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毀滅

  塞翁望著護衛艦升空，伸手打開高精度作戰星圖，星圖上蟲子密密麻麻，仔細看還是能分得清疏密，他鎖定最密集處，道：「圓圓，你留在這裡。」說完，一邊沖向目標，一邊調整彈道，一進入射程，發射了一顆飛彈。

  

  只聽得轟隆隆的聲音，蟲屍像雨點一樣掉在地上。

  但是，戰艦蟲並未傷到分毫。

  塞翁也不期待一次就能把戰艦蟲幹掉，直接衝進蟲潮，展開搏殺。刀波所過之處，蟲子紛紛湮滅。

  待距離戰艦蟲近了，他立刻吩咐暗夜：「最後三顆制導炸彈，發射！」

  超強甲殼在爆炸中撕裂，無數的母蟲連同戰艦蟲的血肉被炸得模糊，向四周飛射！爆炸形成的蘑菇雲，直衝上天。爆炸的餘波暈染開來，附近的蟲子也逃離不掉，死成一片。

  成功了！

  「義父，後面！」

  身後突然傳來蛋圓圓的喊叫，他轉過身，竟有一隻粘附蟲粘在智能機甲的後背，在爆炸的餘波中，朝他撲過來，氣鼓鼓的身體嘭的一聲炸裂開，黏糊糊的高濃度強酸像雨點一樣射向他。

  最讓塞翁心跳加速的是，星瞳正向他撲來，眼看就要被酸液噴到——

  「不！」

  塞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同樣的一幕，他十年前已經經歷過，只是那次為他捨身的是王疆。

  塞翁從來沒有如此壓榨過自己的精神力，指揮機甲做了一個有違常理的動作，瞬間繞過蟲，飛射一般趕在蛋圓圓前面，擋住了那漫天的酸液！

  這種酸液是蟲類中最毒的液體，沒有之一。

  曾經很多士兵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魂水」，因為它連靈魂都能被腐蝕掉。這種說法雖然有所誇張，但它對機甲的腐蝕是真真切切的致命。

  塞翁從暗夜被腐蝕出來的空洞裡面看到震驚得僵立在那裡的星瞳，心中五味雜陳。

  「星瞳，撤！」塞翁指揮暗夜衝上去抱住星瞳，瞬間把引擎推到極致，如流星一般離開離開戰場。

  坐在駕駛艙里，塞翁的唇角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王疆，我找你下棋去……」

  苟延殘喘的賽維防禦圈遲早會全盤潰散，與其戰到最後一刻，不如以這種方式死去，至少死得有意義。

  蛋圓圓徹底驚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緊緊回抱著暗夜，以更快的速度離開。

  身後，貪婪的蟲捨不得放棄塞翁這份美味佳肴，跟在身後追成了幾十里長的尾巴。

  擁有自我意識的機甲緊隨而上，對著蟲狂轟濫炸。

  一時間血與硝煙充斥著視野，映著滿山紅葉，悲壯得如同撕裂。

  飛出幾千里之後蟲終於被甩掉了，所有的擁有自我意識機甲突然像接到什麼命令一般，不約而同地化作流光，消失在天地間。

  蛋圓圓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一切，只是知道暫時安全了，便嘗試著喊道：「義父，義父你還好嗎？」

  塞翁久久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智能機甲離開的最後一瞬。

  蛋圓圓喊了一聲，聽不到塞翁的聲音，記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醫生給塞翁療傷。

  慌神當中，她看到了一片陰沉沉的黑雲。

  一艘通體漆黑的戰艦冷冷地懸浮在高空，側翼一排有數十個黑黝黝的巨大炮台。它被兩艘軍艦護在中心，正對著繁星小鎮的方向。

  蛋圓圓怔了怔，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經透精神導蛋的精神力，像光磁波一樣遠遠傳送出去，傳達所有在繁星小鎮的生物：「快跑——！」

  話音剛落，數十道充滿了毀滅能量意味的黃色光柱從側翼的炮台中噴射而出，瞬間撕裂了天空，撕裂了暮色，撕裂了戰場，筆直地落在繁星小鎮上，擊中了無數的蟲族、機甲和建築！

  那光柱強大卻無情，無視繁星小鎮祖祖輩輩的居民，無視無數機甲戰士們的奮力抵抗，也無視蟲族的叫囂，在它們眼裡，也許全都只是一個小丑。

  繁星小鎮的標誌性建築物王疆雕像在光柱中轟然倒下，所有的建築也都成了廢墟！

  蛋圓圓瞠目結舌地回望著繁星小鎮，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從戰爭開始，每天只會彈彈琴看看書罵罵她的義父突然變了個人，在所有人都望蟲潰逃的時候他力挽狂瀾，舉手投足之間控制上萬架智能機甲，保護民眾撤離危險之地，暴力地幹掉體積超他千倍的戰艦蟲……

  那一幕幕，在她面前開啟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蛋圓圓一輩子都沒想過能夠見識這麼厲害的人物，更沒想過這麼厲害的人物會是她的義父，一個和她朝夕相處了十年的人。

  當義父挺身而出為她擋住蟲的酸液時，她心中既感到震撼又感受到了義父不說出口的愛。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讓義父為她做這麼大的犧牲！

  那一刻，她想無論如何都要把義父救回來。

  她不能失去他！

  她想像著，等有一天把蟲族都趕跑了，她可以求義父教她變得像他那麼厲害！等她長大了，她也要像義父保護她那樣去保護義父，保護所有她愛的人，包括鎮子。她喜歡繁星小鎮，喜歡乾淨淳樸的鎮子，喜歡鎮子腳下的大峽谷，她想保護著自己的東西！

  可是，全無預兆的光柱擊毀了她所有的希冀。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在她的呼喊中離開，在那麼短的時間中也許誰都做不到。她也不知道有多少生物能在戰艦的攻擊下活下來，也無法去了解了。

  星瞳被爆炸的衝擊波掃到，從空中跌了下去，在降落當中，她看到伴隨著巨響和大爆炸，地表被掀開，強烈震動著擴散到整座山脈，山崩地裂，埋沒了一鎮子的廢墟，埋沒了大峽谷，也埋沒了她的童年。

  蛋圓圓在急速下落中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高空中烏雲一般的戰艦指揮室中，戴著假笑面具的少將望著光柱擊中的地點，微眯起眼：「向首都匯報，蟲族已滅。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