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0.吹笛人

  陸絆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那就是將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歷史都納入自己的「故事」里。

  當虛幻書頁上的文字凝固成型，這些便是不可更改的「鐵律」。

  而在「故事」之外的陸絆，就能夠成為俯瞰全局的局外人，真正跳出劇本，成為類似神上之神的存在。

  因此，陸絆以寂靜之地的形式，招攬了各種各樣的神選者，讓他們往來於各個異域之間，去往那些異域最關鍵的節點，去經歷，去見證，去改變。

  將那些可能會走向歧途的異域，回歸到最初的樣子。

  就像電影的膠捲也並非連續，只不過是一秒二十四幅的畫作罷了。

  異域的歷史也是如此，在特定的時間節點裡，會有足以影響整個異域發展的重大事件出現，只要影響這些節點並且將其凝固，那麼整個異域的發展就不會產生巨大的偏差。

  就像電影的膠捲，只要在其中的幾幅進行修改，就能讓故事產生不一樣的走向。

  覺察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黑暗之人】左手輕輕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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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空中，黑色的絲線糾纏。

  這些黑色的絲線同樣朝著虛空之中延伸，在無數的異域串聯。

  就像無盡海淵之中游曳的魚人。

  就像旋雲之巔狂躁的大氣生命。

  就像無盡的黃昏照耀下的惡徒。

  無數的異域生物被這黑色的絲線牽扯，遁入異域，依照著【黑暗之人】的意志，對陸絆涉足的異域進行篡改。

  有人肆意屠殺，製造毀滅，有人欺詐誆騙，引發紛爭，還有人暗害謀算，導向歧途。

  兩者的博弈僅僅只發生在片刻。

  但對這些被選中的異域的存在而言，卻已經度過千萬年。

  【黑暗之人】嘆息一聲，祂本不必這麼麻煩，可這的確是當初自己的玩樂之心造成的後果，祂也欣然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而且，現在對祂而言，也是有趣的展開。

  祂往前走了一步。

  「你確定要這麼做？」

  【黑暗之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空氣之中共振，如同鬼魅的誘惑，蠱惑人心。

  「你已經抵達了不朽的彼岸，卻要試圖否定這一切，要知道，無數人窮盡一生，捨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爬到你現在所處的位置而已。」

  陸絆並沒有回應，依舊保持著沉默。

  「明明還有這麼多快樂，你卻並不享受，毀掉這一切對你而言有什麼意義呢，甚至就連你最珍視的人都會在你的舉動之下萬劫不復。」

  【黑暗之人】來到了陸絆的桌前，祂身體稍稍前傾，以帶著些許威脅的語調說道。

  「你做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陸絆與這面容俊朗，皮膚黝黑，穿著西裝的男人對視，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的確在某種情況下令對方感到危險了。

  【黑暗之人】繼承了本體那一位的大部分性格，嚮往混沌，崇尚愉悅，是個十足的樂子人。

  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樂子人是不可能破防的，他們只會看著別人的悲歡離合嬉皮笑臉，不同情災厄，也不沉浸喜悅，一切事物在他們看來，都是讓自己變得更加快樂，可以淡漠看待的玩具。

  除非，事情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個樂子人可能會看著別人身上發生的慘劇拍手叫好，甚至開發出一些地獄笑話，但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那恐怕他就沒辦法笑出來了。

  對於【黑暗之人】而言，祂擁有足夠強的力量，可以遊走於時間之外，異域之間，唯一對祂有威脅的，不過只有與本體相同級別的那幾位，以及至高的存在。

  但這些存在本身處於極端的污染之中，不會特意分神來關注祂的所作所為，因此，這整個世界對於祂而言，都是玩具。

  可陸絆現在要做的事情，是最終極的掀桌子。

  他將要把一切都化作「故事」，念誦給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就像在宇宙最深處，那巍峨高聳的神殿裡演奏的吹笛人。

  當祂醒來，此間的一切都將化為虛無。

  當祂沉睡，全新的世界又將誕生。

  無人能夠逃過這中間的毀滅。

  除非，陸絆的故事能夠影響到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就像對睡夢中的人講述的童話，雖然無法真的影響對方的夢境，但總歸能在對方醒來之後，殘留些許。

  陸絆講述的，就是這樣的故事。

  正因此，這些故事才必須擁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正因此，【黑暗之人】才要阻撓陸絆。

  無論祂是否在故事中，無論祂是否能夠成為醒來之後的一縷思念，那時候的祂，終究已經不是自己了。

  當樂子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再如何混沌的樂子人也會破防。

  畢竟祂只是個化身，並非最原初的那個存在。

  倘若是那一位，或許也會覺得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並且興致勃勃地接受吧。

  從這一點來看，夏洛特倒是繼承了這樣的特質，就連自身的變故也可以作為棋子。

  「意義？」

  陸絆反問。

  「我曾經認識一些人。」

  他開口道。

  如今，陸絆正在直面【黑暗之人】。

  瘋狂已經無法令他產生變化，扭曲阻止不了陸絆的行動，就連混沌，都難以再侵蝕他半分。

  「他們本來都只是普通的凡人，命運將他們推到了風口浪尖，在無可奈何的毀滅前，他們選擇了以自己最重要的事物來延緩那悲劇的車輪。」

  「在不可名狀又詭異恐怖的世界，在註定終結的未來前，抗爭有時候就是全部的意義。」

  聽到陸絆的話，【黑暗之人】微微皺眉。

  「必須會有一個吹笛人在祂的身側，你選擇了這麼做，你將永遠被束縛在那裡，在無限的盲目痴愚之中度過無盡的歲月，那永恆長眠的並非亡者，在詭譎的萬古中，就連死亡本身亦會消逝。」

  他提醒陸絆，這麼做的代價。

  「我明白，就像一位作家，永遠端坐在那門扉前面，為偉大的存在獻上無盡的詩篇一樣，我知道這麼做的結局。」

  「倘若以能夠達成的結果而言，不過一人的犧牲，就能換取值得期望的未來，代價，微不足道。」

  陸絆答道。

  於此同時，虛幻的書頁翻動。

  一道悠揚的樂曲聲在所有生靈的耳畔開始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