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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出門

2024-05-02 16:07:07 作者: 意遲遲

  但即便雲甄夫人不明言,眾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連家的人,如果不堪用,又怎配吃連家的飯。若生這次出門,身邊沒有長輩,可底下的人帶的卻並不少,就是團團將她圍繞起來,也是夠的,擋個刀劍,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故而平州出的若不是懸而未解的命案,而是盜匪成群,雲甄夫人想必反倒不會答應讓她出門。

  若生疑心,恐怕姑姑連真出了事,得有幾個為她擋著,幾個開道,誰陪著一塊跑,都已經算計過了。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因著出門後便準備日夜兼程趕往平州,若生也就沒有多在這事上思量,只讓人備了熱水舒舒坦坦沐浴了一回,換上料子柔軟的中衣上床歇息了。忙活了一天,她很快便在溫暖的被窩裡睡熟了。

  翌日一早,若生睜開眼時,外頭已有白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

  她一看,心下長鬆一口氣,今兒個可算是沒有再落雨了。感慨欣慰著,她起身洗漱更衣妥當後,去了明月堂給父母請安。誰知她爹昨晚上說乏了回的房,進門後卻嚷嚷著不困了,餓得慌,轉頭就讓人去廚下做吃的,吃得肚皮溜圓才去洗漱。

  結果人是躺下了,睡意卻半分也無,愣是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所以若生到明月堂時,連二爺還好端端地睡在床上,雷打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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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倒是起得早,迎著明淨如洗的天色同若生說了好一會的話,又再三叮囑出門在外不可大意,早日回來,這才送她出的明月堂。

  出得門去,若生仰頭看了看天空上的那一抹紅日,轉身帶著人去了顏先生那。

  顏先生今日無課,起得卻也頗早,天色才剛蒙蒙亮,他就起了身。

  若生過去時,他已坐在書案前習了好一會的字,聽小童說三姑娘來了,唬了一跳,差點連手裡的筆都甩了出去,撫著鬍子嘀咕了句,三姑娘難不成記差了開課的日子?

  他看看小童,道:「去回了三姑娘,就說今日不上課,請她回去吧。」

  小童搖頭晃腦解釋:「先生,三姑娘說是有事見您,不是來上課的。」

  「那你方才不提?」顏先生瞪他一眼,將手裡的筆擱在了筆架上,擺擺手,「去請三姑娘進來說話。」

  青衣小童應個是,腳步輕快地掀了帘子出去。

  顏先生看著那繡青竹紋的帘子在半空晃蕩著,一面起身往書案前走。剛一抬腳,他就低低「哎喲」了聲,伸手扶住了後腰。這人一上了年歲,身子骨就僵了,稍坐久一會再動身,就到處咔咔作響。

  他以手握拳捶著自己的老骨頭,就想起去歲秋上,三姑娘盯著自己的白鬍子問,先生,您今年高壽?我瞧著都快成人瑞了吧……

  人瑞!

  顏先生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這三姑娘說的到底是好話還是壞話。

  那麼嬌滴滴俏生生的一個小姑娘,脾氣卻壞的讓人忍無可忍……

  又懶又不用心,還脾氣大,只願意聽好話。

  顏先生一直覺得連家幾位姑娘里,就這位三姑娘最叫人無奈。

  可誰曾想,才翻過了個年,三姑娘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叫他認不出了。

  他扶著腰重新落了座,外頭就響起了腳步聲,而後帘子一掀,就見若生緩步走了進來。到了近前,她就斂衽福了一福,道:「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顏先生就也寒暄了兩句,隨即問她:「三姑娘此次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我是來向先生告假的。」若生道。

  顏先生一愣:「告假?」

  若生頷首:「近幾日需要出門一趟。」

  顏先生回歸神來,撫著鬍子點點頭,「既如此,三姑娘只管去忙便可。」

  他不問出門做什麼,若生也就不說。兩個時辰後就準備出門,她便不曾久留,同顏先生略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帘子一起一落,小童再次進來,道:「先生,三姑娘已走了。」

  顏先生往後一靠,長鬆了一口氣,習慣性地撫起了自己的鬍子,看著小童道:「這下子,可算又像是原先那個三姑娘了。」

  今春顏先生的課上,若生是一次也沒缺過,每日都準點甚至於提早進門落座上課,回回都認認真真的,就連功課也做得尤其好,字都寫得好看了許多,委實太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三姑娘。

  但今兒個這一來告假說要出門,想必就是為了去遊山玩水。

  ——這才像是三姑娘會做的事嘛!

  顏先生感慨不已,誰知一扭頭,瞧見若生身邊的綠蕉又回來了,不覺一怔。

  綠蕉行個禮,謹聲道:「姑娘想著在路上也得耗上許多光陰,左右閒來無事,便想請先生給布置些功課,權當解乏。」

  「……」顏先生目瞪口呆,半晌才說,「好……好……」

  *****

  兩個時辰轉眼即逝,扈秋娘來請示若生,一切準備妥當,是否啟程。

  若生就換了舒適方便的衣衫,又命雪梨取了件披風來,帶著人往木犀苑外去。銅錢在她身後扯著嗓子喊,「一路順風——」

  喊得極好,咬字頗准。

  若生就樂,也不回頭去看,只輕聲問邊上的綠蕉,「哪個教的?」

  綠蕉微笑著答:「昨兒個葡萄隨口教的,並沒說幾回,也難為它記得住,還知道在這會說。」

  「它倒是個聰明的。」若生心情愉悅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出得木犀苑,徑直朝二門去。

  連四爺準備好的車馬,就在那候著,他自己也在那。若生昨兒個跟今晨都沒有見過他,這會即將要出發,連四爺自然不會不出現。走過點蒼堂,老吳幾個就也跟了上來,一併往外頭去。

  「阿九,現下反悔,可還不晚。」連四爺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若生身後卻突然傳出一個聲音來,「老四,你擋著馬車做什麼?」

  若生回頭一看,說話的可不就是她爹。

  她喚了一聲,連二爺就立刻抓著個小袋子跑了上來塞進她手裡,說:「你快看看!」

  「是什麼?」若生詫異地問著,一邊打開來看,只見裡頭紅綠交錯,一股酸甜之味撲面而來,原是紅的蜜餞跟青的漬梅子糅雜在了一處,怪不得聞著又酸又甜。

  連二爺得意洋洋地笑著:「金嬤嬤說路可遠,我想著你在馬車上得多無趣啊,倒不如備些吃食解悶!」

  若生將袋子口子繫緊,攥在手裡,笑言:「滿天下再沒有比您更好的爹了。」

  「我當然好啦!」連二爺咧嘴哈哈笑了一會,又去看連四爺,驚訝地問,「老四,難道你也去嗎?」

  連四爺笑著搖搖頭:「我怎麼走得了。」

  一來一回至少也得半個月,這還幾乎沒有算進逗留的工夫,身上但凡有差事的,哪個能走。

  連二爺卻自然是不懂這些的,只疑惑:「為什麼走不得?」

  連四爺道:「二哥你不懂……」

  他在笑,也還在說,可若生卻怔住了。

  她過去一直以為四叔跟父親關係極好,極親近,四叔待父親也一直十分有耐心友善,可此時當她站在這,明明白白看著他們說話,卻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的。四叔面上帶笑,口氣卻分明是敷衍而不耐煩的。

  前世她自己待父親就不耐煩,也莫怪看不出四叔的不耐。

  而今再看,卻清楚得直擊心扉。

  她上前一步,抓住了父親的袖子。

  連二爺就轉過臉來看她,「怎麼了?」

  若生抿了抿雙唇,然後努力彎起眉眼:「我這就要出門了,您別光顧著跟四叔說話呀。」

  「哦。」連二爺作恍然狀,又從身上掏出一樣東西來塞給她,「窩絲糖!」

  連四爺就在邊上看,漫不經心地打量站在後面些的老吳一行人。

  若生瞥見,一時沒有做聲,等到要上馬車時,才對他道:「四叔,阿九從您手裡搶了人,您是不是生氣了?」

  連四爺訕笑兩聲:「怎麼會,你雖是四叔的侄女,可四叔一直拿你當閨女對待,怎麼會為了這麼點事生氣呢。」

  可畢竟只是侄女,不是親閨女啊……

  所以,他自然是生氣的。

  若生素白的手指抵在車壁上畫個圓,「前兒個去顏先生那上課,遇見五妹妹,她沖我翻了個白眼,說我厚顏無恥從她爹手裡搶東西。」她面露委屈,「四叔,您真不怪我?」

  言語間,她的視線則一直落在不遠處正彎腰看地上小草的連二爺身上。

  連四爺卻以為她在盯著自己看,便在心中暗斥了一聲女兒,而後對若生道:「你五妹妹那脾氣,臭得要命,你崩搭理她。」

  若生上了馬車,背對著問:「四叔,等我從平州回來,就把老吳還給您怎麼樣?」

  「嗯?」連四爺不由一怔。

  她若無其事地回頭嫣然一笑:「是啊,我想想,除卻平州的事外,似乎也沒什麼用得著人的地方,等我回來就把人還給您吧,我這反正還有三叔給的人呢。」

  連四爺見她神色認真,忍不住道:「當真?」

  「真的!」若生頷首。

  連四爺就笑了起來,招呼她上車坐好,也不提老吳的事,只說:「路上仔細著,早些回來。」

  若生也笑著應下。

  須臾,馬兒打個響鼻,跑了起來。

  連二爺聽見動靜急忙直起腰轉身來看,卻只看見個遠去的馬屁股,當下急得大喊:「阿九!窩絲糖只是讓你拿一會,不是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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