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 復仇

  「阿龍啊！」

  「我可憐的兒子，你死的好慘啊！」

  靈堂里哭聲響成一片。尤其是鄧成龍的母親，哭的眼淚鼻涕一把，要不是邊上的人拉著，只怕真的已經哭暈過去了。

  好容易幫著兒子逃了出來，可誰想到鄧成龍卻在老鵝頭橫死於非命。

  「媽，別難過了，您的身體要保重。」

  鄧萌萌才開口說了這麼一句，鄧成龍的母親卻好像被激怒了一般，哭也忘記了：「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要不然你哥哥就不會死！掃把星，掃把星，滾，滾出我們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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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萌萌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

  她實在想不通哥哥的死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難道哥哥死了，自己就不傷心，不難過嗎？可是，這真的和自己一點關係也都沒有啊。

  從小到大，她總是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下，但她從來也都沒有抱怨過，無論發生了什麼，她都在忍受著。當這一次聽到哥哥的死訊，她第一個沖回到家中。

  她擔心自己的爸爸媽媽會傷心過度。

  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迎來的卻是這個。

  鄧成龍的母親好像潑婦一般的在那罵著，完全不管不顧邊上那麼多的客人在，完全不顧及自己女兒心中的感受。

  鄧萌萌忽然擦去了眼淚，也不說什麼，就這麼平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聽憑任憑對方罵著。偶爾看一下邊上，她的父親鄧秀生，一言不發，任憑自己的妻子在那撒潑。

  自己在這個家裡是被完全孤立的，自己在這個家裡根本就是多餘的，鄧萌萌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還好，這些都並不重要了，因為自己又有了一個新的家。

  她是如此的平靜，安靜的等待著自己的母親終於罵完，然後開口說道：「哥哥死在你們的手裡，為什麼你們從來都沒有檢討過自己的責任呢？」

  一瞬間，整個靈堂都安靜下來了。

  鄧萌萌在指責自己的父母？所有人眼中一貫的乖乖女鄧萌萌居然在指責自己的父母？

  這太不可思議的，無論在鄧家人，或者鄧家的朋友心中，鄧萌萌就是乖乖女的典範。不管她遭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不管她在家裡遇到了多不公平的待遇，從來都不會去怪任何人。

  但是今天這是怎麼了？

  可是旁人不了解她，她的母親都不了解她，但是她的父親鄧秀生太了解自己這個女兒的脾氣了。

  萌萌是很溫順，是很聽話，但其實她是個非常倔強的女孩子，或者說是堅強。只是，平常的時候這份倔強堅強從來都沒有外露過而已。

  記得還是她上小學時候發生的事情了，那是暑假的時候。有一次鄧秀生最喜歡的一隻古董花瓶不知道怎麼被打碎了，當時鄧家還沒有傭人，只有鄧萌萌和鄧成龍在家，鄧秀生的妻子不容分說的將責任全部怪到了鄧萌萌的身上，又是打又是罵。

  但鄧萌萌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拒絕承認是自己做的，一直到她的母親打累為止。

  鄧秀生回來後，把兒子拉過來一問，便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根本就是自己的兒子打碎的。

  事情是弄清楚了，但是整整三個月，鄧萌萌雖然看起來還是和平時一樣，但卻從來沒有主動再和媽媽說過一句話。

  很多時候，她是把很多事情藏在心裡的……

  這時，鄧萌萌在那用平緩的語氣說道：「從小到大，你和爸爸總是寵著哥哥，無論他做了多出格的事情，你們總是護著他。媽媽，你還記得哥哥上初中時候的事情嗎？哥哥在放學的時候摸了一個女同學的……胸，人家家長找到學校，老師校長也把你們喊去了，可是你一到，不但沒有責怪哥哥任何一句，反而破口大罵那個女同學……那個女同學的父親爸爸的公司打工，人家得罪不起你們，只能選擇忍氣吞聲。做了壞事的人沒有得到懲罰，受害者卻反而不得不如此。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其實是在很早以前，哥哥都認為，不管他做了什麼壞事，總是有人會替他擺平的。所以他做的壞事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甚至他被關到了監獄裡依舊還有人在替他想辦法打點一切……」

  她的母親簡直懵了，這還是自己的女兒嗎？自己的女兒居然會說出這些話來？

  「如果哥哥從小到大，你們能夠對他嚴厲一些，他不會這樣的。」鄧萌萌還是用那樣淡淡的語氣說道：「哪怕後來他被抓了，被判刑了，只要你們能夠想著怎麼讓他變好，而不是想著利用自己的財富和權力讓他在監獄裡一樣享有特權，甚至想著怎麼把他弄出來，哥哥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所以，錯在你們，而不是任何人的責任！」

  「你瘋了，你瘋了！」她的母親終於回過神來，暴跳如雷：「你敢這麼對我說話？滾出去，滾出我們鄧家，你不是我的女兒，不是鄧家的人！」

  「我早就被你們趕出去了，早就不是鄧家的人了。」鄧萌萌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其實，你們從來也都沒有把我當成鄧家的人，是嗎？」

  看到這絲笑意，鄧秀生的心裡一顫。

  他看出來了，萌萌臉上露出的是如釋重負的笑意。也許她在慶幸自己終於可以擺脫這個家庭了。

  鄧萌萌來到了父親的面前：「爸，我走了。別讓家裡再出事了，別再流血了，哥哥的悲劇，永遠也都不要再發生了。」

  然後，她走了出去。

  鄧萌萌在眾目睽睽之下義無反顧的離開了這個家……

  ……

  在艾小海的車子上，鄧萌萌一直都一言不發，這讓艾小海很有一些擔心。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絞盡腦汁的編出一些好笑或者不好笑的笑話，企圖讓鄧萌萌笑一下。

  鄧萌萌果然笑了，但卻不是因為艾小海的笑話：「別擔心我，我沒有事，真的沒有事。你知道嗎，當我走出那扇門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我不難過，真的一點也不難過。」

  艾小海無法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

  真的不難過嗎？一點也不難過嗎？恐怕未必是這樣的吧？

  「小海，我求你一件事情好嗎？」鄧萌萌忽然開口說道。

  「什麼事？」艾小海其實已經大致猜出了是什麼事情。

  鄧萌萌遲疑了下：「我知道，爸爸把哥哥的死全部責任都歸罪到了你的身上。而且以他的個性，哥哥死後，他已經沒有任何的顧慮了，他還不顧一切想方設法的對付你。我還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不會害怕的。我雖然被趕出了鄧家，但我終究是他們養大的，所以，我求你將來能夠放過爸爸一次，給他一次機會。」

  和艾小海心裡所想的差不多。

  艾小海默默的點了點頭：「放心吧，我會給他一次機會的。但是，只有這麼一次。」

  「謝謝。」鄧萌萌低聲說道。

  她了解自己的父親，恐怕現在就已經想著在那裡怎麼對付艾小海了。可是為什麼精明的父親從來也都沒有想過，如果艾小海真的是那麼好對付的話，他早就完蛋了。

  他也沒有想過，當初哥哥把華姐她們綁架到緬甸的時候，艾小海怎麼會不聲不響就把人救了出來？她甚至聽克勞迪婭說過，她除了有另一個爸爸艾小海之外，還有一個僱傭兵姐姐，和很多的僱傭兵叔叔。

  艾小海怎麼認識那麼多的僱傭兵朋友？恐怕這隻有他自己能夠回答了……但這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嗎？

  鄧家是有錢，可以依仗錢的魔力達到自己的許多目的，但卻絕對不可能為所欲為。爸爸更加沒有想過的是，艾小海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窮的叮噹響的大男孩了，他的身後，有文森特的MG集團，還有魯凱斯在那撐腰。從經濟實力上來說，這三個人的組合早就遠遠的超過了鄧家。

  那么爸爸的優勢在哪？爸爸什麼優勢也都沒有。

  他會一敗再敗，甚至最後會落到和哥哥一樣的結局。正如鄧萌萌自己說的一樣，鄧家可以不認她，但她終究是鄧秀生的女兒。所以她才求艾小海，放過爸爸一次。

  這也算是盡到做女兒的最後一點責任了吧……

  可是即便小海真的放過了爸爸一次，難道爸爸就會停手了嗎？

  鄧萌萌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後的路會是怎麼樣的……

  ……

  「老闆，人來了。」那個曾經幫助鄧成龍逃亡過的人悶聲說道。

  在書房裡，鄧秀生見到了兩個外國的彪形大漢。一個叫「鋼鐵」，一個叫「魔角」。

  這是兩個專門從國外請回來的僱傭兵，鄧秀生大概也知道一些，這些僱傭兵都是沒有名字的。

  「一共來了多少人？」

  「他們來了七個，在國內招募了八個，一共十五個人。」

  「照片看過了嗎？」

  「看過了。」鋼鐵沉聲說道：「這是個奧運冠軍，很有名。」

  「如果不是有名，我也不會請你們來了。」鄧秀生冷冷地道：「我會先付給你們一百萬美金，等到事成之後再付給你們一百萬美金。我想這個價格是你們接到的所有生意里的天價了吧？」

  鋼鐵和魔角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他們成為僱傭兵以後接到的最大的一筆單子了，對方開出的價格足夠讓他們滿意。

  魔角接口說道：「你可能有一點不太清楚，這個叫艾小海的人，不但是奧運冠軍，而且他還和一批僱傭兵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哦？」這倒是鄧秀生第一次聽到這方面關於艾小海的事情。

  魔角點著了一根粗大的雪茄：「我們這一行的人大多互通生氣，知道很多平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在我們中，有個非常厲害的角色，達蒙上士，他所指揮的傭兵隊也個個都很厲害。達蒙上士死後，那些傭兵都歸這個叫艾小海的人統一指揮。而且他還有個很響亮的外號，『盜龍』。你現在無法想像這個名字在我們僱傭兵中有多麼的響亮。」

  「你害怕了嗎？」鄧秀生冷笑了聲。

  「不，我想你誤會了。」魔角搖了搖頭：「我並不是害怕，相反還有一些興奮。如果能夠在這裡幹掉盜龍，那麼我們就會成為最有名的傭兵，但是我必須讓你清楚這次任務的危險性。成功了，大家開心，但是如果失敗，你都甚至有暴露的可能。我知道貴國的法律和我們國家的有所不同，你這麼做會給你帶來死刑的。」

  「我並不在乎這些。」鄧秀生冷漠的回答道：「我的兒子死了，懂嗎，死了。儘管不是直接死在艾小海的手裡，但卻和他有著彌補可分的關係。所以，我必須為他報仇，不惜一切代價的報仇！」

  鄧秀生有一件事情是永遠也都不會知道的，其實鄧成龍根本就是直接死在了艾小海的手中。

  「既然你的決心已經下了，那我們也就只有無條件的執行了。」鋼鐵終於開口說道：「一個月，一個月之內我們會完成任務。和魔角說的一樣，如果任何失敗，我希望你能夠有所心理準備。」

  「錢已經打到你們的帳上了，再見。」鄧秀生端起了茶杯送客。

  鄧秀生的那個手下把他們送了出去，回來的時候肅立在一邊。

  「大龍，有什麼想說嗎？」鄧秀生很快便察覺出了手下的異樣。

  「老闆，是有一些想說的。」大龍遲疑著，還是說了出來：「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我介紹的猛哥，不是一般的人。曾經他和境外的毒~販發生過火併，結果被他一個人幹掉了五個，這次居然死在了老鵝頭，太不可思議了。蛇雖然厲害，但我們那裡的人誰沒有見過蛇？而且都有逃命的辦法，但猛哥卻沒有逃出來？剛才聽了那兩個外國佬的話，我很擔心艾小海的身後有什麼龐大的勢力在支持著他。」

  「繼續。」鄧秀生又端起了茶杯。

  大龍咬了咬牙：「老闆，這次的任務失敗，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我仔細研究過艾小海這個人，真的不好對付。骨頭那是什麼樣的人？緬甸政~府軍那麼多年了都拿他沒有辦法，可就是因為綁架了艾小海的朋友，結果莫名其妙的被人給幹掉了。如果說這事和艾小海沒有關係的話，打死我都不相信。老闆，我很擔心你的安全。」

  鄧秀生朝他看了一眼：「你害怕了嗎？」

  「是，我是害怕。」大龍坦然回答道。

  「害怕，那就走吧，以後不要再管這些事情了。」鄧秀生好像對手下的這個回答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大龍上前一步：「老闆，我的確很害怕，我離開家鄉很久了，我怕這次任務失敗，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媳婦，看不到我的女兒了。可是，我的命是你給我的，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就算再害怕，老闆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哪怕今天就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會有任何一句怨言的。我只是擔心老闆的安全而已。」

  鄧秀生長長嘆息了一聲：「大龍，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當然記得，而且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大龍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他剛從家鄉跑出來你，輾轉到了溪南，在天姿集團下屬的企業找到了一份工作。有一次，他和工地上的工頭起了衝突，工頭被他打了。結果工頭召集起了一批人，狠狠揍了大龍一頓，而且不巧的是，在扭打中，大龍的胸部被一根鋼筋戳中了。

  當時鄧秀生正好巡視自己下屬企業看到了這一幕。本來，像大龍這樣連身份證都沒有的人，他完全可以不管，交給警方處理，但是鄧秀生不知道為什麼，卻下令全力搶救。

  他打通了醫院的關係，整整一個星期，終於把大龍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也正是從那天開始，大龍便對鄧秀生忠心耿耿，無論鄧秀生要他做什麼事情他都會毫不遲疑的去做。

  鄧秀生打量著面前早就成熟，不再衝動的大龍，感慨當年的一步棋的確是走對了。當時，他並沒有那麼好心要救大龍，只是忽然感覺到像大龍這樣的人只要被自己救活了一定能幫自己做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的。

  事實證明鄧秀生的這一步棋走對了。

  他又嘆了口氣：「大龍啊，我知道你想老婆孩子了，這麼多年你都沒有回去過。我也知道你擔心我，不過，殺子的仇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報的，不管對方是誰。大龍啊，這是最後一次了，做完這一次，我會給你一大筆錢，帶著老婆孩子去國外吧。」

  「謝謝老闆。」大龍知道自己哪怕再勸老闆也沒有用了。

  仇恨已經完全蒙蔽住了鄧秀生，為了報仇他什麼事情都可以做。但是老闆想過了嗎，當初鄧成龍也正是因為沒有聽從自己的勸告，一門心思的要找艾小海報仇，丟了自己的性命。

  為什麼這對父子在這一點上是如此的想像呢？難道艾小海真的是靠幾個僱傭兵就能夠對付的嗎？要是真的那樣的話鋼鐵和魔角也就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了。

  但現在的鄧秀生，卻已經聽不進任何的勸告了。

  他唯一的目的只是如何為自己的兒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