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砸人

2024-07-11 17:05:59 作者: 一隻橘貓壓海棠

  王承宗的這一套制衡不可謂不精巧,不可謂不聰明,只不過,這一切還都只是計劃和暢想,現實情況,卻沒有那麼的美好。

  這其中最關鍵的就是王承宗的信任和王承宗的安全感。

  雖然王承宗是叛逆,雖然王承宗選擇了僱傭異族,但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所以那些被雙倍的價錢僱傭的異族永遠也只能是異族和異類。

  至於原來盧龍軍的成員,雖然前期王承宗已經做出了部分讓渡,並且給與了言語上的,在沒有完成收買之前,王承宗同樣不敢給予百分之百的信任。

  所以,雖然薊縣周邊的有幾十萬兵馬,但是,只有王承宗自己帶來的成德兵才能駐防在薊縣城內。

  剩餘的兵馬,無論什麼出什麼,無論什麼成分,無論對王承宗處於什麼態度,都只能分布在薊縣周邊不同的大大小小的營地、城池之中。

  也就是王承宗從天竺教派手中拿到了太多帶來財富和糧草,否則給這些兵馬提供吃喝都能成為一個大問題。

  饒是如此,混亂也不可避免,為了避免出現更大的問題,王承宗給各部留下了嚴謹出營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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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郭戎敢於做出千里突襲薊縣,利用的就是薊縣周圍這種混亂的狀態,否則二十多萬枕戈待旦的大軍,郭戎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用的。

  從只有成德兵駐紮薊縣這一點,任誰都能看出,王承宗真正信任的是他自己帶來的成德兵。

  問題是,北上的成德兵只有萬餘,但是這萬人的主要作用是幫助王承宗順利的接管盧龍各州,留在薊縣的部分根本就不足以確保薊縣的安全。

  這就使得王承宗不得不使用一部分盧龍兵,輪流在城內駐防,從而彌補單純成德兵戰力的不足。

  王承宗的出發點很好,通過盧龍和成德兵混編戍守、輪值,增進了解,加速磨合。

  然而人心這種東西不是可以隨意估量和判斷的。

  王承宗為了拉攏盧龍精銳,防止他們發生暴亂,所以在屠戮天竺教派的時候,已經提前將部分利益分配到了盧龍精銳的手中。

  要知道彼時,成德兵自己還沒有獲得賞賜,投降的盧龍兵先享受了這些,這讓那些跟隨王承宗北上,出生入死的成德兵情何以堪。

  雖然沒有人直接頂撞王承宗,但是,不滿、憤懣、厭惡的種子無疑已經深深的種下。

  若是換成一個觀察足夠敏銳,能力足夠優秀,擅長解決士卒心理問題的將領,或許可以緩解這種仇恨的種子,但是擔任幽州兵馬使,負責守衛薊縣的成德將領卻不是這樣的類型。

  當然,涉及到薊縣的守將,通過潛伏在薊縣的偵察兵傳回的情報,守將的資料莫靈均早就瞭然於胸。

  王彥平,武卒出身,積功至校尉,被前成德節度使王武俊看重拔擢為侍衛,後外放為趙州兵馬使,和河東、昭義軍多次交戰,互有勝負。

  王承宗繼承了成德之後從趙州調任冀州兵馬使,成為了事實上鄴城的守將,深受王承宗的信任。

  另一個方面,從十幾歲從軍到現在,王彥平跟隨王氏近三十年,屬於王氏死忠一類,在忠誠方面是毋庸置疑的。

  在習慣和風格方面,作戰勇猛、作風硬朗、基礎紮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突出之處,但是也沒有太大的問題,算上比較傳統的唐軍將領。

  可見王承宗信任的這位守將確實不是酒囊飯袋。

  但是,排解士卒心中不滿,化解士卒的情緒,卻不是王彥平所擅長的。

  更何況,這傢伙同時也是成德軍的一員,本就對盧龍兵不滿之下,如何能對這些二等人有什麼好臉色和待遇。

  更有甚至,在王彥平的刻意縱容,甚至刻意安排之下,所有的髒活、累活、苦活,比如巡查,巡防、值守全部扔給了那些臨時協助守衛的盧龍士卒。

  正是通過這些舉動和措施,哪怕是潛伏在薊縣的禁軍偵察兵都能看出,哪怕收買完成,盧龍兵也永遠會比成德兵矮上一頭,永遠擺脫不了二等人的身份。

  莫靈均雖然沒有聽到自己一行人走後城頭之上那個倒霉的盧龍士卒的咒罵,王錚三次喊話,三次冒雪回應的都是一個盧龍士卒,已經將成德和盧龍兩軍巨大的鴻溝和隔閡。

  莫靈均明白,這種巨大的鴻溝,正是郭戎所需要的。

  通過簡單的試探,偵察兵們傳出的信息已經得到了驗證,因為大雪、封城缺失的信息已經得到了補全。

  莫靈均知道,經過了這些信息的補充之後,最後偷襲的計劃很快就可以完成,最快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晚上,偷襲就將開始。

  眼下,城防體系依舊存在,城門緊閉,突襲戰的可能性已經被無限降低,突襲大概率要變成偷襲或者夜襲。

  對於郭戎來說,騎兵突襲,牙兵偷襲,偵察兵夜襲區別並不大,都是拿下薊縣的手段,但是對於莫靈均來說,多多少少是有些遺憾的。

  突襲變成偷襲或者夜襲必然導致,這一戰的主力已經從自己率領的騎兵變成了郭戎和張泰成帶來的步卒。

  相應的,莫靈均所部的也從突襲戰的主力,轉變為了保護和掩護的性質。

  只不過,遺憾也僅僅存在一瞬間而已,更重要的是保護和掩護的同樣重要。

  莫靈均帶領隊伍一路北上,時不時的朝著後方的薊縣望去,薊縣城池也消失在了莫靈均的視野中的那一刻,莫靈均立刻伸手讓隊伍停頓下來開始下達命令。

  隨著命令的下達,整個隊伍分兵三路。

  一整隊騎兵負責將他們經歷的情況和莫靈均的判斷前往良鄉,向郭戎匯報情況,並且需要將後續的命令傳回。

  莫靈均帶領一個小隊,前往此地以西大約十五里,廣平縣以東,自己所率領的這支騎兵的主力所在的營地,隨時等待來自良鄉方向郭戎的命令。

  王錚率領著千餘人的隊伍繼續向城北的營地進發。

  根據偵察兵提前傳回的消息,城北五里的這座營地本就是盧龍軍騎軍的主要營地。

  此時此刻,這座至少駐紮了來自各方,數量至少一萬五千人的騎兵。

  同時,作為距離薊縣最近的一座營地,一旦薊縣出現意外,這座營地將成為首選救援薊縣的存在。

  雖然郭戎的命令還沒有傳來,但是莫靈均很清楚控制住這裡大概率會是自己的主要任務。

  莫靈均雖然沒有帶隊,但是在莫靈均看來,清一色的盧龍騎兵裝束,胯下清一色卡有盧龍標記的盧龍鎮軍馬,清一色的北地口音,再加上從伏擊的那支原本要支援薊縣的媯州騎兵口中獲得的信息,有王錚這個膽大心細的傢伙帶隊,想想矇混過關不成問題。

  至於搞破壞,王錚這個毫無底線的傢伙更是行家中的行家,連自己都遜色於他三分。

  分兵一刻鐘之後,一座占地規模頗大,設施完善沉浸在大雪之中的永久性營地呈現在了王錚的面前。

  只不過,這裡和薊縣一樣,大營的營門緊閉,門口看不到半個值守的士卒,如果不是還有偶爾還有人走動,根本就看不出有人的感覺。

  沒有任何猶豫,王錚一馬當先大大咧咧的策馬衝到了營門之前,張嘴就開始朝著營內大吼。

  「有人麼,快來給耶耶們開門!」

  王錚喊得起勁,但是營內半點回應都沒有,見狀,王錚也沒什麼猶豫,一邊前行,一邊抄起馬背上的馬槊,收起朔鋒,用馬槊的尾杆朝著營門就是一擊橫掃。

  「咚!咚!咚!咚!咚!」

  伴隨著一連串的咚咚聲,小半個營地的柵欄上的積雪都被直接震落,十幾息之後,十幾名軍卒從距離營門最近的一座軍帳中魚貫而出。

  為首一人一邊帶著鐵胄,一邊朝著營門走來,嘴裡還不停的謾罵咧咧,

  「哪個%……&&,敢到耶耶這來來闖營,活膩歪了不成%¥#%……」

  就這樣,一邊罵,一邊走,一直走到營門之前,叫罵的聲音才停歇了下來。

  然而,叫罵的聲音停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帶著不滿、憤怒、厭惡、貪婪等多重情緒雜糅的聲音。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挑釁軍營?活膩歪了麼?」

  聽到聲音,王錚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抬起頭,透過營門的縫隙,認真的瞅了瞅叫罵的那個傢伙。

  聽口音,這種標準的薊縣口音,也就是說這傢伙是盧龍軍的成員。

  看打扮和裝束,看起來像是校尉的級別,如果沒猜錯,這傢伙應該是負責值守的軍校。

  一臉不滿的神情,一嘴的污言穢語,一群跟在身後無精打采的士卒,這顯然就是嚴重受到排擠的盧龍軍。

  更重要的是,對方雖然表現的極為不滿,但是大概率沒有懷疑他們的身份,於是王錚也就無視了對方的不滿,直接大喝道。

  「耶耶是媯州,關將軍麾下,奉命從媯州到薊縣,趕快打開營門。」

  說著,王錚從馬背上的背囊裡面取出一份文牒,直接扔向了那名盧龍校尉。

  文牒是接到了,但是那名盧龍校尉連看都沒看就直接遞給了身邊的親信。

  隨即微微眯起了眼睛,臉上憤怒的神色稍稍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邪魅的笑容。

  「誰知道你們這是真是假,現在大雪漫天,等雪停了再說,要不然出了問題,兵馬使訊問起來,出了問題誰擔負的起。」

  一邊說著,還一邊看向身後跟隨他的一群兵痞。

  「你們說是麼?」

  沒等他說完,早就已經猜到他想幹什麼的王錚,將手伸進了旁邊備用戰馬上的背囊中。

  瞅准盧龍校尉回頭的一瞬間,抄起背囊中拿出的東西,直接朝著那傢伙的面門砸去。

  「哎呦!」

  只聽一聲悽厲的慘叫之後,那名盧龍校尉捂著臉倒在了地上,跟在他身後的那一群蝦兵蟹將一個個目瞪口呆,或憤怒,或驚恐,或懵逼,一時間竟然忘了求援或者示警。

  直到二十多息之後,被王錚偷襲了的盧龍校尉才在親信的攙扶之下,緩緩站起,抬起頭,用一種極度仇視的目光看向了王錚。

  此時他的整個左眼變得烏青一片,眼角在不停的滲血,再加上歪歪斜斜的鐵胄,以及咬牙切齒的樣子,整個人顯得格外的滑稽。

  然而,這滑稽的面容之上,呈現的卻是一副仇視的面容和怨毒的目光。

  「來人啊,去擊鼓,吹號準備……」

  然而這名盧龍校尉的話還沒說完,另外一個明顯是他親信的傢伙卻在拼命的拉扯,一邊拼命的呼喚。

  「頭兒!頭兒!頭兒!」

  「怎麼了,怎麼還不去傳令。」

  雖然不悅,但是這名盧龍校尉還是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整個人直接愣在了當場,就連眼睛似乎都在放光。

  剛才王錚的速度實在太快,盧龍校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東西襲擊。

  而現在,襲擊自己的東西。一塊拳頭大小的,金燦燦,黃橙橙,方方正正的金塊已經被擺放在了親信的手中。

  愣住了十幾息之後,這名校尉顧不得身上的傷勢,一個箭步竄到了親信的身邊,一把從親信中搶過了那塊黃金。

  接下來,盧龍校尉直接拿金塊,一下子咬了上去,入口的一刻,金磚上面金屬所獨有的寒意一下子就浸透到了校尉的靈魂,然而,這卻沒能阻攔他的動作。

  「咯嘣~」

  伴隨著聲音,盧龍校尉整個人直接一頓,右上的虎牙直接崩了下來。

  一陣愕然之下,盧龍校尉將手中的金塊舉到了自己的眼前。

  那一顆虎牙,已經穩穩的嵌入到了金塊之中。

  足金!

  看看這一塊大小,起碼一斤有餘,幾乎是一瞬間,這名校尉陷入了癲狂的狀態,開始放聲大笑。

  直到十幾息之後,整個人才在親信的呼喚和拉拽之下,稍稍恢復了神志。

  下一刻,黃金之上那冰冷的感覺再次傳入他的靈魂之中,帶給了他的靈魂無盡的愉悅。

  饒是冰冷刺骨,但是依舊被校尉死死將金塊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等他反應過來,再次看向營門之外的時候,臉上的不滿、憤懣、憤怒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待財神爺的親近。

  而王錚的臉上則掛上了不滿,而目光則盯在了緊閉的營門上。

  看到王錚的眼神,盧龍迅速回過神,開始一邊叫罵,一邊連踢帶踹的下達命令。

  「快快快,你們這幫笨蛋,還愣在這裡幹什麼,沒看見下著大雪麼,快打開營門,迎接媯州的兄弟們入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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