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星辰之外 (五)
2024-07-11 20:09:15
作者: 臨山海
「當然了。」哈溫毫不避諱:「遠的不說,就說五年前吧,我們雖然敗了,但你們也是慘勝,讓我們擄走了上百名世家子弟。」
「當時是我們少主親自動的手,他剛練成了焚天功的最後一式,正好拿他們試手。嘖嘖,你猜怎麼著,不過幾秒鐘,那些你們靈族所謂的後起之秀,全都化作了黑灰,被風卷得到處都是,連埋骨都免了!」
他講得興高采烈,全沒有注意到陶樂的面色已經蒼白無比,額上也沁出了大滴的冷汗。
「哈溫。」她用盡了全力,一字一句地問道:「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要那樣做。當年那些年輕人,沒有參與跟棄族的對戰,為什麼你們要暗中將他們擄走,殺害?」
「為了什麼我可不懂,但我知道那是陛下的意思。當時陛下剛剛歸族,就是靠著這個提議得到了長老們的肯定......」
「多嘴。」一陣疾風吹過,哈溫的身影消失在遠方的空中,變成了一個幾不可見的黑點兒。
「陛下。」無數人拜伏下去,除了陶樂。
「退下。」西穆看著陶樂發紅的眼角,剛剛登基為帝的喜悅與豪情,就忽然如同潮水一般地褪散了大半。
他伸出手,想要為她擦去額角的汗,但她卻沉默地後退,避了開去。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那些人里,有你的兩個兄長。」
陶樂垂下了頭一聲不吭,只是將手緊緊地攥著,指甲重重地刺到了肉里。
「人選是我親自擬定的,所以我記得很清楚。」西穆上前一步,用手托起了她的下頷,迫她抬起頭來。
她的面上已是滿是淚水,嘴唇上齒痕宛然,沁出了血絲。
「當年的計劃,就叫做『斷崖』。」他盯著她的眼睛,逼著她聽:「就是你想的那樣,將靈族最有前途的根苗,在成長起來之前摧毀掉,所以才有了這一次的大勝。」
「那個時候,我並不認識你。但是,就算是現在重來一次,我依然會那樣做,永不會悔。」
西穆居高臨下地說完,便鬆開了手,任她跌坐在椅中。
「來人。」兩個棄族女子匆忙入內,拜在他的腳下。
「時刻盯著她,若是治療不盡心,或者故意加重病情,就直接殺了。」
「是。」
西穆大步流星地走出,卻在傷患營門口,再次停了下來。
「處置之前,還是先著人通報給我。另外,若是她肯盡心救治,可按二等標準,提供衣食。」
被軟禁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陶樂表現得中規中矩,沒有反抗,沒有試圖逃跑,對於每日送上門的傷患也表現得很耐心,只是治療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剛開始的時候,她一日可治二百人,無論是何等疾病傷痛,皆是靈到病除。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每日能治的人數越來越少,到了後來,竟然連最微小的綠色光團,都凝聚不出來了。
「依婢子們看,姑娘不是裝的,是真的病了。」服侍她的棄族女子跪在西穆的腳下:
「前幾日,還能勉強喝幾口水,吃兩顆地榆果,今日自早上起,便什麼都不肯用,只是閉目躺著,不言不語。」
「病了?」西穆的手緊扣著王座的扶手,冷聲道:「她自己就是醫者,能有什麼病?」
「告訴她,若是繼續消極殆工,那麼朕決不會姑息容情。」
「......是。」
兩日之後,西穆正在與眾臣議事,忽然見到內侍長匆匆步入,稟告道:「陛下,那位靈族女子,應是不行了。她到底曾經救過您,是否要去見上一面?」
「不行了?」西穆覺得這話無比刺耳:「她的治療能力世間罕見,便是再重的傷病都信手醫得,怎麼可能會死。」
「陛下,您忘了,她是靈族人。」侍衛長提醒他道:「靈族人在永夜星域,本就會受到虛力侵蝕,靈力無法補充,變為廢人。」
「怎麼不早說!」西穆騰地站了起來:「傳召大祭醫,馬上去傷患營!」
話音一落,他的身形就在大殿內消失了。
事實比西穆想得還要嚴重。因為陶樂忽然消失了。
兩名棄族女子嚇得連連叩首,話說得語無倫次:
「方才姑娘忽然沒了氣息,我們正要前去稟告,她的身體就......」
「就怎麼樣!快說!」黑色的虛力纏上了兩名棄族女子,將她們提到了半空中。西穆的心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灼燒著,令他無比焦躁。
「就變成了透明的,好像一塊極軟極清透的水晶......這樣也沒過幾分鐘,她人就不見了,然後......然後陛下您就到了。」
「一派胡言!」虛力重重拍下,兩個侍女墜於地上,摔得血肉模糊,眼見是活不得了。
大祭醫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這種事情確實沒有先例。」他很快明了了情況:「靈族人就算是死了,屍體也不可能憑空消失。」
「她不會死。」西穆的目光冷冽地掃過了跪了一地的傷患們:「也不敢死。」
他抬起頭,目光轉向陶樂連日來休息的內室,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的命,與整個靈都聯在一起。三日,朕只給你三日時間。若是逾期不至,哪怕你是真的死了,朕也必會踏平靈都,屠盡生靈,更會將你陶家闔府上下,顯戳示眾。」
「聽好了,朕言出必踐。」
西穆表現得相當瘋狂,但陶樂還真的聽得清清楚楚。
她本來以為,自己這回真的死定了。虛力入體,蝕骨傷身,偏偏靈力又被耗得乾乾淨淨。對此,她其實也沒有什麼怨言。
以醫者自居,救人不分對象,可是卻救下了殺害兩位兄長,令父親吐血而亡、母親抑鬱至今的禍首。
可偏偏,她什麼都做不了。就連想遷怒於那些棄族的傷患都做不到。
所以最該死的人,其實就是她自己。
想來她消失之後,顧恆應會看在之前合作過的份兒上,多少照顧一下母親。
意識渙散之時,她本來是這麼想著的。
沒想到,就在下一秒,她就被拉到了一個極為特別的空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