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 父親

  艾小海想不出這麼一隻小小的箱子裡可以放得下多少寶藏。

  可是在死魂湖下卻只有這樣東西了。

  下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再不上來只怕上面的人要擔心得不行了。重新戴好潛水設備，拿著箱子離開的時候，巨鯨還有一些戀戀不捨。

  回到了湖面，很快便聽到了一陣的歡呼。

  被人拉了上來，脫下潛水裝備，月亮一把便抱住了艾小海：「天啊，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

  艾小海笑著拍了拍她的臉，隨即指了一下自己帶上來的箱子：「先生們，你們認為這裡面放著的是黃金寶藏嗎？」

  

  傭兵們面面相覷，誰會這麼認為？

  如果這口箱子裡放的是黃金寶藏，那印加王也真窮得可以來了。

  不管怎麼樣，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負責撬開箱子的牛頭人忽然說道：「嘿，你們都過來看看，這口箱子好像有問題。」

  的確是有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

  這口箱子，居然是用黃金製成的！

  好大的手筆啊！

  這口箱子大約有一米長，半米寬的樣子，通體全部都是黃金。光是這一口箱子已經是價值連城。

  要打開一口全部都是黃金製成的箱子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而當黃金箱子打開之後，裡面放著一塊奇怪的東西，好像一輪彎月，依舊全部是用黃金製成，上面還刻滿了各式各樣古怪的符號。

  這是什麼？某種標記嗎？

  「看，箱子裡還有一些東西。」

  隨著暗夜指的方向，眾人看到的是一副：地圖！

  是的，仔細的辨認，這的確是一副地圖，畫的彎彎曲曲。

  「這裡。」艾小海仔細觀看了一會，指著地圖上說道：「這就是我們所處的位置，死魂湖。」

  細細的察看，果然，艾小海手指的地方的確很像一個湖泊。死魂湖！而在死魂湖的邊上，刻的應該是一片樹林，樹林之中似乎還隱藏著一條小路。

  再沿著這條小路看下去，直通一座山。

  胡得山還是奧林波斯山？

  艾小海揉了揉鼻子：「也許最後一任印加王雖然沒有準備讓寶藏問世，但他心中還是存了一線希望的，希望自己的後人能夠沿著地圖的索引找到埋藏寶藏的地方。先生們，根據地圖上分析，要想尋找到這批寶藏，這座山將是我們的下一個目標。」

  可是，地圖上刻的那條小路在哪裡？

  「那！」艾小海從牛頭人手裡拿過了砍刀，來到左側的一片樹林前，用力揮動砍刀。

  傭兵們第一次看到盜龍展示自己的真實實力，雖然早有準備，但卻還是看的呆了。

  也沒有見盜龍如何發力，可是一條道路卻在他的砍刀下被硬生生的砍了出來。

  牛頭人以力氣大而出名，他也去試了一下，但完全達不到艾小海的水準。

  盜龍這得有多大的力氣啊？

  「先生們，出發了。」艾小海看了一下天空，很快夜幕又要降臨了。

  此時，艾小海在前面開路，而傭兵們則帶著那口黃金製成的箱子和全部的裝備魚貫跟在了他的後面。

  也許當初這裡不過只是一片小樹叢，但是幾百年的歲月過去，這些小樹卻早已長大。如果不是艾小海這個力大無窮，根本不知道疲憊為何物的非人類在前面開路的話，冒險隊即便知道路在哪裡也無法輕易的通過。

  前面開路，後面跟著，足足三個多小時，冒險隊才通過了這條該死的通道。

  雨林，從這裡出來依舊是亞馬遜雨林，但周圍的樹木卻少了不少。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整整一天的冒險，讓這些傭兵們疲乏不堪。生了火，簡單的吃了一些東西，艾小海讓隊員們抓緊休息，自己負責值班。

  也沒有客氣，一會兒周圍便鼾聲四起。

  艾小海一個人坐在火堆旁，又研究了一會拿塊彎月狀的物品和那個黃金製成的盒子，但卻沒有什麼發現，看來新的線索，必須要到地圖上指引的方向才能夠找到了。

  「大王，大王。」忽然，一直亞馬遜燕出現了。

  艾小海朝它看去，燕子顯得有些急切：「大王，跟我來，跟我來。」

  艾小海心中一動，看看熟睡中的傭兵們，站起了身子。

  來到了附近一個隱蔽的地方，艾小海的意識傳出：「什麼事？」

  「大王，是一個人類讓我帶個口信給你的。」

  人類？帶口信給自己？艾小海一怔。

  「那個人類說，我知道你們一定有人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如果有一天我的兒子艾小海來到這裡，告訴他，爸爸很想他，真的很想再看到他一次，可是爸爸沒有機會了。告訴他，不管遇到了多大的困難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一瞬間，艾小海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爸爸，那是自己的爸爸留給自己的遺言！

  「告訴我，那天出了什麼事情？」強行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艾小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道。

  「大王，那一天我就在附近，我躲藏起來看到了所有的事情……」

  ……

  那一天，獲得了希波呂忒之淚的艾勝羽夫婦，在克莫萊的掩護下逃離了文明守護者的營地。

  「等等！」艾勝羽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李素怡不明白丈夫這個時候為什麼不跑了。

  艾勝羽沒有動，他能夠感覺到一種危險——自己和妻子根本無法抵禦的危險正在靠近自己！

  他握了下手裡的槍，可是很快他有了新的感覺，槍？簡直就是一件滑稽的武器。

  這個時候，一聲低低的咆哮從雨林的上空傳來：

  「卑賤的人類啊，難道你們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活著離開這裡嗎！」

  艾勝羽夫婦什麼都看不到，那聲咆哮是從天空傳下來的，可是又好像到處都有這個聲音。

  「你是誰？」艾勝羽大聲問道。

  「卑賤的人類啊，你們居然也配做一條龍的父母？」那個聲音里充滿了譏諷：「哪怕他是我的對手，但也曾經是我的朋友，那是一條神聖尊貴的巨龍，你們怎麼敢當他的父母？」

  艾勝羽一下就明白了。

  兒子？這個聲音說的是自己的兒子艾小海嗎？自己的兒子是一條神聖的巨龍嗎？

  可是已經來不及想那麼多了，那個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人類啊，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武器嗎？你準備挑戰我嗎？」

  艾勝羽卻忽然扔掉了手裡的槍：「我知道人類的武器傷害不了你，可是你呢？為什麼不出來和我們見一下？難道你怕我們嗎？」

  「哈哈哈，可笑的人類，說話的口氣也和我的朋友一樣。」那個聲音大笑：「我為什麼要怕一個卑賤的人類？但是你們沒有資格看到我。好吧，你們畢竟和我的朋友在一起呆了那麼多年，我可以給你們一個選擇，你們能夠活下來一個人，現在可以選擇了。」

  李素怡正想開口自己留下來，艾勝羽卻已經將希波呂忒之淚——龍之魂塞到了自己妻子的手裡：「離開這裡，活下去，把龍之魂交給小海，告訴他，爸爸愛他。」

  「老艾，我留下！」李素怡急了。

  「滾！」一貫溫文爾雅的艾勝羽卻吐出了這麼一個字：「滾，不要留在這裡。好好的活下去，我預感很快就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李素怡的眼淚流了下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艾勝羽抬起了頭：「我們決定了，我留下。」

  那個聲音似乎怔了一下：「你真的決定自己留下了？你知道留下意味著什麼嗎？」

  「死亡。」艾勝羽毫不遲疑的回答道：「意味著我會被你殺死，對嗎？」

  「完全正確，你不害怕死亡嗎？」

  「我當然害怕，人類沒有不怕死的。可是既然只能夠活下一個，那我想一個就是我。我愛我的妻子，我愛我的孩子。我不知道我的孩子為什麼會變成的你敵人或者朋友，但我希望她們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那個聲音居然沉默了下來，似乎在那思考著艾勝羽的話。

  過了一會，聲音才重新傳來：「你的要求被滿足了，人類的女子，離開這裡吧。回去告訴我的朋友，不要再和我作對了，他永遠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當李素怡流著眼淚離開的時候，她聽到自己的丈夫告訴自己：「我愛你。」

  ……

  艾小海的眼眶紅了。

  他知道那是黑龍留在這個世上的靈智，所以它不是不願意現身，而是根本沒有辦法。而且他還知道黑龍的靈智為什麼要放過自己的母親，因為它要自己的母親將龍之魂交給自己。

  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會讓自己變成一個冷漠麻木毫無感情的人。所以黑龍是刻意這麼做的。

  但他也知道了，在生死關頭，自己的父親做出了一個什麼樣的選擇：

  犧牲自己，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

  李素怡走了，艾勝羽一下輕鬆了不少：「現在你可以動手了。」

  黑龍卻沒有立刻殺死艾勝羽：「回答我一個問題，是什麼才促使你做出這個決定的？」

  「愛。」艾勝羽回答的非常堅定：「人類就是這樣，在最需要做出抉擇的時候總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你從來也都沒有這樣的體會嗎？」

  「沒有。」黑龍居然老老實實的回答了這麼一句。

  它知道艾勝羽已經是一個必死的人了，所以也不在乎告訴他這些。

  「愛到底是什麼？」

  面對黑龍問出了對於人類來說幼稚無比的問題，艾勝羽倒怔了一下。

  愛是什麼？這個問題應該如何回答？

  他在那裡仔細想了一會：「這個問題很奇特。愛是什麼？看不到，摸不到，但它在每個人類的心裡。丈夫愛妻子，寧願自己辛苦也不願意妻子受苦。父母愛孩子，寧願自己餓肚子也會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給孩子。」

  「可是你的妻子為什麼要離你而去？」黑龍認為自己這個問題一定能夠難住對方的：「你不是說愛嗎？可是剛才你的妻子去跑了，扔下了你一個人在這裡等死，難道這也是愛嗎？」

  艾勝羽笑了：「是的，這也是愛，而且是一種很特殊的愛。你只給了我們一個選擇，我們中只能活下一個。我嗎？不，我不認為將來我能夠照顧好我的孩子。這麼說吧，假設活下來的是我，我不知道小海最喜歡吃的食物是什麼，我不知道天冷了該讓他多穿些衣服，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們買的人身保險放在了什麼地方，要知道，那可是我們留給小海的一大筆錢……」

  「錢有什麼用？對於龍來說我們想要任何財富都有。」

  艾勝羽啼笑皆非：「對你們龍來說錢的確沒有什麼用，但對人類來說就不一樣了。錢是我們生活中的必需品，也是我們死後能夠讓自己的孩子生活的更好一些的東西 。」

  「就好像我們龍希望自己變得更加強大。」黑龍有一些明白了：「但你剛才說，你不知道你的孩子最喜歡吃的食物是什麼，也不知道天冷了該讓他多穿些衣服，那麼這難道也是愛的表現嗎？」

  「父親總是在大多數時候表現得粗心大意。」艾勝羽笑了笑：「很多父親都很不稱職，有的整天忙於工作，有的一整個月都不著家，看起來他們對自己的子女很不關心，可是當自己的孩子真正遇到了危險，第一個挺身而出的往往是他們。為了自己的孩子，他們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也許我這麼說你還是不明白，但我可以給你打一個比方。一個男人，拼死拼活賺下了萬貫家產，錢多的幾輩子都用不光了，可是他還是在努力賺錢，因為他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富有，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而當他逐漸老去，必須要直面死亡的時候，他的所有財富都會留給自己的孩子。你說這是為什麼？」

  黑龍再次沉默了下來。

  這就是人類對家庭，對孩子的愛嗎？

  它曾經和金龍探討過這個問題，金龍也回答了類似的答案嗎，當然那個時候的金龍已經是艾小海了。

  說實話，黑龍當時對這些了解得並不如何深刻，但是現在站在它面前的卻是一個真正的父親。

  願意為了自己的妻子犧牲，更加願意為了自己的孩子犧牲。

  「你願意幫助我嗎？」黑龍忽然問道：「我可以不殺死你，而且還可以賜給你永恆的生命，我知道你們人類一直都在追求永恆的生命，可對你們人類來說遙不可及的事情，在我看來卻是再簡單不過了。」

  「條件呢？」艾勝羽平靜地問道。

  「成為我的助手，我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我會讓一個卑賤的人類成為我的助手。」黑龍的話里居然有幾分自嘲，但它隨即便說道：「這個世界很快就會被我毀滅，所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尤其是你們人類，但我卻可以給你活下去的機會，做為你回答了我這麼多問題的報答。人類，你準備好接受這個獲得永恒生命的機會了嗎？」

  艾勝羽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好像在看著一個白痴一般：「我為什麼要獲得永恆的生命？你真的一點感情都不明白嗎？當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家庭，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著，你覺得我會繼續有勇氣活下去嗎？」

  「那可是永恆的生命！」黑龍似乎在那提醒著人類：「即便天和地毀滅了，你依舊還是能夠活下去。」

  「我不要！」艾勝羽搖了搖頭：「這樣的機會，你就是求我我也不要，我寧可現在就死去。你想毀滅了這個世界？為什麼你有那麼瘋狂的想法？你以為你能夠做到嗎？」

  黑龍有些生氣起來：「我能夠做到，你們人類根本沒有辦法阻擋我。你們所發明的那些武器，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幼稚無比，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我！」

  「我的孩子可以。」艾勝羽忽然又在臉上露出了笑容：「我剛才猛然覺得小海可以，我也想通了你為什麼要讓我活下去了。你想讓小海看到背叛是嗎？還有什麼比父親的背叛對他的傷害更深？」

  黑龍震驚了，它沒有想到人類一下便猜出了自己心裡在想什麼。

  是的，它想這麼做，它想讓金龍看到自己所為的人類父親對他背叛之後的表情。它還會趁機告訴金龍，人類是永遠不可相信的，人類都是一群卑賤惡劣的傢伙，只有龍才是最神聖的。

  「滾你丫的。」艾勝羽卻出人意料的破口大罵起來：「老子現在就可以死，而且你還可以讓我死的痛苦不堪，但我決定不會按照你那狗屁的要求去做，我永遠都不會背叛我的孩子和家庭！」

  黑龍失敗了，黑龍又一次的在人類面前失敗了。它擁有著遠遠比人類強大的力量，但是無可阻擋的挫敗感還是一陣陣的湧上它的心頭。

  人類，人類啊！為什麼那麼固執？為什麼他們為了所謂的信仰連生命都不顧了？他們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他們真的一點都不害怕死亡嗎？孩子和家庭對於他們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那麼，你就再也見不到你的那個所謂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