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脆弱(修)
2024-07-10 14:58:10
作者: 君不見
「唉,這麼難得的周末早晨,卻撞到了腦袋,真是倒霉啊……」任潛悠打開了自己家的大門,伸了一個懶腰,迎接早上初升的太陽,卻發現程老師就站在對面,正笑眯眯的看著他。
昨天晚上的戰鬥似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不過,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地面上依稀殘留著人為掩飾的跡象,一些玻璃化的沙子混雜在泥土中,還有昨天晚上黑衣人飛跳雙刀齊發的地方,還殘留著一點印痕。
任潛悠這才注意到,黑衣人竟然跳了這麼高,那痕跡竟然和任潛悠的眼睛平齊,而任潛悠自己,大概只跳了大概一米二,再高的話,別說彈跳出去了,想保持平衡都不容易……
真是非常巨大的實力差距啊。
不過,現在不是注意這些的時候,既然自己遇到了運動狂的程老師,那麼自己今天就不得不跑步了。
跑了三圈,任潛悠已經累得跑不動了。
「小悠已經累了?」程老師笑眯眯得在任潛悠的身後停下來,「說起來,今天已經是星期天了,小悠沒有什麼安排嗎?」
「安排?」任潛悠下意識得問了一句,目光還停留在那踢痕上。
「是啊。」程老師微笑道,「比如跑出去打籃球啦,或者在家裡複習?說起來,小悠你要投奔的那個在大城市裡住的親戚……」
一提起這件事情,任潛悠就覺得格外的傷腦筋。
父母去世之前,曾經告訴過任潛悠,他還有一個伯伯在大城市裡,而希望任潛悠能夠在他們去世之後聯繫那位伯伯,並努力考大學,考到伯伯在的城市裡去。
可是那位伯伯顯然並不是特別歡迎任潛悠,任潛悠聯繫到他之後,他竟然告訴任潛悠他有事沒有辦法回去弔唁任潛悠的父母,還提出條件讓任潛悠考進一所非常有名,當然也是非常非常難考的大學,才肯接納他。
那一所大學,整個老城近十年內都只有兩個人考上去,這對成績雖然還算優秀,但並非頂尖的任潛悠來說,絕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怎麼,氣餒了?」程老師一點也沒覺得是自己打擊了眼前的少年的積極性,「我曾經聽老任說過,你那位伯伯是非常有錢的大人物,所以對你的要求高也是正常的。再說了,就算他們不太喜歡你,每個月拿出來一筆錢做你的生活費,還是非常容易的,至少可以保證你以後幾年的衣食無憂,至少他們已經是你法律上的監護人了,自然有義務撫養你。」
任潛悠不語,程老師繼續道:「所以,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不要到處亂跑,乖乖呆在家裡,更不要翻牆壁到人家家裡。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要因為一次的放縱,而後悔一輩子,懂嗎?」
任潛悠心中突然一跳,他總覺得程老師話中有話。
只是,就連昨天晚上對戰的那四個高手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行動,程老師怎麼可能知道?
和程老師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除了程老師的性格一直都非常開朗之外,他還從來沒有發現程老師和其他的中年人有什麼不同。
任潛悠點點頭,程老師又道:「說起來,我昨天晚上做了怪夢,夢到這裡失火了,今天早上就爬起來看,你猜怎麼著?」
任潛悠下意識得搖頭。
「地上竟然好像真的有高溫的痕跡呢,你看這沙子,竟然都玻璃化了……」
體育老師,請不要搶化學老師的台詞,謝謝……
「紅紅火火是好事,所以啊,我今天早上就去找白老先生,白老先生幫我算了一卦,說近日這附近就會出狀元……」程老師拍了拍任潛悠的肩膀,道:「我尋思這狀元大概就是在說小悠你了,所以一定要努力啊!」
「是在說小雨吧……」任潛悠無奈道,他可不認為自己能成什麼狀元。
「怎麼可能?白老先生說是男孩!」程老師拍胸保證道,「我敢打一百二十個賭,一定是在說你!」
任潛悠無語,程老師笑著拍了拍任潛悠的肩膀,道:「所以,拿出精神來,別受到一點挫折,就灰心喪氣啊!」
任潛悠無語,難道自己身邊生活了這麼長時間的程老師竟然是一個高人?
「對了,程老師!」任潛悠突然想起來程老師是學武術的,連忙問道:「老師你能跳多高?」
「跳多高?」程老師想了想,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道:「不限方法的話,大概和我自己的身高一樣高吧,怎麼了?叔叔我可不是跳高運動員。」
「只是問問……」任潛悠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牆壁上的踢痕上,程老師比劃得竟然和那踢痕的高度完全一致。
「那,繼續晨跑吧!」程老師拉著任潛悠繼續開始跑,任潛悠本來想拒絕,但突然想起來那踢痕,不知道為什麼就答應了下來。
鍛鍊身體也很有必要吧。
任潛悠這樣告訴自己,健康的身體,是好成績的保證啊。
不過,看來自己還是不要做什麼希奇古怪的事情了,趕快去複習才是正經。
第三次來到自己家的門外時,任潛悠剛打算進門,突然想起了自己家空空如也的廚房。
現在家裡多了一口人,吃的東西也多出來了一倍,本來準備一天吃的東西,大概根本就不夠啊。
還是趁現在去買點東西吃吧!
就算剛剛發現了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很多自己的同類,依然無法改變自己需要吃東西這個事實,任潛悠深刻得感嘆著,夢想和現實之間的差別實在是太大……
剛出房門,就看到火拳在前方,不知道為什麼,任潛悠總覺得自己似乎和火拳有那麼一點熟悉了,他跑過去,故意高聲道:「嗨,你好,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
「噓……」火拳轉過身來,對任潛悠伸出了一根手指,讓他小聲一點。
「要保密嗎?」任潛悠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他們不是在街上找到人就問嗎?
「也不是要保密,不過還是不要太大聲的喧譁好。」火拳道,早上的火拳完全沒有疲憊的感覺,一晚上沒有睡的他反而精神奕奕,任潛悠笑道:「好辛苦啊,周末也不休息嗎?我一直以為高三學生是最可憐的人呢,要一個月才休息一次,一次還只休息一天半。」
「這麼說,現在是你非常難得的假期了?」沒想到火拳並不如任潛悠想像中的那麼難以相處,也並沒有任潛悠心目中那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是啊……不過昨天晚上狗叫得特別厲害,害我半夜醒來,好半天都沒睡著,早上還不小心碰到了牆上,真是倒霉。」任潛悠把自己的倒霉事向火拳傾訴著,因為他感覺眼前的人和自己是同類,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當然,其中還有一些試探的意思。
「那就很抱歉了,昨天晚上我們的人有一些行動,發現了一點線索,不過到底讓他跑了。」火拳很隨意得道。
他的坦率讓任潛悠吃驚,感覺他不太像是電視中的警察——他們應該也不是那種普通的警察。
「我覺得,如果我是犯人的話,我才不會藏到這裡來,因為這裡家家都有狗……」任潛悠說著說著,自己心裡卻猛然一驚,他突然回憶起來了一個細節,狗的感覺應該比人類敏銳多了,為什麼黑衣人藏在小雨家那麼久,小雨家的狗都沒有發現呢?
「人永遠比狗聰明。」火拳微笑道,「想藏起來的話,總有辦法的。」
「也是啊。」任潛悠道,「不過,你們的工作好像很刺激的樣子,有時候也好希望自己在這樣刺激而緊張的環境中生活。」
「還是不要嚮往這樣的生活好。」火拳輕輕得拍了拍任潛悠的肩膀,「屬於普通人的,平靜而安詳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好好珍惜自己眼前的生活吧,有些事情,並不像你所想像的那麼美好。」
任潛悠一愣,有些愕然的看著火拳,心中迴響著火拳的那句話:「有些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也許,希望能夠得到更強的力量,並不是正確的選擇?任潛悠這麼想著,他回憶起了昨天晚上火拳的勇猛姿態,再看看竟然有些蕭瑟的火拳,不知道到底哪個火拳才是真正的火拳。
不過是萍水相逢,又怎麼能夠了解對方呢?任潛悠依然是一個天真的少年。
而火拳,就是火拳。
「好了,我要先走了。」火拳大概不願意再和少年談這個問題,打算先離開了。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任潛悠道。
「哦?問題還真多啊,怎麼,對我很好奇?」火拳大概見過很多對他很好奇的少年,他以為眼前的任潛悠也是其中的一個。
「是啊。」任潛悠頓了一頓,道:「你殺過人麼?」
一直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很久了,任潛悠的腦海里還迴蕩著火拳的回答。
「很多……」
很多,那是多少?任潛悠難以想像那是什麼樣的世界,難道那就是擁有能力者的世界嗎?
而昨天晚上,自己竟然還對一個人產生了殺機!
這說明,那樣的世界,距離自己並不遙遠……
甚至就在一念之間!
如此矛盾而複雜的感覺,讓任潛悠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現在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迷茫?膽怯?還是……一絲絲的嚮往?
如果一個人擁有遠遠超越普通人的力量,甚至超出了法律能夠制裁的範圍,他能否隨意得掠奪其他人的生命?隨意的支配他們的生命,那感覺到底如何?
「黑衣……你殺過人嗎?」任潛悠終於回過神來,道。
「很多。」同樣的回答,讓任潛悠的背脊一陣發冷。
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感覺正在沿著他的脊柱蔓延上來。
「那……是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
任潛悠無語,那寒意已經徹底得冰凍了他的腦袋。
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在玩一場如此危險的遊戲。
短刃的刀柄被黑衣伸到了他的面前,任潛悠抬頭,發現黑衣已經再次側身跪坐在他的面前,低著頭,他的後頸就暴露在任潛悠的面前,只要把手裡的短刀用力得砍下去,這顆腦袋就會飛濺而出,好像電影上的特效。
所以黑衣非常體貼得側身面對著牆壁。
難道他們在死的時候,都要考慮別人嗎?那個人是誰?他們的……主人?
「黑衣。」任潛悠並沒有砍下去,他的心中竟然有些憐憫,「你……是否不想再活下去了?」
除了這個,任潛悠根本想不到到底有什麼理由,能讓眼前的這個比自己強悍不知道多少倍的人乖乖受死。
「無所謂想或不想。」黑衣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感情,他似乎只是在說,他是生是死,只由任潛悠來決斷,他自己沒有任何的想法。
可他,到底還是有想法的,不然現在的任潛悠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起來吧。」任潛悠摸了摸黑衣的腦袋,這個動作是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然後他站起來,道:「我是絕對不會殺你的,如果你自己想死的話,就自己了斷吧。」
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沒有了自我了斷的權力?黑衣抬頭看著任潛悠,雖然那放置著毒牙的瓶子就在任潛悠身後寫字檯的抽屜里,可對黑衣來說,那不啻隔著千山萬水。
「或者……你可以在這裡永遠的住下去。」任潛悠道,「反正也有好幾間房間,我自己也住不了那麼多。」
「再過幾個月,我就要離開這間房子了,那時候,我會把大門鎖起來,這房子就歸你了……」
黑衣呆呆的看著任潛悠,他知道為什麼任潛悠會這樣說。
這個少年已經決定,不再進入能力者的世界,也許那並不適合他。
只是,事情會像他想像的那麼順利麼?
黑衣把短刃雙手放到了任潛悠的桌子上,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面對著牆壁坐了下來,宛如雕塑。
而任潛悠,已經攤開了自己的課本開始複習了,到現在為止,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按照伯伯說的那樣,考上那所學校,然後成為伯伯家的一份子。
至少,現在還什麼都沒有經歷過的任潛悠,會以為,那是他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