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對不起的人
2024-05-02 16:04:33
作者: 梨灼
紀唯曾經是孫莞兒的心理醫生,當年孫莞兒的死,對她的職業生涯也曾造成過一定的傷害,陸城雖無情,卻相當有擔當,把這些都記得很清楚。
「陸總是在認錯嗎?」紀唯不可思議地說,「還真是……令我惶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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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陸城淡淡,他的睫毛很長,在咖啡廳里昏黃光線下尤其明顯,幾乎能用妖嬈來形容。
紀唯看著他,忍不住又想起第一次看見他的樣子,他帶著孫莞兒找到自己,根據資料,那個女孩走到哪裡都需要依偎在他懷裡,否則就要尋死覓活。她的心中尚還不屑,可是就在抬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僅僅只是那一瞬,就覺得,自己好像也得了同孫莞兒一樣的病。
如今他還是那樣,可自己卻已三十歲,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能苦笑出來,還真是個……男禍水。
孫莞兒死後,孫家把喪女的責任都歸結到了陸家的頭上,就連陸家二老的葬禮都沒有來,不過倒是再也沒有找他的麻煩,大概是覺得陸家遭到的報應已經足夠了。
所以一談到孫莞兒的死,陸城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父母,神色更加不好看,有些陰鷙氣散發出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紀唯忽的一下笑出來,三分狡黠,七分苦澀。
「我想做什麼?」她舉起自己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正是錄音畫面,「陸夫人的嫂子可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聯繫到陸夫人並不算什麼難事,你說,如果我把陸總緬懷孫莞兒的這段音頻發給她,她會有什麼反應?」
「你……」
陸城眸色陡然一沉,好個紀唯,這個女人,竟然事到如今還一心千方百計地對付自己。
笑意冷得駭人:「好啊,你大可以試試。」
紀唯仍是笑,她大概真的快要成為第二個孫莞兒,為了陸城什麼手段都用盡了,如此卑微低級。「陸總真的不在乎?」
「自,便。」陸城咬牙,逕自起身,不打算和這個瘋狂的女人繼續談下去,只是臨走之前,還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但是對於會造成的任何後果,我希望你都做好了承受的準備。」
紀唯笑得明艷動人。
她當然早就做好準備了,最壞的打算,還能壞得過孫莞兒?至少還能讓他記一輩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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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沒有等來陸城,左未央一個人隨意清淡地吃了點,就回到了房間看書,只是書沒翻了幾頁,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一段音頻。
既沒有署名又沒有題目,她還以為是別人發錯了,可是偏偏又抵不過好奇,順手打開,而當裡面的聲音一出來,她就知道,對方一定沒有發錯。
「你好好的提她做什麼。」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莞兒。」
「……」
愧疚後悔的語氣,是她從來沒有從陸城口中聽到過的。
孫莞兒,他果然還是愛著她。
心口微微有點疼,是昨天暈倒後還沒有養好精神。不行,她不該讓阿哲的心臟受苦,他愛著她又如何?又不關自己的事。
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覺得有些累,門卻忽然開了,猛地回頭,竟然是陸城正好回來。
左未央連忙讓自己看上去自若些,把手機關好,坐在床上抬頭看他。
「回來了?」
陸城一身西裝筆挺,正脫下外套掛到了衣架上,一面扯領帶一面朝她走過來,看上去略有些煩躁。
煩躁的陸城,讓左未央看著就心頭一緊,又回想起新婚那夜他突然壓著自己的樣子,不由得慌起來。
在他面前,總是一切的偽裝都自亂陣腳,陸城斜她一眼,極淡地問:「怎麼了……有話要對我說?」
紀唯那個女人沒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想來音頻應該也已經發給她了,她應該也已經聽了,說實話,他居然切切實實地有一些緊張。
左未央連忙搖頭:「沒有……」
只是否認的話剛說來就覺得好笑,明明是他記掛著別人被自己得知,怎麼反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
「沒有麼?」他自言自語似的說,居然詭異地透著些許失落,到底是她沒有聽到那段音頻,還是……她根本不在乎?
「那麼,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陸城坐到床邊,左未央下意識地往裡一縮,他眼中清晰地閃過一道失落,隨即露出了寡淡的笑意。
「你還記得,七年前……孫莞兒嗎?」
左未央霎時抬頭,不敢相信他會主動和自己提起這個名字,結結巴巴地小聲說:
「記得。可是,你……你為什麼要和我說起她?」
陸城坐在床邊側頭看她,眼眸透徹得一如年少。
「其實當年……」他清晰地猶豫了一下,才像是下定了決心,終於緩緩說出,「是因為莞兒得了病,離不開我,這是我欠她的。所以我必須要親自帶她去看病,所以,沒有辦法,我只能拒絕你。只是我沒有想到,那個時候你會走……」
左未央先是疑惑,隨後更深的迷惘,最後終於聽明白了,愣了三秒,恍惚間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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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左未央這輩子最念念不忘的那一天。
是個大雪天,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都趕著回家,或者等著愛人或親人來接他們回家。
左未央驀然收回望著一雙雙離開的背影,彼時正值她病最重之時,家人已不准她出門,她是偷偷溜出來的。猛然間像是要咳嗽,卻又習慣性隱忍地拼命忍住,只輕輕地從喉嚨里發出了幾聲微不可聞的聲音。
陸城的眉宇好像略微皺了一下,但也只是用看似平常的,用最無波瀾的語氣講了一句:
「先到那邊躲躲吧。」
他說完便走,楚未央無聲地跟上,順著他剛才淡漠的眼光看向的咖啡廳的露天座椅走去。
之後兩人坐下。
這場談話,從開始到現在,左未央仿佛只是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鼻尖,明明是她叫他出來的,現在卻好像連正視他一眼都不敢。
而陸城,似乎是在看向自己對面的人,又似乎只是將目光堪堪略過左未央的臉,去看著這個城市漫天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