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極光海（五）

  夜色下的海心城，在朦朧的淡金色仿真光源照耀下，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來自帝國內外的遊客雲集於此，各自尋著自己的樂趣。

  醇酒美人，珠寶璀璨，海陸珍饈，飛車競技，仿真星戰應有盡有，熱鬧熙攘之處，並不下於首都星圈內的一流城市。

  然而外面的一切繁華喧囂，都與尤麗婭無關。

  她安靜地踡縮在閣樓一角，指望著樓下正在翻箱倒櫃的壞人們，能夠早早離去。

  可惜她並不清楚，在那些能力者面前，自己的存在根本無所遁形。

  很快，尤麗婭便被揪住衣領拎了出來。

  

  「小姑娘。」長著高高的鷹鉤鼻的男子惡狠狠地說道：「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還有食物和水。」

  尤麗婭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著圈兒，但卻又生生地忍住了。

  哭泣不但沒有任何意義，還可能會激怒這些人，招來一頓毒打。

  這種事情，在爺爺被逮捕的這一周內，她已經經歷了好幾次。

  「叔叔。」尤麗婭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先前已經來了好幾撥人，家裡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真的。」

  她的肚子恰在此時發出了一陣腸鳴音，印證了她的話。

  鷹鉤鼻皺著眉頭鬆了手，將她狠狠地推倒在地：「媽的，這都什麼事！好不容易避開滿街的警衛摸進來，沒想到這房子看著不小，其實什麼都沒有！」

  另外兩個男子也上了閣樓。頰上有刺青的男子應和道：「這幾天城裡是外松內緊，兄弟們都被警告了儘量不許出門——日子過得沒滋沒味也就算了，連吃飯都保證不了！」

  另外一名光頭男子盯著尤麗婭看了一會兒，忽然重重地舔了舔嘴唇：「餓上幾頓也不是撐不過去，可這到了眼前的樂子，可不能放過了。」

  「這小姑娘不過七八歲大，能有什麼滋味？」鷹鉤男不以為然：「為了這種事惹來麻煩就不好了。」

  光頭男根本不以為意，蹲下身去捏住了尤麗婭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來，滿意地看著她驚恐地睜圓了雙眼：

  「怕什麼？最近一段時間，警務局都不可能把心思放到我們身上。」

  面有刺青的男子這時也搓了搓手：「小輝哥說得有理。這姑娘的家裡人犯了大罪，說不定還會株連到她，與其到那時再白白送命，還不如現在便宜了咱們哥幾個。」

  他一邊說，一邊彎下身子，抓了一把尤麗婭的長髮，放在鼻端嗅了嗅，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求，求求你們。」尤麗婭的聲音打著顫：「我可以為你們去找食物，也可以幫你們洗衣服擦皮鞋，只要你們放過我......」

  她的乞求沒有得到半分憐憫。鷹鉤男漠然地站在一旁，光頭男則一掌將她摑倒在地，又將手伸到了她的衣領之上。

  尤麗婭停止了掙扎，閉上了眼睛。

  她的心跳得快極了，身體因為恐懼而不受控地戰慄著。

  爺爺，請您保佑我，讓我活下去......我還不想死。

  預想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落下來。有人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別怕，沒事了。」

  那隻手並不大，卻與聲音一樣溫和堅定。

  尤麗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發現之前那三個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個男孩。

  其中一個個子稍高，負手立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另一個則和她差不多年紀，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正微笑著看著她。

  「我們是你爺爺的朋友，是他讓我們來看顧你的，恰好遇見了那幾個壞人。」

  「剛才？」尤麗婭猶豫著問道。

  那幾個人看起來都很強悍，可不像是能隨隨便便放手的樣子。她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怎麼會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放心吧，你再也見不到他們了。」西洛一邊說，一邊將尤麗婭拉了起來。

  「餓壞了吧？」她像變戲法一般地摸出了一袋食物：「先回答我們幾個問題，然後你就可以好好地吃上一頓。最晚明天，你的爺爺就能回來了，這個噩夢，也將要結束了。」

  「嗯。」尤麗婭笑了起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昏暗的地下室中，放著七八個碩大的銀色籠子，裡面分別關著幾條相貌俊美的人魚，男女都有。

  他們都被下了一種秘藥，只能保持人魚的狀態，無法幻再化回人身，更不能再使出半點源能。

  「你們聽說了嗎，今晚我們不會被拍賣掉了。」一條長著漂亮的湖藍色長尾的男人魚說道。

  「真的？」其他幾條人魚的眼睛亮晶晶地：「朱利安，他們是不是會放我們回家？」

  「怎麼可能。我聽說，在一段時間內，這裡都不會再拍賣任何的違禁品，也包括我們。」

  「這麼說，我們暫時不用分開，還可以待在一起，留在海心城？」

  「應該是吧。」朱利安說著，眉宇間的愁意卻揮之不去。

  厚重的大門緩緩地滑開，幾個身著制服的人走了進來。

  看著他們手中握著的源能槍，朱利安的心沉了下去。看來他之前的擔憂，真的應驗了。

  「全殺了。」為首的人命令道。

  「為什麼？」一名嬌美的女人魚雙手緊緊地撐著柵欄，驚恐地問道。

  為首之人擺了擺手，止住了即將開啟的殺戳。

  「你們只是命不好。大人下了令，要清理一切風險隱患。極光海以前沒有，以後也不可能有什麼人魚拍賣。」

  他說到這裡微微搖了搖頭：「但你們放心，會有很多人，陪著你們上路的。」

  手掌揮動，行刑者們無聲地扣動了扳機。

  明亮的綠色源能從槍口中噴出，然後就莫名其妙地停滯在了空中。

  「啊啊啊!」慘叫聲自持槍者的口中呼出，他們丟掉了手中的源能槍，舞動著雙手哭喊起來。

  朱利安壯起膽子向外看去，就見一叢淡藍色的火焰，從他們的手掌部位，一直蔓延到了手臂之上，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為首的人連連揮出源能，想要滅掉下屬身上的火焰，卻像是火上澆油，讓那藍火燒得更猛烈。

  「是誰在搞鬼？」他暴跳如雷，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凌厲地從籠中的人魚身上掃過：「你們以為這些小技倆可以讓你們逃過一劫？別做夢了！」

  他雙手微點，一道道源能化作大片的利刃，向著毫無反抗之力的人魚們飛去。

  「夠了。」羲和突兀地出現在室中。他明明什麼動作也沒有做，那些利刃卻倒卷回去，將那為首之人割了個七零八碎。

  在朱利安等人驚詫的目光中，他的掌中浮現出一點極明媚的綠色瑩光，化作幾道極細微的綠色光點，飛入了人魚們的額頭。

  然後他們就發現，之前體內晦澀無比的源能核心，忽然就變得清晰明亮，運轉自如。

  那份限制著他們的秘藥，忽然就這樣消失無蹤了。

  籠門無聲地打開，幻化成人形的人魚們走了出來，虔誠地對著羲和跪了下來。

  「稍等一會兒再出去。會有人送你們回家的。」他說完，人就消失不見了。

  默文站在星長府的頂層，俯瞰著下方的海心城，心中卻是將極光海所有事務都快速地過了一遍，確認再也沒有任何疏漏之處。

  就在剛才，最新的命令已經被傳達了下去，無數士兵警衛像水銀泄地一般灑向監獄和各個地方，去清理那些待決疑犯以及他們的家屬，以及之前被處決的所有犯人的家人。

  他們對星政府和自己充滿了怨憤之心，如若被監察使恰好遇到，那就有極大的概率會胡言亂語，打破現今的大好形勢。

  所以這個險，他絕不能冒。左右這些人命，都有極樂幫忙掩蓋，算不得什麼大事。

  只要過了今夜，那麼他領導下的極光海就會無懈可擊，經得起各個方面的推敲檢查。

  米奧帝國這麼廣大，極光海今年的評定又是甲等，照理來說，監察使是斷不可能這麼早找上門來的。

  而在明天之後，他還該期盼著監察使的到來，因為自己多半會因政績優異而平步青雲，甚至還能被賜以爵位。

  想到這裡，默文的唇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送一杯冰珏酒進來。」他吩咐極樂道。

  回應他的並不是極樂，而是一個陌生至極的冰冷聲音：

  「默文星長。我是臨。鑑於在您執政期間，極樂無視帝國法律法規，犯下了種種重罪，已被扣押待審，極樂星一應事宜由我全權接管。」

  「至於你的罪行，我已經全部移交給監察使，將由他全權處置。」

  大門打開，腳步聲響起。默文艱難地轉頭看向來人，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