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入住
2024-07-10 20:12:19
作者: 紫筱戀喜
栓柱捧著藥的臉很燦爛,其實這孩子長得十分的漂亮,濃密的眉毛,明亮的大眼睛,略微厚實的嘴唇,不過就是偶爾總有些小毛病,但這毛病也不得不說事出有因。
福玉娘接過藥,讓張老漢休息一會,自己帶著栓柱出了門去外面露天的灶台邊燒火熬藥,灶台距離張老漢的房間距離很遠,福玉娘瞧著這距離,知道自己說什麼,張老漢也聽不見,這才放心的問起了栓柱,「栓柱,我告訴你多少次,缺錢跟我來拿,怎麼可以再去偷去搶的,若被抓進去了,你爺爺怎麼辦?」
栓柱低下頭,咬著唇,喃喃的說道:「我早就想去找你,可爺爺說我們一直麻煩你,不讓我去,昨天晚上爺爺摔了,可他還是不讓我找你要錢,直到今天早上爺爺吐血了,這才讓我去找你,還告訴我不讓我問你要錢,我帶著其他的幾個夥伴站在外面很久,瞧見敖大官人帶人去了,也不敢進門,心裡念著爺爺,後來他們走了,我看見你不高興了,更不敢進去了,正好那個書生打扮的人從我身邊過去,我就、我就……」
福玉娘聽見了栓柱的話,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小聲說道:「你爺爺待我有過恩情,可他脾氣倔強,你怎麼也跟著糊塗,若他當真因為無錢醫治而有了什麼,我會更自責的,還有便是,你爺爺不讓你跟我要錢,可他要是知道你去偷去搶,會比你跟我要錢更難過的,你會不明白這點麼?」
栓柱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了他同意了福玉娘的說法。
院子裡已經飄出了藥香,栓柱蹲在福玉娘對面灶台的另外一邊,看著翻開的藥鍋,臉上的表情證明了他現在的心情很好,福玉娘看著栓柱的臉,心中一顫,總覺得他的臉有誰的影子,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他到底像誰。
等張老漢喝下藥後,福玉娘又叮嚀了一陣,讓栓柱不要再去搶錢,隨後又給了他一些散碎銀子,告訴栓柱,若是他爺爺問起,就讓他回答是要去福玉娘店裡幫傭,提前支取的工錢。
栓柱捧著銀子,對福玉娘連連稱謝,隨後好像突然想到了,才小心的問出口:「福姐姐,那個書生他……」
福玉娘伸出手,輕輕拍打了一下他的頭,好笑的說道:「現在才想起來人家,你偷了他的錢,若他不是在我門外,以那種讀書人的脾氣,你想過你現在能在哪裡了麼,還有他不是本地的人,老遠的來,身上沒有銀子,他要怎麼過活,下次做事之前,都先想想清楚了,明白麼?」
栓柱點點頭,可是隨即喃喃的說道:「他身上沒有多少錢的,連錢郎中的診費都不夠。」
「多少錢也是別人的,就是一文錢,今後也不許你去打主意,不然我就親自把你送牢里去。」
栓柱聽見了福玉娘的威脅,忙搖頭說不敢,看著栓柱天真的眼,福玉娘嘆了口氣,摸著栓柱的頭,心念著栓柱只是沒教育好,若是張老漢早些帶著栓柱來這裡就好了。
第一次見到栓柱的時候,他就在福玉娘的客棧外偷別人的錢袋,差點被人打死,之後又犯了幾次,福玉娘才想到要找他的家人,發現他竟然無父無母,只跟著一個老漢相依為命,而這個老漢姓張,在很多年前對她有恩——一餐之恩!
回到福緣客棧,這次是走的正門,過了用餐的時間,福玉娘知道大堂里沒多少人,反倒走的有些放心,心中一直想著張老漢和栓柱的事情,倒是沒注意店裡的情況,直到罐兒大聲喊住她,「掌柜的!」
福玉娘這才站住了腳,抬起頭來,卻發現眼前站著的竟然是杜子美,他臉上露出一絲羞赧之色,福玉娘站在了杜子美身邊才發現,杜子美看上去一副完全的文弱書生樣,可是他的身材卻很高,自己不算矮小,也才到他的鼻子的位置,這點發現竟讓福玉娘心口一跳,不過她很快掩去自己的異樣,正色問向杜子美,「我聽他們稱你為杜解元對吧,你現在攔著我作甚?」
杜子美聽罐兒說福玉娘打算收留了他,原本是帶著滿腹的感激之情,還打算好好的謝謝福玉娘的,可是聽見了福玉娘這樣冷冰冰的問話,竟令他一愣,有些尷尬的隨著她的問題說道:「福掌柜高抬子美了,子美來此是感激福掌柜的收留。」
福玉娘聽見了杜子美的話,微微一笑,「我這店裡春闈前是會有很多考生住進來的,上一屆的探花也是住在我店裡的,自然,他高中了,我也有面子,聽說你是解元,想必有些能耐,你便住下來,等著高中之時,讓我也跟著粘粘喜氣就好了,當然,我們這裡店錢你是要給的,你可以選擇先簽下字據然後安心赴考,或許白日幫我打些零工,抵上房錢。」
杜子美聽見了福玉娘的話,臉上浮出一絲奇怪的表情,這些正是自己想要開口的,卻被福玉娘搶白了,反倒讓他有些不自在,不過這樣最好,轉頭看著後面的罐兒,想著自己也要做店小二的活,還真有些不適應,可當初上京前就有過打算的,父母雙亡,他變賣的唯一的破敗房產才籌夠了那點盤纏,知道不夠,曾想過來京之後去賣字畫的,現在落腳在福緣客棧,雖不用拋頭露面,但也不是什麼體面的活。
福玉娘看出了他的遲疑,微微一笑,轉身坐在一邊的長椅上,輕聲說道:「杜解元是有學問的人,自然不能在這大堂里拋頭露面折了臉皮,這樣吧,我店裡的帳房年歲大了,你幫著他給我打理一下帳面,就權當抵了你的房錢和飯錢,另外我每個月再另外付給你你看這樣可好?」
杜子美聽見福玉娘只是讓他幫著管帳,雖然覺得讀聖賢書之人沾染了市井的銅臭有辱臉面,可好歹比跑堂好,更比淪落街頭強太多了,常言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他還不是英雄,心中又反反覆覆念叨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福玉娘笑看著杜子美念經一樣的表現,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竟然翹起了嘴角,可一旁的罐兒瞧得清楚,卻說不出心裡的感覺。
杜子美念叨完了,煞有介事的對福玉娘一躬身子,輕聲說道:「那就承蒙福掌柜照應了。」
福玉娘這次徹底笑開了臉,朗聲說道:「罷了、罷了,我是個粗人,受不住這些斯文禮節的,現在馬上要準備晚膳了,你隨罐兒去住下,先安頓下來再說。」
杜子美尷尬的道謝,倒是罐兒有些瓮聲瓮氣的問道:「福姐姐,要把他安排在什麼地方?」
罐兒平素只在人後稱呼福玉娘為福姐姐的,人前他一直叫福玉娘為福掌柜,今日卻在外人面前稱呼了福玉娘為福姐姐,福玉娘微微擰了擰眉,卻覺得大概是今天事情多,鬧亂了這孩子的心思,也不去理會,直接對罐兒輕聲說道:「帶去後廂吧,那裡還有幾間閒房。」
罐兒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開心的說道:「後廂是私人住的,況且和福姐姐那麼近……」
福玉娘皺緊了眉頭,板起了臉,「罐兒,什麼時候對我說的話也要反駁了,你是怕他搶了你的房間不成,你那排的盡頭還有幾間閒房,既然要做我的帳房,又怎麼能住進客房,再者客房嘈雜,也不好供杜解元苦讀,後廂和我的院子還是隔著堵牆的,你怕什麼?」
罐兒察覺了福玉娘口氣中的嚴厲,才小心的應下,然後轉身帶著杜子美去後廂。
杜子美至始至終什麼也沒說,福玉娘是掌柜的,她要安排了自己的住處,雖然不明白那個半大小子跟自己計較什麼,但他懂得他若是開口,也沒什麼用處,自然也就噤聲了。
罐兒帶著杜子美走了之後,福玉娘坐在椅子上,輕輕仰起頭了頭,閉上自己的眼睛,喃喃的說道:「真的亂了,我竟然把他安排在了後廂了。」
「你把誰安排到後廂了?」
憤怒的聲音頓時讓福玉娘睜開了眼,皺緊了眉頭看著眼前出現的臉,眼神好像要吃人,仿佛她做了什麼錯事一般,福玉娘細細端量了一陣,遂又眯起了眼睛,輕聲說道:「敖大官人,不知您去而復返,所謂何事?」
傲鄂也不回答,而是抓起了福玉娘的胳膊,冷冷的說道:「我告訴你福玉娘,別以為找個男人來我就怕了你,這福緣客棧早晚是我的,不信咱們走著瞧。」
福玉娘狠狠的甩開了傲鄂的手,霍然起身,離開傲鄂的壓迫範圍,冷冷的說道:「這話你已經說了很多年,可這福緣客棧還是我福玉娘的,好了,我現在沒時間與你就廢話,請你離開。」
傲鄂盯著福玉娘厭煩的臉,反倒不那麼生氣了,咧嘴嘲諷的笑了笑,輕聲說道:「我希望你不要後悔了你今日的決定。」
福玉娘也是冷淡的一笑,輕聲說道:「這裡誰人不知,我福玉娘做出的事,就從來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