士們把綁腿解下來，在手榴彈的外側綁一些碎石。」

  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在手榴彈爆炸的時候將碎石衝擊出去，對日偽軍造成更大的殺傷。

  這可以從一定程度上彌補邊區造手榴彈威力的不足。

  投彈組組長聽得眼前一亮，當即應道：「是！」

  「至於機槍小組和突擊小組，具體到達地方，偵查過當地地形之後，再做命令。」

  在高兵的一路交代中，隊伍迅速行進。

  從一連駐地到黃牛坡一帶還是頗有些距離的，整支隊伍一路沒有停歇，戰士們懷揣著馬上就要參戰的興奮，一口氣走了三個多小時的山路。

  這才終於抵達黃牛坡一帶。

  黃牛坡一帶地形奇特，處在山峰與山峰接壤的山腳低谷處，可以行進的小路處在黃牛坡的夾道上，大體是南北走向。

  由於這一帶多是一些黃土坡，遠遠的望去像是一頭接著一頭臥倒的黃牛，所以也就有了黃牛坡這個名字。

  地方處在山區，周邊地勢隱蔽，這也是鬼子為何會選擇走黃牛坡一路的原因。

  從這裡走運輸隊，再加上隨機運輸，八路如果不能收到確切的情報，根本沒可能在此伏擊。

  對於山區一帶的地形，八路軍的情報搜集工作做得全面，所以一連的幹部們並不陌生。

  高兵此次率領一連的戰士們走的是山路，一路穿插過來，刻意避開鬼子在一些公路、鐵路線上設下的據點。

  再加上一連統共只有八十來位成員，目標並不算大。

  一路隱蔽穿插至此，沿途鬼子未曾察覺。

  抵達黃牛坡一帶之後，高兵當即下達命令：

  「把兩個偵察班全部擴散出去，南北兩個方向向外擴散至少三公里的路程，密切偵查，一旦發現日軍部隊，將鬼子部隊的兵力、火力配置情況摸清楚之後，及時匯報！」

  「是！」

  把兩個偵察班派出去之後，相當於整個隊伍有了警惕著四面八方的眼睛，高兵稍稍鬆了口氣。

  為了此次的伏擊戰做準備，高兵還額外從二連和三連借了兩幾個望遠鏡，專門配屬給偵察班的戰士們遠程觀察情況。

  有了擴散在四周的偵察班爭取來的機動時間，高兵也就可以從容地進行下一步伏擊部署了。

  「通訊兵。」

  「到！」

  「傳令各排，副職幹部留下，繼續帶隊偵查周邊地形，挖設伏擊工事，其他幹部立刻到此地集合。」

  「是！」

  幾分鐘之後，一連的班排長們全部到齊，在高兵選擇的一處處在土坡背側的凹地下，展開了下一步伏擊部署的準備。

  高兵在地上畫了草圖，大概的畫出黃牛坡一帶的輪廓。

  「咱們目前得到的關於鬼子運輸隊的情況，能確定的只有一點，鬼子運輸隊會經過黃牛坡一帶。」

  「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咱們能做的就是在黃牛坡一帶提前設下伏擊，然後守株待兔。」

  「連長說得不錯。」

  「連長，那咱們的具體伏擊位置要放在什麼地方？」二排長許武問道。

  「你說呢？」高兵反問。

  許武想了想，指著高兵畫出的草圖，黃牛坡一帶中央區域的幾處位置較高的坡點。

  「連長，咱們打伏擊戰當然要提前占據地理優勢，這兩點處於黃牛坡一帶較高的地勢段，可以居高臨下地傾瀉火力。」

  「另外，這兩邊的土坡上還長著植被茂盛的樹林子，適合咱們把隊伍藏在其中，打鬼子一個措手不及。」

  對此，一排長劉大柱和三排長王軍也表示了贊同。

  「連長，按照咱們打伏擊戰的經驗來看，通常情況的確是伏擊在此處最好，最適合展開攻勢。」

  高兵道：「話雖如此，可咱們能想到的，小鬼子同樣也能想到。」

  「鬼子軍官基本都是從軍事學校畢業，軍事素養絕對不會差。」

  「咱們都能想到這處位置是黃牛坡一帶最適合伏擊的地點，帶隊經過此處的鬼子指揮官會想不到？」

  「以小鬼子的尿性，一旦察覺到此處地勢危險，適合伏擊，多半會有可能進行火力偵查，直接用擲彈筒炮轟這兩處山坡。」

  「到時候咱們怎麼辦？」

  「這……」

  幾位排長被問得啞口無言，這倒也是，萬一鬼子也猜到此處設有伏擊呢？

  「連長，這鬼子運輸隊會經過黃牛坡的情報是咱們意外得到的，小鬼子應該算不到咱們會在此處伏擊吧？」

  許武試探著說道。

  高兵的態度卻很堅決，「一名優秀的指揮員，任何情況下都不該抱有僥倖心理。戰爭不是賭博，而是在投入作戰前做出最充足的準備工作。」

  「就算鬼子猜不到咱們會在此處伏擊，我們也不能冒這個風險。」

  「連長，那咱們到底要把伏擊位置安排在什麼地方？」劉大柱問道。

  高兵在沉默中思索片刻之後，用手指出黃牛坡後半段的某處，說道：「就在這裡，兩側高坡地勢剛好下跌之後的最低點位置。」

  「這個位置點從軍事角度來分析，絕對算不上絕佳的伏擊點。」

  「但正是因為此，兵不厭詐，咱們都沒想到在此處設下伏擊，鬼子定然也想不到。」

  「伏擊戰嘛，要的就是打小鬼子一個措手不及。」

  高兵這一番解釋下來，幹部們恍然大悟，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接下來就是具體的伏擊部署。

  說起來，八路軍打伏擊戰，至少都是以連為基礎作戰單位，有的時候甚至是一個營，或者是拉來一個團伏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小鬼子裝備精良，彈藥充沛。

  再加上抗戰前期的鬼子，士兵們大多都是經歷過較長時間的軍事訓練，軍事素養相當紮實。

  所以，即便是打伏擊戰，八路軍戰士們往往也只能藉助兵力還有地形地勢的優勢，拼著慘重的傷亡，在一次又一次艱苦卓越的戰鬥中，硬生生地啃下日軍部隊。

  之前一直是擔任獨立團一連一排排長的高兵，實際上並沒有親自指揮過一場伏擊戰。

  一連的其他幹部們，包括三位排長，誰也沒有獨立指揮一個連的作戰經驗。

  所以一排長劉大柱幾人，此時此刻，心裡其實也有些沒底。

  一連畢竟就剩下這八十來號人了，就算近期連里的裝備水平有所提升。

  能不能按照連長的計劃順利打掉鬼子的運輸隊，還真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