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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聆聽海哭

2024-05-02 16:04:44 作者: 梨灼

  日記戛然而止在10月23日,葉堇哲隱瞞了所有人,就連她被推上手術台的時候都全然無知,還以為找到了合適的心源,結果還是她自己發現的真相。可是,阿哲這麼做,就是把自己和他一起去死的路都斷了。

  

  直到現在回想起那段時間,還渾渾噩噩得猶如醒不來的噩夢,就算是當初被陸城狠心拒絕,與之對比,都成了無關緊要的疼。

  一個人只要一旦經歷過生死,就會明白,愛恨痴纏,都是庸人自擾。

  他居然說她是傻孩子?

  可是阿哲,明明你才是個孩子啊,最傻的,最天真的孩子。

  那一次他帶自己出去,是她頭一次知道葉家小公子居然還會開重機,車速快得驚心動魄,快得要讓她忘記一切,只知道抱緊前面的人就能很安心。

  耳邊風獵獵而過,路旁的燈意外一般在他們開過時一排排亮起。

  美得簡直不可思議,就像一個夢,虛幻易碎。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證到了阿哲不同於平常的一面,肆意放縱,灑脫少年。

  陸城帶給過她的,被他一一治療好,那不過是成長必須經歷的疼,就好像小孩的骨骼生長得太快也會疼,很常見,也終將會過去。

  那不過都是自以為是的為賦新詞強說愁,終有一天能夠回望笑看,明白那不過就是叫做青春的甜蜜和苦澀。

  可是,葉堇哲就不一樣了。

  她曾為了他不得不苟活下來,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這份愛有多厚重,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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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點,香港飛來的航班在機場落了地,與此同時一輛邁巴赫早就等候在了航站樓外,直到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披著夜幕出現,一群人才紛紛跑過去迎接。

  又經過了一個小時的車程,凌晨四點不到,陸城終於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吳石市的別墅。

  然而還來不及換身衣服,他第一件事就是冷峻地向一屋子的傭人們發問:

  「夫人呢?」

  「夫人正在樓上,現在應該還睡著。」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想要帶他上樓,然而卻被陸城攔了下來,只示意了兩個人上去,並放慢了腳步。

  傭人也小心地推開門,可是幾雙眼睛往裡一望,卻是全部都愣了。

  那黑暗之中,哪裡有什麼人影?

  陸城啪的一下打開了開關,在突如其來的光明之下,偌大的房間更是空空如也。

  兩個跟上來的傭人立馬就從頭到腳全涼了,拼命朝陸城解釋:

  「先生,我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夫人……夫人她……」

  此時在夢中被叫起來的趙醫生正不情願地過來,一面走一面睡眼惺忪地埋怨:「你不是說不來嗎?怎麼還是來了,而且還偏偏要挑這種刁鑽地擾人清夢的時間。」

  「她不見了。」這聲音夾著盛怒之氣,在更深露重的凌晨猶顯駭人寒涼,「你們一個個,就是這樣照顧夫人的?」

  就連摸透了陸城脾氣的趙醫生,也止不住渾身抖了抖。好半天才緩過來,搓了搓手,仍舊淡定地勸:

  「誰讓你平時在下人面前對小未央那麼不好,上行下效的,自然你們陸家的人都不拿她當回事了。」

  陸城連看也不看趙醫生一眼,這他當然知道,他對她不好。

  可是他對她不好不應該嗎?他本來就是為了折磨她才娶她的。但是,別的這些人,又憑什麼對她不好?

  眼中是滔天的怒火,看得幾個傭人頭都不敢抬,整整三分鐘過去,那怒火才有消減下去的趨勢,而後纖薄的嘴角勾了勾,更是冷峻得妖異。

  他知道,她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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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是潮水興盛的季節,大概是一輪潮汐剛平復,海岸線比平時高了一些。

  這片存在了千萬年的潮水,寵辱不驚,或起或落,到現在還是和千萬年以前一樣守著這一方土地,多麼讓人羨慕。

  夜潮拍打在堤岸上,捲起雪白的海浪,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得耳膜發疼,其他的任何聲音都被海浪聲吞噬。

  有人說這是海哭,可她寧願相信,這是一種召喚,是阿哲在海中召喚。

  童話里的小美人魚至少還能留下一堆海上的泡沫,可是她的阿哲,那麼好,那麼好的男孩子,難道真的就什麼也都不能留下?

  不,不可能的!

  還有他的骨灰,他的靈魂都在這片海底,她要去找他!她一定要去找到他!

  左未央忽然就瘋了一樣沖越過堤岸,衝到海灘邊,海浪一下一下地浸沒近海的沙灘,她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可卻什麼都找不到,什麼都不在了,那些幼稚的,溫柔的回憶,什麼都已不在了。

  為什麼?她只是想和他好好的,為什麼就是不可以!

  伴著海潮聲,哭喊聲也變得撕心裂肺,在這片海灘上毫無目的地找尋,來來回回幾十次,可是,只有一遍遍的真相確認著,真的,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海風呼嘯著在耳邊轟鳴地響,像是從前,阿哲帶她來過這裡,男孩子撿起海螺放在她耳邊,興奮地說:

  「聽!海的聲音。」

  真是個天真的孩子啊,世上又哪裡來什麼海的聲音?不過是被放大了的我們自己的動脈聲,可是現在,我多希望那個天真的男孩子能再把海螺貼在我的耳邊,笑著,說:「聽!海的聲音。」

  而不是現在,只剩下海螺的碎片,硌得腳生疼。

  終於,咸澀的海風吹乾了眼淚,她木然地開始哭不出來,累了,她真的也好累了。平靜而絕望地站定下來,閉了閉眼,想像從前,那個眉目溫和靜好的少年還曾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在這一片海,甚至直到現在,她都還能感覺到他就圍繞在自己身邊。

  左未央悽慘無助地咧嘴哭笑,極其緩慢地在原地蹲了下去,慢慢靜默地脫下鞋,放在一邊,然後摸著胸口心臟的位置,如同攜著少年的溫度,開始往海里走。

  阿哲,她來找你,她,真的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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