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皇城司
2024-07-11 02:04:09
作者: 楊氏良家子
究竟是怎樣的忠肝義膽之人,才會被大宋樞相僅見過兩面的情況下,就甘願以性命作擔保,向大宋官家引薦?
要知道保舉官員,永遠都是危險與機遇並存的一件事情。
尤其在這種兵臨城下的危機局面中,時刻考驗著每個官員的忠誠與能力。這兩項任何一項有缺,張叔夜都無法面對官家失望的眼神,同時也會搭上自己的性命。到時,無論大宋官家,還是攻破內城的金軍,都不會饒過他。
明知道這些,張叔夜卻依舊願意力薦。除了相信對方的品行,也因為時局已經到了非常嚴峻的時刻。匯集每一位仁人志士,守住內城,規避國難,方才不負官家對自己的信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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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桓能夠感受到張叔夜的無私,為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用性命作擔保。他張叔夜是為了守住內城,拼上了性命。這時候去懷疑他藉機安插心腹,結黨營私,簡直昧良心。連最起碼的君臣信任都沒有,還談什麼戮力同心,共濟國難?
趙桓鄭重的說的:「朕相信樞相的忠貞生死可鑑,究竟是哪位賢臣,樞相但言無妨。」
張叔夜心中流淌過一股暖意,能與官家君臣相知,古往今來有多少臣子能得此殊譽?而後張叔夜開口說道:「稟陛下,臣所薦之人乃是武功大夫、閣門宣贊舍人,吳革。」
聽聞吳革名字,趙桓瞬間有了印象。自己前身還接見過這位忠貞之臣,他武功大夫的官職就是自己前身宋欽宗親自冊封的。
金人南侵,欽宗問割地與不割地利害,吳革對曰:「金人有吞噬之意,願悉起關中士馬赴都為備。「因此,詔其為武功大夫、閣門宣贊舍人,持節諭陝西。
見官家對吳革名字有所動容,張叔夜繼續說道:「吳革乃是我朝勛貴之後,為國初勛臣吳廷祚七世孫也。金人南侵,天下勤王之師皆藉藉不前。唯獨吳革不懼生死,與臣一同率軍入城。可見其忠義。」
在東京被圍困的情況下,吳革卻自陷死地,入京勤王。如張叔夜所說,天下勤王入京者,唯此二人而已。其忠義無需懷疑。
談完忠義人品,張叔夜繼續向趙桓介紹道:「且吳革壯勇敢戰,入城以來數次上書乞戰,乞出城劫營,使金軍不敢靠近城池紮營。又乞諸門同出兵牽制、衝突、尾襲、應援,他自己率兵進攻金軍主力。時眾言已入,但……皆不果」
皆不果。趙桓臉色一陣羞紅。又是前身給自己留下的難堪。
這種忠烈敢戰的中層軍官,才是一個帝國最堅實的砥柱。但往往這些人報國無門,所有建言都被卑躬屈膝的上層所無視,不予答覆。
或許是怕官家對這位忠臣有芥蒂,張叔夜迅速轉移了話題,說道:「陛下幸金營之時,吳革義憤難當,願以身赴死,親自去見金軍二帥。其曾向臣坦言,茲行有三說,一則天子還內,二則金騎歸國,三則革死。但臣為其傳言,宰相又不許。」
趙桓面露欣慰,大宋雖然腐朽懦弱,但王朝末年之時,終究還是不缺這種忠貞報國,捨生取義的軍民。
而且若沒有趙桓穿越,吳革將來還會作出一件張叔夜不清楚的大事。在宋欽宗被廢,受囚禁於金軍營地時。
吳革在在啟聖僧院設置振濟局,募士民就食。一日之內,來者上萬人。吳革暗地裡用軍法約束他們,打算進攻攻打進軍營地,救回徽欽二帝。
之後又將營地遷到了更加隱蔽的同文館,聚集之人已達數萬,多兩河驍悍之士。
岳飛的岳家軍也只有六萬人而已,在東京城中吳革組建了一支數萬人的兩河驍悍之士,偷襲毫無防備的金軍,若其將略斐然,有岳飛一般的才幹,說不定真的能提前救回二聖。
但可惜,起兵的前一天忠貞官兵被宋朝高層將領范瓊背叛。范瓊脅迫吳革向金人屈服,吳革罵之極口,引頸受刃,顏色不變。其麾下百人皆同死。
上百名忠義之士,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卑怯的叛徒手中,著實令人惋惜不已,悵然神傷。
要知道,吳革起兵的時間是三月八日,也就是金軍圍困東京的四個月之後。東京還是有大量糧草,能組建一支數萬人的部隊,打算與金軍一決生死
趙桓十分清楚,宋朝不缺人心,不缺糧草,甚至不缺忠貞效死的軍兵,只缺一位能聚合這一切,帶領所有人與金軍決一死戰的官家。
趙桓想守住腳下這座神京,就是要在腐朽的泥潭中,找出那些閃光的忠貞之士,將其予以重用,眾志成城。
但關於對吳革的任用,還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因為吳革所處的位置十分關鍵,而且趙桓希望他繼續管理本職工作,又不知道該……怎樣把他調走。
這前後自相矛盾的話語,不是趙桓得了失心瘋,而是一份獨屬於大宋朝官場的冷幽默。
吳革的官職是武功大夫,是徽宗政和年間設定的官職,在武臣官階五十三階中,位於第二十七階。
這麼看似乎是沒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但關鍵在於其職權規定。
第二十八階武德大夫取代舊官宮苑、左右騏驥、內藏庫使。
第二十七階武功大夫取代舊官——皇城使!
皇城使也就是主管皇城司的官員。
皇城司的赫赫威名,哪怕千年之後依然如雷貫耳,與大明錦衣衛、大清粘杆處同為最著名的特務機構。
理論上趙桓只要令吳革執掌皇城司,那就算是人盡其用,選賢任能了。
但問題在於宋朝獨特的官場幽默,有明令規定,雖有官名而不任其職,非有特殊詔令,不管本機構事務。
舉例來說,如果一名官員被任命為了水利部長,那他大概這一生都不會去管水利,反倒有可能管消防,管國家稅收,管環境保護、食品安全,甚至哪怕管中老年婦女心理健康,都不會去管水利。
趙桓不想在這圈圈繞繞的冗官制度內自我約束,決議化繁為簡,因而思慮了片刻,便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說道:「升吳革為皇城司都指揮使,令其立即梳理皇城司,為朕真正伺察京師,監督全軍。」
這也是趙桓改革宋朝冗官的開始。
相比於其他皇帝,趙桓有個無比巨大的優勢。那就是靖康之難,金軍將北宋多年積弊幾乎一掃而空,無論是冗官還是冗兵,都在這個時間節點降到了最低。
趙桓作為皇帝能有效掌控的只有內城範圍內的這些人,軍隊不過一萬兩千人,核心官員不過關鍵節點那幾個人。甚至趙桓若是願意,不用半個時辰,就能聯繫到每個最基層的辦事人員。
所有的冗餘官員,多餘層級,都能逐一裁撤。那些朝廷百官在此時絕大部分都失去了實權,毫無權柄,也沒有反抗能力。
或許改革北宋官場積弊很難,但破而後立,卻相對容易。
北宋的行政效率極低,皇帝下達的詔書還要在中書舍人於三省宰相之間來回扯皮許久。
鑑於此,在下達了詔令後,趙桓先派了一名宦官去將吳革帶到了宮中。
所以說趙桓有底氣無視朝堂上那些冗餘複雜的部門與官員,吳革都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而詔書還在三省之間未能走完流程。
統治者的直接掌控力都已經超過了朝廷無數,完全無需文官幫忙治理。那文官們就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隨時可以被裁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