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細犬

  封黎笙指了指柜子。

  沈明嬌取出那本書，看著上面的文字，似乎覺得比昨天更加熟悉，她此刻心裡已隱隱察覺到了異樣。

  把書遞給封黎笙，讓他幫忙保管下。

  封黎笙隨手翻了翻，皺眉道：「你這看的是什麼，詞不達意的！」

  沈明嬌頓了頓，「你再好好看看，有沒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封黎笙又仔細看了看。而後搖頭，表示什麼也沒看出來。

  沈明嬌更加疑惑了，難道昨晚是她的錯覺，可她直覺並不是。既然想不通，她便也不再糾結。

  

  轉而問：「對了，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院子。

  封黎笙道：「目前蓮夫人的嫌疑最大。」

  「那她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已經派人仔細查過蓮夫人的家庭底細。他父親曾是方氏米行的夥計，後來被管事失手打死，最後方家只賠了點銀子了事。」

  沈明嬌皺眉，她並不覺得蓮夫人是個能為了給家人報仇付出至此的人。

  「我覺得目前蓮夫人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不過她的作案動機應該不是報仇。」

  話到此處，兩人齊齊停住了腳步，若是這樣，那此前他們推理的嫌疑人殺人動機便被推翻。

  封黎笙擺手：「一切都等先把人抓住再說。」

  沈明嬌「哦」了聲，「早點抓住兇手，也好早點回去。」

  話音剛落，封黎笙猛的傾身過來，胸膛衣料擦過她鼻尖。清冽的氣息包裹著她，

  沈明嬌不自在的偏了下頭，「你幹嘛！」

  封黎笙抬手從她頭髮上取下一片葉子。

  沈明嬌也沒在意，隨手順了順頭髮。

  不遠處，正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兩人。

  ……

  封黎笙出了趙府，回到租賃的宅子。

  馮五急匆匆走了過來，「殿下，那個花農死了！」

  封黎笙皺眉：「怎麼回事？」

  既然覺得蓮夫人有嫌疑，他們便把關於蓮夫人的所有事情都查了一遍，包括和她接觸過的下人。

  從那些下人的支言片語中拼湊出蓮夫人十分擅長養細犬，或者可以說她十分善於控制動物。

  其中有個花農親眼看見蓮夫人控制細犬咬破了一個丫鬟的喉管。那花農因為太過害怕便悄悄辭了工。

  馮五臉色有些難看：「飯菜里被人下了毒。」

  「可抓到是誰做的？」

  馮五搖頭：「飯菜是廚房統一做的，送飯的小廝說路上莫名其妙摔過一跤。」

  封黎笙凝眉沉思：「一切等先把嫌疑人採蓮收押再說。」

  馮五猶豫著道：「可如今唯一的證人花農已死。其他物證根本不充足，要怎麼抓？」

  若拿不出有力證據，即便封黎笙是王爺，卻也不能隨便抓人。

  此前已查證，被滅門的那三家事發後，蓮夫人送的那十幾條細犬也都不知所蹤。

  而經過仔細勘察，發現案發現場有未掩蓋清的細犬腳印。

  以及根據附近鄰居的描述，事發那晚的狗叫聲的確比平時來的激烈。

  可單憑這些，根本沒法說明蓮夫人就是兇手。

  封黎笙抬了抬眉：「既然沒有證據，那就逼著她給出證據。」

  馮五瞬間懂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屬下讓人設法引蓮夫人去關著細犬的院子，再以言語刺激，說出她便是滅門案的兇手，激她起殺心。

  等她動手時，屬下再帶人把她抓獲。」

  封黎笙點頭：「小心她的那雙眼睛。」

  馮五笑著擺手：「殿下您放心，她那本事看著神秘。不過以屬下分析，若是意志堅定之人便不會被影響。」

  封黎笙淡淡頷首，想到什麼，他提醒了句：「別讓王妃摻和進來。」

  「殿下不必擔心，關著細犬的院子在趙府的最偏僻處，離王妃所在的主院很遠。」

  ……

  沈明嬌想問趙夫人關於那本書的事。奈何一上午的時間，趙夫人都神情殃殃的躺在床上半睡不睡的，她便沒好意思打擾。

  吃過晌午飯，小蝶神秘兮兮的湊過來：

  「阿嬌姐姐，我剛剛去拿膳食時，聽廚房的王大娘說，那位雲姝姑娘又回來了！」

  沈明嬌修剪花枝的手一停。

  此前她覺得那位雲姝姑娘的事透著古怪，便讓封黎笙派人去江南打聽。而她則繼續留在趙府，等著打聽消息的人回來。

  畢竟那位雲舒姑娘的情況實在太符合她姐姐了。

  而如今那位雲姝姑娘卻再次出現，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她不由問：「那她現在人在哪，大人他就沒說什麼！」

  就趙恪對趙夫人那記仇勁，得知雲姝姑娘在他落難時逃跑，按理說，他絕不會再把人接回來。

  小蝶卻道：「聽說趙大人發了頓脾氣，便直接把人送回她以前的院子，交代不許任何人接近。」

  「聽王大娘他們說，大人這還是看在好友的面上，沒把人直接攆出去。」

  ……

  沈明嬌出了院子，來到一處僻靜地，抽出響箭往空中一扔，半晌後，卻並未見有人過來。

  想到封黎笙所說今日打算先抓捕蓮夫人，沈明嬌便只當眾人都被調走了，畢竟蓮夫人有那樣的本事，的確不好對付。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此時馮五領著眾人跟在蓮夫人身後。

  那個叫小蕊的丫鬟自願充當誘餌，引著蓮夫人去到關押細犬的院子。

  沈明嬌本打算折回趙夫人的院子。

  可腦子裡驀然浮現起那一年姐姐為了護她，明明很害怕卻抿著唇。挺直了瘦小的背脊引開土匪的身影。沈明嬌便不受控制的往那住著雲姝姑娘的院落而去。

  她明知那位雲姝姑娘有古怪，可人就在那裡。她總覺得，那萬一真的是姐姐呢！

  一路左拐右繞，沿途越來越偏僻，她卻走得無比順暢，可見此前她已來過多次。

  遠遠見那以往緊閉的大門虛掩著。她的心提起來。腳步踟躕的一步步踏進了院子。

  只是…在她剛踏進院門的那一刻。她沒由來的心中一突，本能的感到了危險。

  下意識的抬腳想要衝出去，卻聽吱呀一聲，沉舊的木門猛得合上。

  沈明嬌轉頭，當看清院裡場景時，瞳孔猛的一縮！

  只見院裡無聲立著十幾條皮毛黝黑的細犬，一雙雙泛著不正常腥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沈明嬌猛的後退一步，下意識的摸向腰間抽出響箭。

  就在他舉起手時，耳邊傳來一抹尖細的聲音：

  「攔住她！」

  話落，離她最近的一條細犬猛然竄起，身形迅捷的朝她舉著響箭的手臂撲來，張開尖利的牙齒一口咬住了她手中握著的響箭。黏膩的嘴巴擦過她的手掌。

  沈明嬌一瞬間感覺脊背發涼，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看著面前這一隻只身形瘦長，矯健有力的細犬，腦中不自覺想到洛都城的滅門案，想到被生生咬破喉管的那些人。

  細犬本為獵犬，因其記憶力強，嗅覺靈敏，後肢長，肌肉發達有力，善於捕獵，爆發力驚人，而被一些高門勛貴子弟所換養。

  她用力捏了把手心，努力鎮定心神，往聲源處望去。

  只見蓮夫人靜靜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而在她腳邊，那個叫小蕊的丫鬟正被綁住手腳，朝她嗚嗚的叫著。

  蓮夫人一腳把人踢開，抬頭看向沈明嬌，勾唇輕笑：「我是該叫你風娘子呢，還是肅王妃？」

  沈明嬌絲毫不意外她識破自己的身份。畢竟在這個檔口，她設計困住自己，自然是有所圖的。

  沈明嬌直接問：「說吧，你的目的？」

  「別告訴我你是想拿我威脅封黎笙！」

  她狀似無奈地嗤笑一聲：「我想你也應該聽說過，肅王殿下傾慕蘇相嫡女蘇傾，娶我只是逼不得已，在王爺眼裡，我也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擺設！」

  蓮夫人冷笑：「那又如何，再是有名無實，你也還是肅王妃。用我這一條爛命換你一個肅王妃，我想肅王殿下不會不樂意的。」

  沈明嬌同樣回她一記冷笑：「你這想法是有多天真，你覺得我能比過洛都城府庫丟失的那兩千萬兩白銀！」

  沈明嬌看到，在她提到兩千萬兩白銀時，蓮夫人眼睛閃爍了一下。

  離這裡不遠的一處小院子門口，馮五領著眾人遠遠見蓮夫人進了院子。暗處潛藏伺機而動的兩名護衛飛身而來。「人不見了，院裡有暗道！」

  馮五一愣，不知為何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忍不住問：「王妃呢？」

  話音未落，不遠處的小院傳來女子尖銳的聲音：

  「放我走，否則就等著你們的肅王妃被我這群小傢伙活活撕碎吧！」

  馮五心中一突，轉頭望去，

  只見對面院門不知何時開了，院子裡，沈明嬌被十幾條體型靈巧兇狠的細犬死死圍在中間。

  而領著趙恪過來的封黎笙，剛好撞見這一幕。

  他瞳孔一顫，從來挺拔如松的身形卻經不住往前一趔趄！

  而跟在封黎笙身側的趙恪同樣呆住。

  「蓮…蓮兒…你…你這是做什麼…」

  蓮夫人卻看也不看趙恪，只死死盯著封黎笙：

  「幫我準備一輛馬車，否則——」

  她眼眸一掃，那些細犬立刻張開嘴作勢朝沈明嬌咬去，似乎下一刻就能將人撕碎。

  它們顯然都是特意訓練過，動作非常快。即使是最厲害的弓箭手。也無法在這麼快的時間內把人給救下。

  封黎笙見沈明嬌朝他拼命的搖頭使眼色，示意他別衝動。

  因為她知道，蓮夫人根本不會放過她。

  封黎笙卻已經管不了這些，他只知道，他又一次讓沈明嬌遇險。

  他毫不猶豫地道：「好，我答應你。只要你放了她，我馬上送你出城…」

  話音未落，卻見沈明嬌飛快拔下頭上一根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扎進身前一條細犬的脖頸處。

  那細犬哀嚎一聲，撕叫著飛快竄出了院子。

  緊接著，她一把撲上前死死捂住連夫人的眼睛把人往外拖。

  封黎笙見狀，趕忙運起輕功幾步飛身過來。

  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蓮夫人手指一動，

  十幾條細犬猛得爆起，吼叫著朝沈明嬌撲來。

  沈明嬌本能的後退一步，看著那漸漸逼近的鋒利牙齒，和那雙猩紅的眼眸對上。

  不知為何，那眼裡的腥紅似乎在眼中逐漸放大分離成了慢動作。

  她大腦似乎又進入到了那種奇異的狀態，昨日那本書里的內容似乎漸漸活了過來。

  她聚攏心神，再次朝那雙腥紅的眼望去，

  她似乎能聽到潛藏在這條狗腦海深處尖利的女聲：

  「對…就這樣…咬破他的喉管…」

  沈明嬌心中一動，緊緊盯著那雙眼睛，在心裡一字一頓地道：

  「停下你的動作。」

  這變故只在一瞬間，封黎笙目眥欲裂的盯著那朝沈明嬌脖梗漸漸逼近的鋒利牙齒。

  被捂住眼睛的連夫人哈哈大笑：「你以為把我眼睛蒙住，我就沒法控制它們了？哈哈，我養了小傢伙們這麼久，我即使不用催眠，只要我一個動作，它們……」

  她的話戛然而止。

  就在那細犬尖利的牙齒快要咬到沈明嬌時，卻緩緩停了下來，而後安靜地伏趴在地。一雙猩紅的眼眸也慢慢變得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