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小七的傲骨

  繁華的宮牆之中。

  太監宮女們來來回回，宮女們手上捧著滿是血水的盆，快步走著。

  幾個太醫坐在屋內，圍成一圈，低聲討論，面有難色。

  而在房間的最角落裡，太子抱膝而坐，把腦袋埋在膝蓋中間，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的人。

  當時小七縱身一躍，本是必死之局。

  幸好有零在他的身後，用高超的輕功在離地兩米之時，將人撈了上來。

  然而那慣性把一個才幾十斤的少年襯得格外的重，零一不小心折了個胳膊。

  

  這可委屈壞了零，自己把胳膊接好之後，正躲在樹上自閉呢。

  幾個小點心都哄不好的那種！

  「啟稟公主，人雖然沒摔著，但這位身體裡的毒已經深入肺腑，卻毒實在厲害……我等聞之未聞，實在是…實在是藥石難醫。」

  顧知意面色不變，只一個字。

  「治。」

  太醫們的汗水都快浸濕後背了。

  他們是人又不是神，怎麼能從閻王爺的手裡搶人呢？

  可在公主的眼神之下，太醫們咽了口口水。

  「我…臣盡力而為。」

  「是竭盡全力。」

  敲打了一番太醫，顧知意走到太子的身邊，沒多說什麼，跟著他一起坐了下來。

  兩人靠在牆邊，中間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太子卻覺得，身上好像沒那麼冷了。

  「你別擔心。」

  顧知意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撐了那麼多天，沒道理這會兒就撐不過去，我已經叫人把我二哥叫過來了，他是有名的神醫，能在閻王爺手裡搶人的那種，一定有辦法解毒的。」

  這話似乎有用。

  一直呆坐在角落的人總算捨得移開了一直黏在床上的眼睛，顧知意這才發現，他的眼睛裡滿是紅血絲。

  「我竟然不知道，他還吃了毒。」

  太子的聲音縹緲著，很是虛弱。

  「是我，是我沒能照顧好他。」

  在他缺席的這些時日裡，他的弟弟該遭遇了多麼多的痛苦，才會決心往自己的嘴裡投毒。

  只為了拉太皇太后同歸於盡啊！

  「是我沒做好一個哥哥，我沒能保護好他，我只顧著在你的庇護之下苟且偷生，我算什麼狗屁兄長！

  我每日去施粥，去做善事，幫助那麼多的人，我卻連我自己的弟弟都保護不了，我當初就不應該走，都是我的錯……」

  「你別這麼說，不是你的錯。」

  顧知意看著身邊的太子，聲音溫和。

  「當時的局勢，咱們都是隨著水流飄動的蘆葦，你也決定不了具體的走向，你能夠護住自己已經很好了。」

  太子：「可我才是太子，我才是儲君，這些苦本是我該受的。」

  「說什麼胡話呢？」

  顧知意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你看著我。太子哥哥，我知道今日的事情你也很痛心，但你也不要因為這個而刻意地苛責自己。

  當時的情形，誰也說不準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若是你落在太皇太后的手上，誰知她不會馬上殺了你？

  小七年幼……他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在太皇太后那麼多年的教導之下，仍然堅守本心，沒忘記自我。

  還有今日…這是他的驕傲，這麼驕傲的他，不會願意看到他的兄長往自己身上攬責的。」

  對於小七，顧知意是真的很欣賞。

  他們都小瞧這個孩子了。

  他的身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堅韌勇敢，他從來沒忘記自己的血脈，無論身處何處，身上都有著趙氏皇族的驕傲。

  他比他的父皇，更像皇族的子嗣。

  今日這縱身一躍，他拋棄的是自己的性命，留在世間的，卻是那錚錚傲骨。

  「這既然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就不應該為此感到痛心，小七這麼優秀，你作為哥哥，應該驕傲才是。」

  太子紅著眼睛看著她，終於忍不住把面前的人抱進了懷裡，沒有哭，渾身卻在顫抖。

  顧知意從上而下撫摸著他的背，聲音溫和，不帶旎思。

  「沒事的，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伺候著的宮人們默契地避開了眼神，不敢往那邊看。

  不遠處，林亦白站在殿外，默然不語。

  「怎麼，吃醋了？」

  黃素白探了一個腦袋進去，然後又縮了回來，興致勃勃地問。

  「主公對待這位太子殿下確實不太一般，他倆抱在一起，你難道吃醋了嗎？」

  你別說，在不知道林亦白的想法的時候，他還真的以為顧知意會和那位太子殿下在一起呢。

  林亦白的反應卻出乎於他的意料。

  並沒有想像中的酸氣沖天，眼眸甚至沒有絲毫的波動。

  聲音依然淡淡的。

  「不是所有的醋，都是可以吃的。」

  這一抱，無關於愛情。

  往殿內看了一眼。

  「他的身體到底怎麼樣？」

  之前太子在宮殿裡，有些話其實不太能說出口，太醫們也只是點到為止。

  黃素白想到這裡，也不由嘆了口氣。

  覺得這位皇帝陛下實在是命運坎坷。

  出身高貴，本該一世繁榮，做個逍遙自在的瀟灑王爺。

  沒想到丟了家，亡了國，好不容易被人給救了吧，救他的那個人又心懷不軌，只想讓他當狗。

  實在沒有他家哥哥命好。

  「太醫說了，的確不太好治，那個毒他們就沒有碰到過，需要時間去慢慢的研究，但是這毒在他的身體裡已經待了好一段時間了，早就將身體拖得極弱。

  今日又遭遇巨變，在外頭吹了那麼久的寒風，身子更弱，這毒實在厲害，需得下猛藥才行，可如今這位的身子不一定撐得住呀。」

  林亦白斂下眼眸。

  「明白了，讓人去催一催，儘快的把二公子請過來。」

  眼看著裡頭二人已經分開了，他這才拍了拍袖子，拿著手裡的東西上前。

  看到他來，顧知意的面色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慢悠悠的站起來，低聲道。

  「我就是安慰一下太子。」

  林亦白一頓，沒想到她會向自己解釋。

  心裡某個空白，被悄無聲息地補上了。

  「微臣明白。」他壓低聲音，恭敬地遞上手裡的東西。

  「找到那位了。」

  顧知意面色一喜。

  他們找到了皇后！

  如今應該是太后。

  5年前，她以一己之力毒殺皇帝，卻被平樂帝身邊的大太監所疑。

  在平樂帝的靈堂之上，她被人射殺。

  雖然保住了性命，卻也昏迷不醒，被太皇太后當做要挾小七的人證，跟著一起來了南朝。

  可太皇太后不想讓這個人醒了，礙自己的事兒，所以一直讓手下的人餵藥，讓她陷於昏迷之中。

  他們找到人的時候，皇后娘娘瘦了許多，精神頭卻算不錯。

  「我沒告訴她這裡的情況。」

  顧知意點了點頭。

  「你做得沒錯。」

  大夢初醒，卻得知自己的孩子生死未卜。

  唉。

  該怎麼去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