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毛驢法師
2024-07-10 10:03:36
作者: 老莊墨韓
一群人執刀拿劍,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這老人,看起來應該是個魔法師吧?戰士是不會穿那麼礙事的長袍的。可是,哪個魔法師會這樣不知死活,沒有戰士保護,就這麼隨隨便便往一群充滿敵意的人中間走。
讓他過來嗎?萬一他有惡意可怎麼辦?不讓他過來嗎?他說他是來治傷的,看起來又沒有惡意,要是莫名其妙動了手,打傷了一個魔法師,可不是小事。
遲疑之間,東方已經走到他們面前了。再進兩步,那些明晃晃的刀劍就要戳到他身上來了,東方卻好象完全沒感覺一樣,還是直往前走,倒是這些拿刀拿劍的人給嚇得縮手不迭,生怕一不小心,擦破了這個陌生人的半點油皮。
沒有人會願意隨便和一個來歷不明,深淺不知的魔法師結仇。
那位少爺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幸好那重傷的護衛首領還能保持幾分清醒。沉聲命令手下:「讓開。」
如果得不到有效的醫治,這批重傷的人,不死也是殘廢,既然這樣,還不如乾脆賭上一賭。
東方走過來,輕輕一拍他的肩膀,護衛首領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暖柔和之意迅速漫布全身,轉眼之間,傷痛便已大減。
他卻不知,東方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已經用一縷內力,遊走過他全身的經脈,很輕鬆地確定,這些長相不同的人,身體構造,經脈運行,和以前世界的人並無任何不同之處。也就是說,他所知的一切練武方式,同樣能適合這個新世界中的人,而能夠殺人傷人的武功技法,也同樣對這些人有效。
東方漫不經心看看他的傷口,說:「找一塊長木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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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機靈點的人應了一聲,轉眼跑到大樹邊上,跳得老高,砍下幾根堅固的長樹枝。
東方接過來,將就一些就迅速地為那人扶正斷骨,飛速綁好固定,順**代:「至少三個月內,這隻手不要有太強的動作,慢慢骨頭就會長好。」
轉過身來,走到那個胳膊流血不止的護衛身邊,信手一拂,指風微動,已是點住了他傷口四處的穴位,止住血勢,這才草草為他包紮了一番。
再走到那個肚子上挨了一箭的倒霉蛋身旁,隨意瞄了一眼。雖然本可以點那人的穴位為他止痛,不過東方看不起這等沒骨氣的傢伙,一手抓住箭尾,招呼也不打一聲,往外猛一拔,在那人的長聲慘叫和四周諸人的發黑臉色中,他淡淡說:「死不了,別嚎了。」然後又是無比迅速的止血包紮。
他就這麼隨便地在重傷員中間走了一圈,所有人的傷勢都得到了處理。他治傷止血正骨清理傷口包紮,諸般動作都無比快捷,旁邊的人睜大眼睛看,看得兩眼發花頭髮昏,也沒能記得清他的動作,只見他的雙手翻飛之間,再猙獰可怕的傷口,都迅速得到最好的處理,剛才還面如死灰的人,轉眼間臉上就了血色,而那些哀叫連連的人,也呻吟一聲,長出一口氣,平靜了下來。
這個,這個,是魔法嗎?
是魔法,可是沒看到他頌念咒文,也不象別的法師或神官那樣,做出鄭重的姿式。說不是魔法,普通的包紮,怎麼可以手式這麼漂亮,這麼快捷,又怎麼可能一包上,就止了那象河水一樣流個不停的血,就讓人那麼重的傷,都不覺得痛。
大家互相望望,這個,應該,那個,是魔法的吧。
其實,換了任何一個稍有見識的武林人,都會知道的東方處理傷患的方法簡單到了極點。他甚至連消毒和上藥,都直接省略了。出血太多就點穴止血,痛得太厲害,就點麻穴。身體太虛弱,就輸點兒內力過去,在武林中,隨便一個走過幾年江湖,有過十幾年功力底子的人,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然而這裡的人,卻象沒見過世面的傻瓜一般,一個一個,都在那張口結舌地望著東方。
護衛們的眼中充滿敬畏。在這片大陸上,擁有神奇力量的魔法師一向是大家最敬重也最畏懼的,魔法師的地位之高,甚至可以隨意出入宮廷,與國王公候們交際共歡。一個國家擁有多少高等魔法師,直接代表著這個國家的實力有多麼強大。
魔法師們地位極為崇高,為人效力所收取的報酬也往往高得嚇人,大陸冒險者公會中,擁有稍好一點魔法師的傭兵團,身份地位也相對要高出很多。
象他們的主人,已經算是很有權勢和錢財的貴人了,雖說不是請不起高級魔法師,但如果沒必要,也不願意花費那大一筆錢。這次出門,以為沒多大危險,所以只帶了一個普通的灰袍法師出門,結果一遇敵人,僅僅只來得及完成一個束縛遲緩咒語,就被殺死。而其餘那些強大的,眩目的魔法,根本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大家不會知道,那位倒霉的,這麼大年紀才考到魔法師執照沒多久,因為索要報酬低而常能接到工作,但也因此而丟掉性命的傢伙,根本連一個咒語都沒完成。大家眼中所謂的束縛遲緩,其實全都是東方的功勞。
而相比男人的敬畏,女人們看著東方的眼神,已經是充滿了崇拜了。魔法師啊!多麼神秘的身份,多麼傳奇的身份,多麼讓人浮想聯翩的身份啊!轉眼之間,那黑乎乎的袍子和花白的頭髮,外帶滿臉的皺紋,在她們眼中都變得神奇起來了。
蒼老,陰沉,長袍,白髮,皺紋,這不就是強大魔法師的必備招牌嗎?
然而,就在大家痴痴呆呆望著東方浮想聯翩,產生無限神往時,一聲的驢叫,打斷了大家美好的想像。
卻見一頭黑不留丟,怎麼看,怎麼低等,怎麼看,怎麼卑微的毛驢,慢吞吞踱了過來,到了東方面前。
東方笑著拍拍他:「打架的時候,你倒跑得快,這會子又來了,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笨。」
眾皆愕然,這個,不是吧,難道這毛驢就是……
東方連招呼也不和大家打一聲,翻身就上了驢背。這次他圖爽快,想儘快離開這批麻煩人,倒是沒照老規矩倒騎毛驢。
然而,這已經讓許多人美好而充滿幻想的心,剎時間碎了一地。
啊啊啊,神奇的魔法師啊,神秘的魔法師啊!這這這,就算要代步,也該有最神駿的白馬,最漂亮的獨角獸,甚至最強大的飛龍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騎一頭小黑驢呢?
這這這,就算是最低等的武士,最落魄的傭兵,也絕不會屑於用毛驢來做自己的代步工具啊。而且,而且,魔法師不是都會傳送術和飄浮術的嗎?實在不行,用走的也沒關係,怎麼可以這麼丟臉地騎一頭驢。
大家心中立刻把東方看低了許多。就算他是個魔法師,一個混到只能騎驢的魔法師,那該有多沒用,多落魄啊。怪不得他不會念咒語,怪不得他不能隔著一兩步就施展法術,而要這麼辛苦地又包又扎又綁的呢。
相比大家心情的忽起忽落,對東方看法的大幅改變,身為護衛隊長的艾森卻不敢看輕這個忽如其來的魔法師。他的確沒有象普通神官那樣念誦咒文,也不象高階神職人員那樣,能用強大的治療咒,讓斷了的骨頭很快接好。可是,他碰觸自己的那一刻,那無比溫暖而柔和的力量,驅盡了身體裡所有的寒冷和痛楚,那種感覺和上次七大主教合力施展光之祝福時,給他的幸福溫暖感一樣。
可是,光之祝福,是聚集了七大主教,準備了半個月,還有三百名神官牧師的協助才能用一上午的時間完成的,雖說光之祝福的範圍要大得多,幾乎覆蓋了整個神殿,但是,這個人卻是沒有念誦咒文,沒有做出手式,甚至沒有一絲的準備,就立刻讓他感受到了這種力量。而在那人走開之後,他竟然感覺到,剛剛苦戰之後,無比虛弱的身體居然充盈著力量,似乎跳起來,再大戰一場都沒有問題。精神從未這麼舒暢愉悅過,就連放眼向四周望去,看到的每一點動靜,聽到的每一絲聲息,都象比以前清晰得多。
這……這簡直就是神跡了。
他當然不知道,東方因為急於探查他體內的氣機經脈,內力輸得稍快,一不小心,替他沖開了好幾個穴道,讓他平白撿了好些年功力的大便宜。
他這裡心裡七上八下,無數種猜測冒出來,東方卻懶得理會眾人的眼光和想法,他自己正為自己莫名其妙惹來的這場無聊事感到好笑。上了驢,連招呼也不打一聲,拍拍驢背,便要催它離開。
艾森眼見東方要走,而其他人還是一臉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麼,急忙大叫一聲:「尊敬的魔法師!請,請等一下。」
東方根本沒有理他,一人一驢,晃悠悠地抬腳離開。
其他人還手足無措,艾森已經撲了過去,顧不得傷勢,攔在驢子前面:「尊敬的法師。」
「我不是法師。」東方用他那依然有些生澀的語氣說:「我只是一個流浪者。」
艾森心思靈動,飛快地分析,這人說話好象很艱澀,一句簡單的話也說得很慢,應該是很少與人溝通。很多魔法師都喜歡離群索居,他自稱是流浪者,應該是屬於那種性格古怪的魔法師。既然他不承認他是法師,要想追問他的身份,來自哪裡,自然是不行了。
心中想定,他已是深施一禮,恭敬地說:「即使是流浪的腳步,有時也會為不幸者停駐。因為您的幫助使我們擺脫了災難,至少讓我們有機會表達一下謝意。」
他退後一步,一手撫胸,再次很正式地行鞠躬行禮,同時伸手示意後方那個打扮華麗得如同一隻孔雀的年青人:「這位是恩科萊子爵大人,兒我是大人的護衛長二級劍士艾森。我們因事要趕去坎特恩城,沒想到在半路遇上強盜,幸好有您的幫助,我們才沒有遭受慘重的損失。希望您能給我們機會,報答您的恩情。」
他這樣彬彬有禮,東方卻懶得給他面子:「如果你能讓開路,就算報答過我了。」
艾森知道魔法師大多驕傲孤僻,所以也不生氣,只是笑著說:「您自稱是流浪者,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有沒有確切的流浪目的呢?」
東方的閱歷何其之豐,已是聽出他的打算,心念動間,卻也很合作地說:「沒有。」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與我們同行呢?」艾森打蛇隨棍上:「坎特恩是一座宏偉而熱鬧的城市,最近又有很多有趣的慶典。大陸最有名的美女,希雅小姐的品酒會,也將要在那裡舉行。您若是和我們同行,連進城的檢查都可以省略,也不必為通行證而煩惱了。」
他一邊說,一邊拼命給自己的主人遞眼色。
那位漂亮的恩科萊子爵象所有年青的貴族子弟一樣,眼睛長在頭頂上,剛從大難中逃脫,就懶得給一個只能騎驢的魔法師賞賜好臉色,但這能幹的護衛長一個眼色又一個眼色遞過來,他也回神來了。再沒用的魔法師,也總比沒有好。自己的法師已經被殺,而離最近的大城市還有好幾天的路,就算想到冒險者工會或魔法師工會僱傭新的法師,也來不及,萬一再發生強盜事件,可怎麼辦?
想到這裡,他勉強讓臉色和善些:「是啊,和我們同行吧。你幫了我們的的忙,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等到了坎特恩,你要多少說個數字就行。」
對於主人這種永遠放不下架子的驕傲,艾森只能無可奈何地嘆氣,忙又陪上笑對東方說:「子爵不喜歡說話,不過,他既然開口挽留,就是連他也很感激您的幫助了。」
東方原本懶得理會他們,然而見他們這樣,你一個眼色來,我一個眼色去,做得七情上臉,演技拙劣,不覺好笑,再念及剛才艾森說的那句話,心中竟是微微一動。
罷罷罷,且陪他們玩玩罷。
於是,他也微笑著點頭:「好,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