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好好活著

  不得不說，心頭有一瞬間的感動，但是下一秒，她就想起了弗朗西斯的下場，想起了言少熙曾經是用怎樣的方式教育陸城，立即伸手推開他：

  「你快走，你來幹什麼？你不要來救我，這是言少熙的陷阱難道你不明白嗎！」

  陸城沒有防備，竟然真的被堅定的她推開，頓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原來她，還是會關心自己的。

  沉沉地笑了出來，然後用盡全力抱住被嚇壞了的她，聲音沙啞，卻很溫暖安心：

  「我明白，可是他都已經抓住你了，我又有什麼辦法？只要是關於你的，明知是刀山火海也要闖，就算他直接對我說拿命換你，我都是會換的。」

  只要是關於你的，明知是刀山火海也闖，就算他直接對我說拿命換你，我都是會換的。

  就是這樣，實在是，叫人沒有辦法啊。

  左未央也沒有了推開他的力氣，但還是在喃喃語道：

  「你怎麼那麼傻，你明明是很聰明的，你不可能做出這麼沒有意義的事情。」

  拿一個無所不能的他，換一個無一是處的自己，豈不是沒有意義？

  

  「有沒有意義，這就是我的事了。」

  熟悉的嗓音在自己耳畔輕輕划過，左未央沒有來得及繼續說些什麼，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來。

  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眼前一片紅色火光，轟隆作響將大腦都震得無法思考，她完全無法自理地被這股力量拉了出去，然後縱身躍入河水，一切，統統歸於永恆般的寧靜。

  入水之後她更加是無法思考的，呼吸下意識地憋住，頭腦一片空白。但是很快的她肺里的空氣就不夠了，窒息的感覺令她痛苦地掙扎，是真正絕望的掙扎。

  好在，接下去就有新鮮空氣從她口中渡進來，她也才能慢慢恢復思考能力，從絕望中撿回一命。

  而後這股力量繼續拉著她往前，她是不會水的，好在對方也不嫌棄她累贅，一路帶著她前行，直至不知道多久之後，游上了岸。

  是逃出生天一樣拼命的呼吸，而她的手還牢牢地像拉住救命稻草一樣拉著身邊的人，直到終於恢復了一點冷靜，才意識到要鬆手。

  只是她剛觸電一樣地鬆了手，就只覺得身邊轟然晃過一道黑影，高大的男人就這樣，直直地向自己倒過來。

  她剛耗去了七分的力氣，能夠反應過來就已經很不錯，又哪裡還躲得過去，只能硬生生地被陸城靠了過來，重重地摔到地上，只好在地上鋪滿了落葉，倒也沒有太疼。

  只是陸城的重量還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心臟幾乎都快要跳出來了，她用盡全力伸手去推，但是他就如同泰山壓頂一樣巋然不動。

  左未央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從來沒有他那麼沉重的呼吸，以及他靠近自己的時候，空氣里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頓時就著急了，拼了一口氣把身上的人推起來，好在他還是醒著的，然後就是焦急地上下打量了一遍，連忙問道：

  「你受傷了？」

  可是身上明明沒有受傷的痕跡，也沒有明顯的血跡……

  血跡……

  不對，就連自己身上也早已經沾滿了血跡，可她確定自己沒有受傷，那麼這些血都是他的？可是，真的看不出來。

  然後，她似乎又發現了一些異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將手指觸碰到他的身上，然後，立即就感覺到了真實的血的手感。

  他哪裡是沒有受傷？分明是受了重傷，只不過在水裡泡了一遭，穿的又是黑衣服，所以看不見罷了！

  眼淚一瞬間就控制不住，鼻尖酸澀，難以言喻的難過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可是看見她哭，哪怕是早已經支撐不住，還是用著最後一點力氣對她微笑：

  「哭什麼，我只是流了點血，不是什麼大問題。」

  明明都已經這樣了，一個人又有多少血可流的？眼看著陸城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她幾乎有一種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即將離她遠去的悲戚感。

  「還說不是大問題！那又要怎樣才算大問題？你死在我面前嗎！」

  這話說完，兩個人全都愣住。

  他們都是經歷過身邊最親最愛的人死去的，那種痛苦這輩子都不需要再經歷第二次，可是當左未央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說出這句話之後，自己立即因為驚覺仍舊在乎得不可救藥而愣住，而陸城，則是因為在看到她的緊張之後，忽然意識到，如果自己真的死在她之前，她又該怎麼辦？

  從前的他，從來不惜命，因為在言少熙的教育下，對他來說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成功，要麼死亡。只要有一口氣在，他都會堅韌地活下來，但如果真的面對死亡，他也不懼怕。

  受傷早就是家常便飯了，比這重幾倍的都不計其數，只要有空氣和水，他都能像雜草一樣堅強地活下來，正是因為他不怕死，否極泰來，所以才能次次都活下來。

  但是，如果當他在意起生死的時候，做什麼都束手束腳，就真的，說不準了。

  「你放心……」他舔了舔自己沒有血色的嘴唇，仍舊是疲倦地笑，「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言少熙在船上放了定時炸彈，要不是他牢記他的每一句話，知道四個小時之後一定會出事，或許現在兩個人都已經葬身萊茵河。在最後一秒抱著她跳下河的時候，他替她擋住了炸彈的威力，整個背都被碎片擊中，那個時候他是抱著死亡的決心的。

  但是，現在眼看著她傷心落淚，突然就又想明白了，或許葉堇哲的做法也不全是對的，就算是心甘情願可以為了她去死，難道不也要考慮考慮她的感受？留她孤苦無依一人，傷心欲絕半生，又怎麼能算是對她好？他不應該為了她去死，而是要為了她，活下來。

  嗯，他一定會，為了她，活下來的。

  「你要好好活著……」她顫抖著，眼睛裡盛滿了淚光，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發抖，「你必須要給我好好活著！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