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神遊

  胡山所在的房間之外，張定山，陸銘，何薇三人各自默默等待。

  等了好久，房間之中才有了動靜，像是有人翻身下床，之後又傳出了嘩啦啦的水聲，像是在洗漱。

  又過了幾分鐘時間，房門打開，露出了胡山那張滿是麻木的臉。

  他對著房間之外的三人搖了搖頭。

  這意味著，這一次睡眠，他仍舊沒有做夢。

  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做過夢了。而按照以往的頻率，他應該至少做過一次夢才對。

  

  這似乎意味著，閻羅組織的覆滅，也直接影響到了導致胡山做那種預知夢的幕後存在。

  或許……這種夢境，再也不會出現了。

  「你們先坐著，我再去睡個回籠覺。」

  胡山無精打采的說了一句，轉身回屋。

  雖然現在不怎麼困，但還是要睡覺。

  不睡覺能幹嘛？又不能出去。

  陸銘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我們怎麼辦？這個案子持續的時間已經不短了。現在來看，似乎未來也不會再有什麼變化。」

  己方總不能一直耽誤在這兒吧？以及，胡山也總不能一直關在這裡關一輩子吧？

  對於這件事情，幾人展開了一番討論，最終達成了一致。

  己方不能總是被耽誤在這兒。覆滅閻羅組織已經可以算是一個階段性的成果，未來短時間內恐怕也不會再有類似案件出現。

  既然如此，那就上報，申請暫時結案。大不了以後有了什麼變化，己方再回來繼續處置就是了。

  至於胡山，很遺憾，他……仍舊不能離開地下基地。

  不過在形式上，行動二隊打算做一定的變通。

  「胡山，有沒有興趣在這地下基地里找份工作？我看了看，有幾個工作崗位算是比較適合你的。」

  一開始時候，胡山還以為有什麼好消息，便滿是期待的看著張定山。當張定山說出這句話之後，胡山眼中希望的光彩慢慢消失，漸漸黯淡。

  「在這裡工作？」

  胡山喃喃著，看了看四周：「這是不是說，我這輩子都不能離開這裡了？」

  張定山道：「為了你的安全。你只要一出基地，隨時可能失蹤或者死亡。」

  何薇插話道：「也不一定。說不定未來會有好的變化，到時候你還是能離開的。

  不過就算沒有，也沒關係。這處基地有會客室，你不能離開這裡，但你的妻子，孩子，家人，都可以過來與你相見。正常情況下這不符合程序，不過我們可以為你搞定。」

  胡山苦澀的笑著：「我有的選麼？」

  三人一同沉默。

  胡山沒得選，我們也沒得選。

  那就只能這樣了。

  「行吧。」胡山伸了個懶腰：「不管怎麼說，總之能跟媳婦孩子爸媽見面了，總比現在要好。」

  「那……保重。有什麼感覺不對的地方，或者再次做了那種夢，都立刻聯繫我們。」

  張定山起身，陸銘與何薇兩人也一同站起。與胡山告別之後，三人一同離開了他的房間。

  後續事情，這處地下基地的負責人會去處理。

  回到自己的居所，三人各自默默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氣氛微微有些沉重。

  「不甘心？」

  何薇看了一眼陸銘。

  陸銘聳了聳肩：「當然不甘心。我們已經做了這麼多，卻差了最後一步。我就不信你甘心。」

  「我甘心啊，有什麼不甘心的。這種情況不是很常見麼？超自然事件，哪裡是這麼好處置的。能做到我們現在這一步，至少已經暫時消弭了隱患，已經足夠可以了。」

  何薇似乎很看得開。

  「行吧。」

  陸銘有些無奈。

  便在這時候，陸銘忽然間感覺，房間之中像是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他看到房間的牆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一層幽暗的紅色，像是燈光映照出來的。

  燈壞了？

  陸銘下意識的轉身，整個人便忽然間怔在了那裡。

  他仍舊維持著之前的表情，但一雙眼睛裡此刻滿是驚駭與震撼。在他旁邊，何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她微微弓著腰，一隻手摸向了腰間，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

  張定山神色無比凝重。

  陸銘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處辦公區的半空之中出現了一個暗紅色的光團。

  它似乎沒有質量，此刻像是水母漂浮在海水中一樣，在那裡輕盈的變幻著，飄蕩著。

  它根本沒有實體，只是一團純粹的光。

  這是什麼東西！

  陸銘心中滿是驚駭。

  「離開這裡，慢慢走。」

  張定山低沉的聲音之中滿是凝重。何薇拉了一把陸銘，讓他回過神來，然後自己當先放輕放慢了腳步，慢慢的向外挪。

  無論如何，無論它究竟是什麼東西，都先遠離它再說。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輕柔，平和，分辨不出性別，也不帶情緒的聲音忽然間從那個莫名出現的光團之中傳出。

  「我沒有惡意。」

  嗯？

  何薇與陸銘兩人立刻停下了腳步。張定山微微沉吟一下，沉聲道：「你是誰？」

  「他們都叫我，閻羅。」

  閻羅！

  閻羅組織的幕後黑手！賜予了閻羅組織眾多超級科技造物，一手締造了閻羅組織，殺死了不知道多少名人類，疑似是外星生命的閻羅！

  它竟然直接降臨到了地下基地，直接來與我們見面！

  陸銘心中驚駭慢慢褪去，大腦瘋狂運轉起來。

  「你到底是誰！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要殺人！」

  陸銘低喝一聲，直接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不要著急。『神遊』項目因為存在較大的安全隱患，已經確認停止。你們的一切疑問，我都可以回答你們，希望藉此能表明我的誠意，換取你們的配合。

  不過基於一些規則限制，我無法告訴你們我的詳細身份。你們只要將我當做一個掌握了超級科技的外星文明的代表即可。

  之前我們想做的其實很簡單，執行『神遊』項目。

  這個項目具體比較複雜，我無法解釋的太清楚。或許，你可以將它當做一個虛擬體驗的遊戲。

  我們文明的一些生命體，基於某種需求，需要具備另外一種生命形式的生命體驗。並且，我們希望這種體驗是可控的。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具體有什麼樣的經歷，我們希望全都在我們控制之中。

  而，我們選中的執行『神遊』項目的地方，是地球，以及人類文明。」

  陸銘一怔，剎那間恍然大悟。

  他還無法確認這個光球所說的話語是真是假。不過按照他的話語來解釋當前情況的話，那真相便是這樣的：外星人挑選合適的人類嬰兒，暫時封鎖掉自己原本的記憶之後，降臨到這名嬰兒體內，慢慢長大，經歷人生，由此來擁有另一種生命體驗。

  這是開始。

  一定時間之後，外星人勢力通過閻羅組織，來令該名體驗者在預定的時間，以預定的方式死掉，這是結束。

  新生派負責挑選合適的嬰兒，負責開始。閻羅組織負責殺人，負責結束。

  按照這種說法，這其實只是一場遊戲？

  陸銘心中漸漸生騰出一股憤怒的火焰。

  你們的項目，死的卻是我們地球的人！

  「憑什麼？」

  陸銘緊咬著牙：「為什麼要將無辜的人捲入進來？他們原本可以擁有一個正常的人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時候死亡都已經被註定。」

  那顆光球默然片刻，聲音仍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抱歉，他們並不能算是人類。因為在他們的身體形成自我意識之前，就已經被我們的意識所取代。

  所以，我們只是按照參加『神遊』項目的人在開始之前，自己所選擇的死亡方式，按照他們自己的期望，使用預定的方式，在預定的時間結束他們的『神遊』任務而已。

  我們沒有殺害任何一個人。」

  陸銘腦海急速轉動。

  難道那些死於閻羅組織的人，其精神竟然都是……外星人？

  可是這又如何？

  「荒謬！」

  陸銘怒吼：「如果你們的意志沒有降臨到人類嬰兒或者胚胎體內，他們原本有機會形成自己的意識！他們同樣可以擁有正常的人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給父母親人造成這麼多傷痛！」

  那顆光球再度沉默。片刻後，道：「抱歉。我們沒有注意到你們人類與我們之間的差別。對於此事，我們可以在規則允許之內，儘可能做出最大的補償。具體事宜，我們可以後續商議。」

  何薇冷笑：「如果我們沒有滅掉閻羅組織，你們是不是就會當做沒有這回事？」

  光球的話語仍舊平靜：「在規則範圍之內，實力為先。你們能在不利條件下找到閻羅組織，控制胡山，這就是你們實力的體現。我們基於你們的實力做出補償，很合理。」

  張定山平靜道：「你說，『神遊』項目已經停止？」

  「是的。『神遊』項目存在較為重大的隱患。

  就算你們沒有找到閻羅組織，未來，神遊項目也不會再繼續，不會再有新的意志投放到人類胚胎之上。閻羅組織的現有任務，只是回收以往的意志而已。」

  陸銘怒喝道：「你撒謊！新生派如今仍舊活躍在許多地方！」

  「那是你們人類內部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陸銘微微一怔。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難道現有的新生派信徒，都只是普通的邪教徒而已，背後已經沒有了這個光球所在勢力的推動？

  這需要未來驗證，不可全信。

  張定山則問道：「什麼隱患？」

  「人類身體的情感，在過於強烈的時候，能突破屏障的保護，影響到我們的意志。」

  「你是說……胡山？」

  「對。胡山和他妻子程蘭的感情，甚至於影響到了占據他身體的那名極高地位的項目參與者的意志。

  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導致意外事件，導致『天書』投影直接出現在了他的夢境之中，也導致了你們的介入。」

  陸銘再次微微怔了怔。

  胡山和他妻子程蘭的感情一向極好，這件事情陸銘是知道的。但現在據光球的說法，他們之間的感情竟然好到了這種程度？好到了讓光球所在的勢力都始料未及？

  如今這年代，這種感情恐怕真的不常見。

  「所以，你們想怎麼做？想要我們如何配合？」

  「釋放胡山，送他到荔水莊園。那裡有一套設備，可以『喚醒』胡山。」光球道：「『喚醒』之後，他的主導意志將甦醒，將恢復本來面貌。屆時，讓他自己來決定是否要回歸原來。

  不過無論他如何決定，『神遊』項目都將終結。

  它的風險太大，我們無法接受。」

  「為什麼不直接殺掉他，從而讓他回歸？」

  光球默然片刻：「這在事後可能會導致這位地位極高的參與者的不滿。我們不能冒險。」

  何薇嗤笑了一聲：「原來你們外星人也會講究人情關係。」

  「不，不是人情關係。規則範圍之內，實力為先。他有實力，我們就必須尊重他的意志。這很合理。」

  張定山沉聲道：「我不關心你們外星人遵循著什麼樣的規則，也不關心你們所謂的『神遊』項目。我只知道一點，你們的訴求，是希望我們能釋放胡山，讓你們將他喚醒，而這需要我們的配合，對不對？」

  「是。」

  「為此，你們可以付出什麼？」

  「這要看你們需要什麼。但是請記住，必須要在規則之內。」

  「我們無法決定這件事情。」

  「可以，我三天之後，會再次在這裡現身。」

  下一刻，光球消失不見。

  三人默然不語。良久，陸銘才低聲道：「我注意到，光球在反覆強調一個詞彙，規則。」

  何薇補充道：「還強調了規則之內，實力為先。」

  這似乎意味著，至少在光球的那個世界存在某種必須遵守的規則，而正是因為這種規則的存在，光球才會採取談判的形式來與己方交談，而不是直接強行達成自己的目的。

  以光球所表現出來的科技實力，它們如果強行硬來，己方恐怕是擋不住的。

  「上報吧。這件事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