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飼養神明9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願意將青挽鬆開半分，固執而強硬的帶著她逃亡。

  青挽曾經聽秋月明說過，生命是很脆弱的，同時又矛盾的帶著一種奇異的韌勁，只是每當需要展現這種韌性的時候，總是很痛苦。

  她看著顧灼渾身染血，喘息短促，昔日的天之驕子一朝跌落，現在被追殺得狼狽而倉皇，連心口的愛意也虛弱的近乎於飄散。

  青挽嘗了一口，味道摻雜上了幾分苦。

  她不太喜歡。

  可那縷粉紅色霧氣一直勾勾纏纏的往她脖頸上蹭，孱弱不已，卻又固執依賴，像是在藉此汲取活著的氧氣一般，

  青挽推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後像是心軟般，又輕輕咬了一口。

  霧氣輕輕顫了一下，恢復了些精神，連帶著顧灼躲避的動作都重新敏銳了幾分。

  

  他們一路逃亡，整整用了三天三夜才僥倖躲入一個陌生的秘境，甩脫田衡的追殺。

  可顧灼付出的代價也前所未有的慘重。

  他渾身鮮血淋漓，傷痕累累的血口深可見骨，背靠著古老而枝幹遒勁的藍盈花樹，呼吸薄弱的垂著眼帘。

  滿是血污的那隻手還在拽著青挽的裙擺，像是瀕死之人在拽住自己唯一的救贖般。

  青挽就站在他面前，身上的襦裙也暈開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將她妖異的眉眼暈染出了幾分詭譎的危險感。

  「……你快死了。」她語氣平靜的說著事實。

  顧灼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模模糊糊聽到她的聲音後，艱難的擠出了點聲音。

  「抱歉……」

  青挽眼睫輕輕顫了一下，有些不解：「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你，裙子。」他喘息著，輕聲道：「……髒了。」

  那模糊不清的兩個字眼像是小石子一樣砸在青挽思緒上，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沒關係，之後你可以給我重新買一條。」

  她那話落下之後，久久沒有聽見人回應。

  青挽呼吸微微放輕，眼帘微掀，才看到顧灼早就鬆開了她的裙擺。

  他安靜的坐在那兒，無聲無息，漫天的藍盈花悠悠揚揚的飄落，最後又跌在一地的血泊中。

  青挽站在顧灼面前很久，久到她終於分辨出了先前粉色霧氣中摻雜的苦味，原來並不是顧灼的。

  許久，等到她舌根上的那點苦消弭了一點，青挽才在花樹旁邊壘了個小土堆。

  她將顧灼的屍體放進去之前，先穩固住顧灼瀕臨消散的魂體。

  修者沒有轉世來生，身死便是魂滅，要逆天改命根本不可能。

  這本來是鐵律，是無法更改的世界準則，可鴻鈺看著屬於顧灼的命盤被生生重塑，有一瞬間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祂反覆確認了好幾遍，從命軌中挑出屬於顧灼的那一個，看著它重塑一次就算了，對面那人似乎還覺得不夠好，又隨心所欲的重新捏碎更改，像是在玩什麼過家家的泥人玩具一般。

  肆無忌憚到像是在挑釁。

  鴻鈺眼帘輕壓，伸手握住那個正在重塑的命盤，捏碎的那一瞬，祂也順勢撕開了空間裂縫，順藤摸瓜，直接從崑崙神殿跨到青挽身邊。

  彼時青挽正在有些茫然的捏著顧灼的魂體，她有著一些刻在靈魂中的傳承記憶，雖然零零散散，但偶爾也能從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比如在她有些難過自己再一次失去了食物時，本能的想起了命盤重塑的方法。

  而且一點都不難，像捏人偶一樣。

  不過她第一次弄，還有些手生，又覺得作為自己的食物，不能讓顧灼太委屈，想著反正那麼簡單，多來幾次選擇最好的就行，於是又將捏好的魂體揉吧揉吧重新開始。

  鴻鈺踏出空間裂縫，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罕見的沉默了一秒。

  青挽坐在小土堆旁邊，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便順著轉頭，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冰冷幽寂的銀色長眸。

  無波無瀾，平靜到有些空曠，看得她有些不舒服。

  重新收回視線，她正要再次給顧灼捏命盤時，手中墨綠色的光團猝然消散。

  青挽瞳孔微掙，茫然的眨了眨眼，而後撩開眼眸，果然看見了先前站在她身後的奇怪男人。

  而祂手中，正好拿著消失掉的墨綠色光團。

  「還給我。」青挽有些不開心的蹙眉。

  她本來就長得極為嬌媚，長翹的狐狸眼像是蘊滿曖昧的春情般，眸光流轉時勾得人骨頭都是酥的，以至於即使在生氣，也嬌媚得像是在撒嬌一樣。

  鴻鈺卻無動於衷。

  祂是神明，是天道，是這世間的主宰，再漂亮的皮囊，於祂而言也不過是紅顏枯骨而已。

  輕壓長眸，轉瞬之間祂便出現在了青挽面前，離著她不過咫尺之距。

  青挽並不算瘦小，但在高大的鴻鈺面前，直接被襯成了嬌嬌小小的一團，似乎只要祂長臂一伸，就能將她完全攬入懷中，不漏半分，契合得像是天生就該如此一般。

  但這兩根「木頭」完全沒有意識到曖昧，甚至他們連曖昧是什麼都不知道。

  鴻鈺只是想搜魂，看看這個小孩究竟是什麼東西，而青挽則是一心想著搶回顧灼的魂體。

  兩人都沒有退上半步，在鴻鈺指尖即將點上青挽的額頭時，祂腦海深處忽然傳來一聲呵斥。

  「蠢貨！住手！！」

  凶戾驚恐的聲音讓鴻鈺愣了一瞬，青挽瞧准了時機，猛地去搶祂手中的那個光團。

  鴻鈺下意識想動手碾殺了這個不知所謂，不分尊卑的小東西，但身體忽然不知是何原因，無法使出半分靈力。

  祂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頭，青挽已經趁著這點時間扣住了祂手裡面的光團，但使出了吃奶的勁也沒使之鬆動分毫。

  「你，給，我，放手！！」

  她拼了命地往後扯，小臉憋到通紅，又凶又狠的朝著人齜牙，「鬆手！！」

  鴻鈺穩如泰山，安靜的看著她，不解道：「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鬆手！這是我的東西！」

  「可你觸犯了規則。」鴻鈺平靜道：「這是不被允許的，也是不應該的。」

  青挽聽到這話更生氣了，瞪著祂，「那你搶我的東西又是什麼規則？為什麼你就被允許，你就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