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把債還了再死
2024-05-02 16:04:45
作者: 梨灼
漫上來的潮水一下下浸沒腳面,應該是涼的,可她卻並不怎麼感覺得到,潮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海水浸過了膝蓋,然後是雙腿,齊腰,再至胸,沒過心臟,最後是頭頂。
一瞬間,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無比的安靜安心,這種安心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左未央繼續往海的深處走,有人在那裡等她呢,一聲一聲,喚得很溫柔的。
未央,未央……
阿哲,她知道的,其實你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她是不是,現在,她就帶著自己,和你留在她這兒的一顆心來找你。她什麼都不要,只要是在有你的地方,你在哪,她就跟著你到哪兒,再也不讓你生氣難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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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做什麼!你以為現在你這條命還是自己的嗎!葉堇哲給了你這顆心,是讓你帶著他的愛更好地對待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有人將她拉了回來。
左未央用力掙扎,可是這個人卻將自己拉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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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堇哲死了,你放不下,那麼陸城呢?他的父母都死了,難道不比你更難過嗎!這幾年,你躲在你的象牙塔里有人替你療傷,你又怎麼知道陸城都經歷了什麼!」
她什麼都聽不進去,但是卻被這個人狠狠地拉了回來,最後也只能回頭,憤憤地看著她。
原來是紀唯。
又跟著陸城從香港到了吳石?果然,他一向都不缺乏追隨者。
左未央甩開她的手,臉上還有淚水,可表情早就淡漠下去。
「你為什麼要攔我?」
她的死活,難不成他們也要管?
紀唯冷笑一聲,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一丁點事就尋死覓活,可是就有一點好,這般的年輕鮮活,就連生氣都這麼好看,怪不得會讓他忘不了,會讓他背著父母之仇,還要愛她。
「現在你要死,可以,把債還了。」
紀唯很客觀,左未央也很冷靜:「什麼債?」
「他父母的兩條命。」
左未央冷眼瞪她,沉默半晌,道:「那不是我欠下的。」
「那你就去告訴他!」
紀唯有些激動,她深知自己是個局外人,管不了這麼多,可是越是局外人就看得越是清楚,左未央和陸城之間,到底誰欠了誰,早就說不清楚,可是能夠確定的一點,是左未央對陸城的愛,絕對比不上陸城對她的愛,不管是從以前,還是到現在。她旁觀了全局,越是看破了這一點,就越是為陸城覺得不值,為自己感到心虛,她或許這輩子都撼動不了這種入骨相思,但叫她眼睜睜地看著左未央裝聾作啞,她絕對做不到!
而左未央剛經過生死大慟,又與人爭執了一番,一時間心頭又如同被誰糾起,痛得窒息,又妄圖掙扎了幾下,可最後也只是耗光了力氣,力竭昏了過去。
只是在眼睛合上的最後光景中,她似乎模糊看到了一張熟悉而緊張的面孔,將自己抱了起來,很珍惜的樣子。
她便用最後的力氣笑了出來,阿哲,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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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阿哲的短暫相逢,是在夢中,美麗,可是又極盡虛幻,左未央其實是清楚知道的,這只是一場夢,但也固執地不肯醒來。可是,阿哲卻在趕她走,而在現實中,仿佛也有人在拼命叫她,她一個人犟不過他們兩個,無助地哭了一會兒,也只能硬生生被從阿哲身邊拖走,回到沒有了他的殘忍現實里。
她的世界裡再也不會有明媚的少年,只有視她如仇敵的男人。
陸城。
他半眯著眼睛盯著她,像是一秒鐘不這樣盯著,她就會憑空消失似的,左未央有些看不下去這幅漂亮的皮囊,無奈地把頭側過去了一點點。
陸城啊陸城,原來就連他也是這麼傻的嗎?若一個人真的要離開,留,又怎麼留得住呢?就像以前的他,就像現在的阿哲,自己都留不住,以及現在的自己,縱然繼續苟活,也只是行屍走肉罷了。
趙醫生不知道從哪裡走過來,雙手環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樣子:
「小未央,醒了?你剛剛可是嚇死我……還有我們陸總了。你呀,還是聽我一句勸,好死不如賴活著嘛,哈……」
「趙醫生。」
「嗯?」趙醫生扭頭看一眼陸城,只見陰沉的眸子裡竟然有幾分匪氣,讓他沒有來地心頭一驚。「有何……貴幹?陸總?」
「出去。」
陸城壓著嗓音道,趙醫生怔了一怔,才伸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說了一個字:「我?」
他可是小未央的私人醫生,就算是所有人都出去了,他都有權利留下來觀察症狀的。
「你。」然而陸城很確定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並抬手扭過了他還指著自己鼻子的手,「跟我出去。」
「哎,鬆手,痛痛痛……」
趙醫生不情不願地被扭送著出了門,瞬間房中只留下左未央一人,望著被合上的門發了一會兒呆,便將被子蒙上頭睡了起來。
門外,陸城沉默地點燃了一支煙,趙醫生看著他,嘖嘖嘖地感嘆,要不說人比人氣死人呢。這男人,就連吐煙圈的動作都是優雅的。
自愧不如地咳了兩聲,不合時宜地打斷這種老電影一樣的優雅:「我說,這種時候,可是小未央最脆弱的時候,你就不能把握時機好好攻心?」
眼角斜飛不屑地瞥他一眼,更是漂亮得驚心動魄。
「她需要休息。」
「到底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陸總,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糊塗?」趙醫生痛心疾首地搖頭,「小未央她從頭至尾,都是病在心上,但並不是心臟,還是心事。這麼多的事情,統統壓在她小小年紀身上,是個人都要得病,你不從源頭入手,光靠藥物治療,就算我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啊。」
握著煙的纖長手指僵了僵,蒼白中泛出青色,良久,直到紅色的星火快要觸碰到皮膚,才像是被燙著了一樣猛地鬆了手。
煙火墜地,陡然無蹤,明明痛了就會放下,是條件反射,可怎麼偏偏在面對她的事情上,他就寧願痛不欲生也放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