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失火

  「我看到你從我鋪子面前走過，叫了你一聲，誰知道你沒聽見，我這一急，就過來拉你了。」李玉柱鬆開了手，有些激動地指了指自己身後。

  李小小順著方向看過去，卻是滿地都是黑乎乎油漬的一間鋪子，門口停著幾輛拆了些零件正在修理的摩托車，車旁邊還站了幾個頭髮五顏六色的年輕人，正吹著口哨起鬨。李小小無意過去，也就站在原地客氣了一句：「生意還好吧？」

  李玉柱回頭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其實也不怎麼好，那些都是以前跟我一起玩的朋友，他們來修車……是不要錢的……」

  李小小一聽就明白了：那些人就是以前跟李玉柱一起混社會的二混子，如今李玉柱開了摩托車修理鋪，他們這是來免費修車來了！這樣的一群人站在鋪子裡，就算是正經人想修車，輕易也不敢進來了呀？生意能好了才怪了呢！

  

  只是這樣的話李小小卻沒打算跟李玉柱講，畢竟要跟從前的這些人劃分界限，總還是要李玉柱自己能拉得下臉面，自己不是他什麼人，沒必要跟他講這樣的道理。講得不好還要枉做惡人！

  「那你忙吧，我和我妹妹去買些東西就回家了。」李小小說完就打算走。

  李玉柱倒是也沒有留，誰知剛走出兩步，那五六個年輕人卻突然湊了上來，嘴裡陰陽怪氣地招呼道：「哎喲我說妹子，我們柱子可是對你朝思暮想啊！如今見了我們這些哥們，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要走哇？」

  李鳳年紀小，好奇地停了腳步想回頭看，李小小一把攥住了李鳳的胳膊，嘴裡低聲叱責一句：「走！」

  李鳳從沒聽過自己姐姐這樣嚴厲的語氣，頓時不敢再回頭，幾乎是僵直著上身往前走去。

  「強哥！哎！強哥！你別這樣！」後面是李玉柱近乎哀求的聲音，李小小雖然有些好奇，卻並不打算回頭看，連腳步都沒停就往前大步走去，胳膊卻突然被人大力攥住了！

  李小小吃痛轉身，對上了其中一個脖子上有刺青的年輕人有些壞笑的臉，後面還有李玉柱急急地追上來的腳步。李玉柱臉上帶著焦急和懊悔，大約是後悔當著這些人的面叫住了李小小吧？

  李小小目光平靜地看著高自己大半個頭的所謂「強哥」，輕聲問：「有什麼事嗎？」

  強哥一挑眉，咧開嘴就笑，目光閃爍顯然對李小小很感興趣：「柱子喜歡你很久了，今天我們才算是看到了真人，這個長相還真不錯！水靈靈的看著就想咬一口！只是，我看柱子要追上你可不容易哇！是不是啊柱子？」

  強哥最後一句話卻是衝著李玉柱去的，說完就摟著李玉柱的脖子，帶著些強迫的居高臨下，李玉柱不敢掙脫，只是陪著笑臉：「強哥，讓她們走吧，我去給你修摩托車去！你看看還有哪裡要改的，咱倆再商量商量！」

  「你個沒出息的！追個妞你都追不上！早就叫你用強啦！你裝什麼痴情種子？裝什麼情聖？我告訴你啊柱子，你要是再追不上她，可別怪當大哥的我幫你先追了哈！」強哥的話帶了濃濃的威脅意味，卻是十足地沒將李玉柱當自己人看！

  李小小不由得心中對李玉柱憐憫起來：還號稱是混社會的，在這個小混混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混成他這樣，也是夠悲哀的了！

  「強哥是吧？沒事的話我就走了。」李小小冷靜地看著這個比她高一頭的二混子，說完這句話就扭身要走。強哥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大手一伸，竟然又拉住了李小小的胳膊，李玉柱急了：「強哥，你別這樣，她跟胡總關係很好的！」

  「胡總？你說的是哪個胡總？」強哥愣了愣，盯住了李玉柱問。

  「就是國味樓的老闆！」李玉柱囁嚅著講了出來，胡金元早年就是一個狠角色，在寶慶黑白兩道都有人，這幾年雖然開了國位樓逐漸洗白，在道上的地位依然很超然，這些街頭小混混自然是不敢輕易招惹的，胡金元去過李小小家的事情雖然沒多少村里人清楚內幕，可李玉柱卻不知道怎麼聽說了一些風聲，見自己的面子救不下李小小，只好搬出了這尊神秘的大佛。

  一聽李玉柱講完，強哥如同被蠍子蜇了一般，閃電般地放開了李小小的胳膊，李小小不等他再有任何言語動作，拉著李鳳的手快步走開。遠遠的聽到後面強哥對李玉柱的威脅：「莫讓我曉得你是哄我的！不然有你的好看……」

  等走了很遠，李小小緊抓著李鳳的手鬆了一些了，李鳳才敢回頭偷看一眼，然後滿是好奇地問：「姐，那個胡總是誰啊？我看那些人挺怕他的啊！」

  「是我每天送菜的那家國位樓的老闆。據說早年是混道上的。」李小小淡淡地回應。

  「你連這樣的人都認識呀？姐你真厲害！」十四歲的小姑娘目光閃閃滿是崇拜，李鳳畢竟還小，是非觀念還並不明晰，又受了香港電影的影響，古惑仔什麼的深入人心，李鳳頓時崇拜起李小小來。

  「你給我記得，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儘量不要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沒有好果子！你看到李玉柱沒有？給人家白修車沒錢賺不講，人家還敢公然當街欺負他！夾著他的脖子跟掐著一隻雞似的，一點兒面子都沒給他！你以為道上都是香港電影一樣的？熱血講義氣？別什麼東西都好奇！好奇心害死人的！」李小小厲聲教訓道。

  一天之內為一件事情挨了兩次重話，李鳳有些不高興起來：「我從頭到尾都沒講話，你這麼凶幹什麼啊？今天我可是考得好讓你獎勵我的，倒是招了這些罵！不捨得你就講出來嘛，我又不逼你。」講完李鳳就站在了原地，有些委屈地垂下了頭不肯再走。

  李小小愣了愣，意識到自己講話語氣有些重了，嘆了一口氣才解釋：「他們口中的胡總，也是個狠角色，我和爸爸如果不是對他們供的菜一向質量有保證，行得正坐得端，就算不蹲牢房，也被他整脫皮兩回了！如果有選擇，我寧可不掙他的錢也不想跟他打交道，你還小，不懂得這裡面的事情，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前一刻他還當你是朋友，後一刻只要侵犯了他的利益、不如他的意，就存了要滅掉你的心思的。」

  說完李小小又將跟國味樓的那兩樁糾紛詳細講給了李鳳聽，聽完後李鳳張大了嘴半晌沒說話，卻跟上了李小小的步伐，過了一陣才低聲道歉：「姐，是我不知道這裡面的兇險，你放心，以後我看到這樣的人，有多遠就走多遠。」

  李小小嘆了一口氣，用力握了握自家妹妹的手，往李鳳講的那家音像店走去。

  這樣的事情本來不想告訴單純的妹妹，可自己這個妹妹正在發育的年紀，長得跟水蔥似的，如果不讓她知道世道險惡，說不定就讓這些二混子給騙了！讓女孩子保持單純還是儘快懂事，總是不能兩全的。李小小最後還是選擇讓李鳳早些懂事，懂得自己保護自己，遠離可能會傷害她的人和事，自己不可能一直護著她。

  買了隨身聽回家後，已經比往常晚了一個把小時，爺爺奶奶在家吃些簡單的飯菜，劉春梅卻已經下去幫三叔三嬸娘的忙去了。見李鳳回來，爺爺奶奶自然是高興的，卻指著飯桌說：「沒有煮什麼菜，你三嬸娘特意講了，你們回來以後就下去吃午飯。」

  李貴旺將桶和箱等東西卸下來，就領著李小小和李鳳下李家莊子去了。

  三嬸娘家剛開飯，豬倒是也弄得差不多了，吃完了飯估計再有個把小時，也就能搞清楚了。一家子熱熱鬧鬧地把飯吃完，李小小和李鳳幫著釀香腸，釀完了天還沒黑，想著第二天還要去賣菜的，也就早早回去了，劉小海他們那裡總要有個指揮的，不然他們不知道給那三家送菜的準備多少菜。

  天黑沒多久，劉春梅吃了晚飯就回來了，李貴旺卻沒回來，一問，李貴旺主動提出幫著看烘臘肉的火到十二點。這也正常，兄弟幾個互相幫忙嘛！

  睡到半夜，李小小卻突然聽到大聲地說話，驚醒過來問什麼事，李貴旺卻已經沖了出去，劉春梅焦急的解釋道：「你三嬸娘家著火了！」

  「啊？」李小小抓起手錶看了一眼，夜裡三點鐘！也忙爬起來往下面莊子上跑，爺爺奶奶想去，被李小小制止了：「你們在家看家吧！年關了，屋裡不能空了人，別讓賊鑽了空子，你們年紀大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拿著手電跟劉春梅下到李家莊子時，火已經撲滅了，遠遠地就聽到三嬸娘的哭聲高亢婉轉，撕心裂肺的。李小小就擔心是李貴旺沒守好讓人家的臘肉著火了，一路問劉春梅才知道，李貴旺守到十二點，就讓三叔接班了，自己回家睡覺來了，結果三叔坐著就睡著了！臘肉滴下去的油著了火，將油汪汪的臘肉都給點著了！三叔是被火烤醒來的！若不是跑得快，只怕是要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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