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慢慢遺忘

  去韓放武館的路上很順利，好像她拼命隱藏妝容的時候，反倒有很多人來追殺她，現在她不隱藏妝容了，堂堂正正以她本來的面貌，做普通少女打扮，反倒還沒有人來打擾她了，似乎連跟蹤的人都沒有了，不管是好意的還是歹意的，似乎她最近行蹤太飄忽了，已經到了一定境界，少有人能夠跟得上她的步伐了。

  雖然如此，楚月牙還是沒有立刻就進入武館，一來還是怕有她覺察不到的高手跟蹤著，二來則是心中還在坐著建樹，她應該怎麼開口呢？直接說，嘿，韓放，我毒發了，有點兒嚴重，饒落珂那邊怎麼樣了？

  總覺得不合適，索性就在離武館很近的一間客棧住下了，緩一緩，也看看武館這邊的情況在說。

  要了房間，楚月牙還是去買了一身少年的裝束給穿上，頭髮也如同少年一樣冠起來，沒有易容，只是這樣方便行動，而且她自己也不擅長梳頭的，索性男孩子的打扮利落一些。

  裝扮好了，楚月牙便到了客棧大堂，要了一壺茶和一些點心，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著，問問店小二那武館的情況如何，多了解一些總沒錯，順便坐在這裡，還可以聽聽外面的高談闊論呢。

  「客官，你的茶水和點心。」一個看上去挺激靈的小二很快便過來了，托盤中裝著這些吃的，「您看看您還有什麼需要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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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拿著。」楚月牙從懷中拿了一些碎銀放在小二的手中，然後道，「我想問問對面無關的情況如何？」

  「對面那家武館啊？說起來來頭可大了，而且還很神秘呢。」那小二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銀子，輕聲道，「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我在這兒幹了許多年了，才知道那麼一點點。」

  「哦？那你說吧。」楚月牙道。

  「聽說這武館上頭有人，可以直達皇帝的那種，雖然平時好像一點兒往來都沒有，其實暗中就是有聯繫的。」那小二很確定的道，「每次朝中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這個武館就會神秘的閉館，我們掌柜的也是世世代代都在這裡經營客棧，據說很多很多年前，朝廷的一場政變之中，這武館就有動作的。」

  「是這樣。」楚月牙點點頭，這小二說的還是真的，跟她所知道的基本一致了，「對了，你可知道現在武館有沒有什麼風吹草動，對了，館主是誰啊？招不招人？」

  「最近武館又閉館了，誰都知道最近朝廷動盪得很厲害啊，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不過皇上的兩大助力簡明軒和杜辰逸都走了，想來情況不好，皇上原本不準備陸泠公主和泰王殿下的婚事的，還是楚大人幫著說的。」店小二撇著嘴，搖著頭道，「瘋了，都瘋了，現在肯定朝廷上是亂成一鍋粥，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嗯，現在……確實很亂。」楚月牙若有所思的道。

  「客官，你剛剛問的那些關於武館招收人的情況，我跟你說，那武館限制很嚴格，而且招入的人也很奇怪，來自天南地北，但是這些人都很神秘，隨便拉一個出來，大約都很難查出底細的那種，反正正經的老百姓要想孩子學武的，都不會送到那裡去的。」

  「嗯。」楚月牙點頭，世代相傳，自然不會招外人，大約自有一套體系吧。

  「不過他們可經營著許多鏢局，還有專門給大戶人家培訓家丁護衛什麼的，收入不菲，總之是比咱們一個小客棧好多了。」店小二繼續道，「至於館主，從來沒有人見過，有人說，凡是見過這館主的人，都死了，不會活著回來的。」

  「嗯，那……」

  「小二哥呢？」原本楚月牙還想問問題的，不過門口進來了兩個客人，招呼了一聲，「上好酒好菜，還要一間上房。」

  說話的是一個高瘦個子的人，他側面對著楚月牙，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他身邊的人也十分引人注目，是個駝背，整個人人佝僂得厲害，看上去是有些年紀了，垂著頭，一言不發。

  「來咯。」小二立刻脆生生的應道，然後對楚月牙賠笑，「客官，我先去那邊招呼客人，你若是有什麼問題，等我忙過再問可好？」

  「好啊，沒問題。」楚月牙點頭，「你先去忙你的吧。」

  楚月牙目送小二奔了過去，點頭哈腰的跟剛剛進來的兩位客人說話，帶往空桌子，不過在那高個子的男子望向店小二的時候，楚月牙心中的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這個人……尖嘴猴腮，眼珠子轉動很靈活，讓她覺得十分十分的熟悉，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

  可是在哪兒見過呢？一時半會竟然想不起來，她覺得自己認識的人似乎長相都是不俗的，倒是真的沒有這個一個連龍套都比他長得好的人了，到底是誰……是誰？

  對了，是他！

  電光火石之間，楚月牙猛然想起了這個人來，那時候她被三夫人李芝蘭畢泊得沒有辦法，信陽都中，四處都是關於她是妖孽還害死了人的傳說，她為了破這謠言，便四處散步謠言，她不是還讓一個人幫忙了嗎？那個人就是打扮成現在這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的樣子，和她做交易的。

  是畢鳶。

  楚月牙心中確定了，有一種立刻想上去認領畢鳶的衝動，不過他現在身邊還跟著一個很奇怪的人，讓她不敢貿然行事，只能坐在了桌上，一邊想要聽聽他們在講什麼。

  無奈人多口雜，她根本就聽不清楚，不過剛剛畢鳶說了，還要一間上房，看來是要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子的了，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到這裡來，還有他身邊帶著的這個駝背又是誰。

  莫非……是來找韓放的？這裡是武館的對面，畢鳶肯定不會做無用的事情的，一定是就是為了找韓放，只是畢鳶什麼時候和韓放有交集了？莫非……莫非是狄夜讓畢鳶這麼做的？

  不管如何，在清楚畢鳶身邊整個人的身份之前，還是靜觀其變吧。

  時間慢慢過去，很快便是傍晚了，來客棧大堂吃飯的人更多了起來，畢鳶和他同行之人吃過之後便回到屋中去了，楚月牙也沒有久留，快速的回到了屋中，這一次很湊巧，他們就在楚月牙的隔壁。

  楚月牙將耳朵貼在牆壁之上，隱隱約約才能夠聽得見隔壁的聲音，好在他們似乎沒有刻意隱瞞談話內容，聲音不大不小。

  「……約好子時相見，無需著急。」這是畢鳶的聲音，不對，準確的說這是畢鳶假扮成了那男子的聲音，「現在他們閉館了，他們那房子，能夠進去的門只有一個，白天直接進入太過慌亂了。」

  「嗯，多謝你們這一次將我救出來了。」屋中另外一人，想必就該是那駝背的聲音，「辛苦你們了。」

  「談不上，反正還不是要勞煩你來解毒的。」畢鳶大大咧咧的道，「到時候你見到那女孩兒，好好給她解開毒藥就是。」

  難道說，那個駝背就是……傳說中的解毒高手饒落珂了？在葉仇和九娘那裡得知，似乎這人還在龍爺手中，沒有那麼容易救出來的，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天，就能夠就出來了，還真是有速度。

  想必是狄夜和畢鳶一起去做的吧，救出來就好，自己身上的毒也算是有了一份希望了。

  「哪裡的話，若非你們，我還在龍哥有手中呢。也不知道要在龍爺那裡困多久。」饒落珂有些悲悲切切的道，「他身上所中的噬髓散我也只能夠緩解而已，沒有辦法解，若是解開不了的話，只怕我和我家人的小命……現在畢竟我和我家人的命都保住了，我真的要感激涕零。」

  咦？無法解開噬髓散的毒？當初她不是將解藥給了狄夜了嗎？狄夜說拿去和饒落珂做交易了，怎麼現在這饒落珂反倒是說他無法解毒呢？沒道理呢？或者狄夜根本沒有將解藥給這饒落珂？

  楚月牙一時之間有些混亂，不過也沒有多想，只是耐著性子停下去。

  「不用不用，你也要救一個對我們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呢。」畢鳶的笑聲，「現在還早，你可以先休息一會，那武館的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你最好養足精神了。」

  「好。」饒落珂道，感覺起來這倒是一個十分好說話的人，「對了，我想問問，你可知道我的家人現在可安好？他們在哪兒？我什麼時候能夠見到他們，還有那個我要救助的人，她又是個怎樣的人？」

  「總之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你盡心救治就是了。」畢鳶道，「至於你的家人，你不必擔心，他們很好，我們將他們留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也是龍爺根本想不到的地方，等你將那人的毒給解了，你就能夠和你的家人團聚了。」

  「如此甚好。」

  兩人後面又說了一陣子的話，時而大時而小，聽不清楚，不過那饒落珂的意思，似乎他現在不想睡覺，打算直接熬到午夜去，楚月牙也沒有多少心思聽他們的閒聊，她只是覺得有些疑惑——

  為什麼饒落珂說無法解開龍爺的噬髓散呢？明明他手中有解藥的啊？總覺得這人有疑點，基本上她還是相信狄夜確實將解藥給了饒落珂的可能性要多一些。

  還有她什麼時候出現比較好呢？是子時跟著這幾人一起出現嗎？她的小腹那時候會造反的，而且，她還有話想和畢鳶單獨說說呢，告訴他她已經求了陸修雲，可以放了他的小師妹了，另外一個麼……就是問問狄夜的下落。

  剛剛的談話中，救出這饒落珂的是「我們」，那麼就應該有畢鳶，還有另外的人，很可能就是狄夜了，說不定畢鳶已經見過了狄夜，她可以問問他的情況，還有問問他為什麼要躲避著她。

  拿定注意，楚月牙不再將自己的耳朵掛在牆上，起身出門，到了客棧之外的小巷子，站在巷子中，找准了畢鳶那扇窗戶，撿了不大不小的石頭，直接對著窗戶砸了過去，要將畢鳶給引誘出來。

  「碰！」窗子被砸壞，很快，楚月牙看著畢鳶從窗戶望了出來，毫不猶豫的跟了下來，大約畢鳶也會覺得自己看到了楚月牙吧，無論身形還是臉型，楚月牙沒有隱瞞的意思。

  畢鳶一露頭，在饒落珂也跟著露頭之前，楚月牙轉身就跑，往著深巷中而去，確定離那客棧足夠遠，身後只有畢鳶一人的時候，才停了下來，回頭衝著畢鳶微笑。

  「月牙？！」畢鳶很驚訝，不過神色卻是放鬆了下來，「幸好你主動獻身了，否則……我們都不知道如何找到你呢，昨天去千金樓，卻說你半夜突然就走了，也沒說去了哪兒呢，誰也沒能追得上你。」

  「嗯，我這不趕著來見你了嗎？」楚月牙微微一笑，「沒想到你還有同行者呢，對了，那個人是不是就是饒落珂？狄夜說的那個肯定能夠幫我解毒的，天下第一解毒高手？」

  「是，就是他。」畢鳶點點頭，「所以你不用擔心你的毒呢。」

  「你們是怎麼救到他的？昨天嗎？過程艱辛嗎？」楚月牙問道，「這個饒落珂有沒有可疑的地方，你們好好確認過了嗎？」

  「其實是今日才將他救出來的，你說的確認什麼的……確實還沒有進行。」畢鳶聽著楚月牙的說辭，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明白她的意思嗎，她是在懷疑饒落珂，「不過，應該不會錯才對，過程比較辛苦，好在有驚無險……你為什麼懷疑他？」

  「剛剛我聽了你們的談話。」楚月牙輕聲道，「我明明就將噬髓散的解藥給了狄夜，狄夜也說給了饒落珂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沒法子解開這麼奇怪的話，所以我有些懷疑。」

  「唔，這個，我回去試探一下。」畢鳶輕聲道，皺著眉頭。

  「我想告訴你一個消息，是關於你小師妹的。」楚月牙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情，話題一轉，到了另外一件上，「你想知道嗎？」

  畢鳶的表情不必描述，他猛然上前一步：「她怎麼了？還好嗎？陸修雲……沒有對她如何吧……我……」

  「看來你是很想知道了。」楚月牙很滿意的笑了，「那麼你告訴我，關於你知道的狄夜現狀的一切消息。」

  「你……哈哈，好，其實我原本也沒有打算對你隱瞞什麼的。」畢鳶笑了，「狄夜很好，他現在說他要去做一些了結恩怨的事情。說實話，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他沒有死的，我當時潛入了龍爺那裡，想去確認瀎嵐的情況，不過卻得知他死了，葉仇來襲，龍爺處整個警備很嚴，我被困住了，昨日狄夜來帶出了我，順便我們一起去將饒落珂也救了出來。」

  「哦，這樣……」楚月牙點頭，「瀎嵐如何？」

  「瀎嵐不知被龍爺藏到哪兒去了。」畢鳶搖搖頭，臉色戚戚然，「只希望她平安無事才好。」

  「真奇怪……」楚月牙心中疑惑更深，「饒落珂對於龍爺的意義應該比瀎嵐大得多吧，你們連饒落珂都找得到，帶得出，為什麼卻不能探知瀎嵐的情況呢？怎麼看怎麼都不對。」

  「你說得也是，龍爺故意放水，讓我們帶走了一個饒落珂。」畢鳶道，「好，我回去就試探試探他。」

  「好。」楚月牙點頭，「你的小師妹沒事，我求了陸修雲，他已經答應放出你小師妹了，他說話一向算數的，你放心就好了，不要去做什麼投誠陸泠之類的啥事兒了，記憶中你可不是這麼傻的人呢。」

  「哈……哈，那時候只是心切嘛。」畢鳶乾笑著道，接著望向天空，「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和小師妹在一起了，這一次我不會再將她推向別人了。」

  「嗯，這才對。」楚月牙點點頭，「那麼……你告訴我，狄夜為什麼不肯見過？為什麼要躲避著我？你是他的好兄弟，你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吧。」

  「唔……其實他說若是我能碰見你，就帶話給你。」畢鳶輕聲道，「他說，韓放比他為你付出的多得多，韓放可以無牽無掛，可是他到底背負著許多，就算他將這些背負卸下了，可是在一開始就是對你不公平的，他不是那個值得的人。」

  楚月牙沒有說話，繼續聽著。

  「他還說，他知道你心中肯定很紛亂，你很早之前就是喜歡韓放的，他曉得，不過因為他突然介入，亂了你的心而已，再加上那件一生都償還不了的事情，你才將他放得重了一些，不過他說，你還是無法做出選擇。」畢鳶繼續道，聲音淡淡的，「所以，他幫你選擇，他離開退出，永遠不出現在你的眼前，就如同他真的死了一樣，這樣，你才可以真的和韓放在一起，將他慢慢遺忘，然後幸福的過下去……」

  慢慢遺忘麼……如同真的是他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