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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風浩蕩 第十七節 洞觀若火

2024-07-10 04:15:43 作者: 莊不周

  呂嬃摩挲著棋子,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棋局,無從下手,長考了半天,嘆息一聲,將棋子扔進棋盤:「我輸了。」

  呂雉微微一笑,伸手將一顆顆棋子放回棋盒,小心的蓋上,讓人收了棋盤,端上茶盤來,一邊撿著木炭,一邊笑道:「少姁,你最近心很亂。」

  「你不亂?」呂嬃反問道。

  呂雉淺笑著看了她一眼,意態從容,「你說呢?」

  呂嬃撇了撇嘴,不服氣的說道:「你的城府太深,就是心亂了,我也看不出來。」

  「呵呵呵……」呂雉瞥了瞥呂嬃隆起的小腹,帶著三分調侃的說道:「都快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還那麼孩子氣,你說你啊,哪一天才能真正的長大。」

  呂嬃低下頭,撫著自己的肚子,幽幽的嘆了口氣:「姊姊,不是我沉不住氣啊,實在是人家逼得太緊,我想沉住氣也做不到啊,總不能讓人家逼到跟前了,還得陪著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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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逼你?」呂雉用火匙撥紅了炭火,在旁邊的銅盆里洗了手,又用手巾擦乾淨,將兩個細瓷茶杯擺好,左右端詳了半天,拍了拍手,滿意的點了點頭,直到一切妥當,這才接著說道:「依我看,是你自己逼自己。」

  呂嬃靜靜的看著她準備茶具,自愧不如,不僅是呂雉對茶道的理解她不能相比,就是呂雉這份從容,她也是望塵莫及。武嫖和木不韋發動商人和列侯們捐款,幫共尉度過了財政難關,同時還大力協助組建飛鳳營,白媚的地位越發的不可動搖。她一直想把呂雉弄到宮裡去,這樣不僅呂雉有了正式的名份,而且能幫得上她,可是武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堅決不入宮,弄得呂雉也無法入宮。呂嬃眼看著白媚在宮裡的地位越來越穩定,心急如焚,跑到呂雉這兒來求計,偏偏呂雉只是拉著她下棋,品茶,一點出謀畫策的心思也沒有。

  「姊姊,你就真的願意這麼過下去?」呂嬃斜睨著呂雉,撇著嘴角。

  「不好嗎?」

  「你是好,可是圖圖怎麼辦?」

  「這個不用你愁。」呂雉含笑看了呂嬃一眼,胸有成竹的說道。「圖圖有什麼不好?不在宮裡,不惹那些是非,天下之大,哪裡都可能去得。再說了,有樂兒、盈兒和如意陪著他玩,比宮裡熱鬧。」

  「姊姊——」呂嬃不滿的嘟起了嘴,拉長了聲音叫道:「你就不用逗我了,你快跟我說說,我要怎麼辦才好啊。」

  「什麼怎麼辦?」呂雉笑得更加開心,她指了指呂嬃的肚子:「你連這個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瞎操什麼心?要是生個兒子,那操心還有點意思,現在你只有詩詩一個女兒,費那麼多心思幹什麼?你看薄家妹妹多好,什麼神也不煩,心平氣和的,多自在。」

  「哼!」呂嬃氣鼓鼓的扭過了頭,不再理睬呂雉。

  炭爐上的銅壺壺嘴冒出了熱氣,水在壺裡歡快的跳躍著,呂雉用手巾包著壺把,用熱水將茶杯燙了燙,然後放上茶葉,再倒上兩杯茶,茶葉的輕香隨著熱水的霧氣飄散開來,沁人心脾。呂雉端起一杯,呷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又將茶杯推遠看了看:「這瓷杯果然漂亮,潔白如玉,聲清如磬,賞心悅目,將來必然又是滾滾財源。」

  「不是財源能給你?」呂嬃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共尉在關東還沒有全部平定,張良剛剛拿下廬江郡的時候,就把陳樂派去了廬江,當時他有意無意的和呂雉提了一下,說陳樂要去做一個試驗,只是試驗經費上還有些不足。呂雉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啊,當時就主動提出來,願意用劉盈蜀侯的食邑支持陳樂,連條件都沒提。陳樂辛苦了五年,終於制出了第一批細瓷,並在去年投入了正式生產,呂雉用的這一套茶具,就是陳樂親自送來的樣品,和送到宮裡的那一套一模一樣。作為對呂雉支持的回報,共尉將建在廬江郡的瓷器作坊的三成股份送給了呂雉。雖然今年的毛利還沒有到手,但是看看咸陽瓷器的熱銷,呂雉就能知道,她從這三成股份里能分到的利潤遠遠超過蜀侯的食邑收入。

  這是共尉給她的好處,她心知肚明,共尉手再緊,又怎麼會差那麼一點試驗經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這件事一直只有幾個當事人知道,別人一概不清楚,直到看到茶具,呂嬃才知道呂雉投資的事情,不免有些呷酸。

  「少姁,你知道這瓷器能給大楚帶來多少財富嗎?」呂雉笑盈盈的看著呂嬃。

  「不知道。」呂嬃老老實實的說道。

  「只會比絲綢高,不會比絲綢低。」

  「不會吧?」呂嬃吃驚的睜大了眼睛。絲綢的巨大利潤她是知道的,不僅幾個販賣絲綢的家族都成了巨商,而且為了絲綢的利潤,月氏人被共尉牢牢的套住,現在王庭都被匈奴人圍了。而呂雉說瓷器會比絲綢的利潤還高,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你等著看吧,你姊姊我很快就會成為能和武嫖抗衡的巨商。」呂雉笑容滿面,眼神里充滿了自信:「這就是明知道武嫖和木不韋她們會惹起眾怒,我卻不作聲的原因之一,因為我也希望能儘快打通通往西域的商路。」

  「商路?」呂嬃恍惚有些明白。

  「對。」呂雉點點頭,示意呂嬃喝茶,眼睛看向外面陽光燦爛的天空:「絲綢利用的是不宜種糧食的旱地,織出來的衣料卻是種地之利的十倍、百倍,瓷器利用的是土,但是製成的瓷器卻價可比玉,又豈是絲綢所能比的?絲綢能引起一場大戰,瓷器為什麼不能?為了打通這條商路,別說打兩年仗,就是打十年,也是值得的。只要占據了這條商路,所有的損失很快就能彌補回來,那條路,以後就是一條鋪滿了黃金的路。她們的眼光只盯在戰功上,實在是太淺薄了。」

  「姊姊,你的意思是說?」呂嬃聽出了弦外之音,兩眼放光。

  「當局者迷。」呂雉抿著嘴笑著指指呂嬃:「你們的眼睛只盯在那個王位上,卻不知道他的眼睛早就看到了更遠的地方。你們啊……」

  「哦……」呂嬃恍然大悟,有些手舞足蹈的說道:「怪不得他這次一反常態,不惜代價的要打一仗呢。我原本以為他是要開疆拓土,原來……原本他卻真是為了商路啊。」

  「雖然不僅僅是為了商路,但是,商路肯定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呂雉微笑著說道:「如果我估計得不離譜的話,今年從工商業收到的稅款將超過田租和口賦的總和,接下來,為了鼓勵人口增長,他有可能會降低田租或者口賦。田租現在是三十稅一,為了保證糧食儲備,下降的可能性比較低,更可能的情況是調整口賦,要麼是提高起征年齡,要麼是取消每戶之中一部分人口的口賦。百姓們負擔輕了,才有撫養更多孩子的能力。要想增加人口,這是最有效的辦法。」

  「姊姊,你怎麼……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就跟他說的一樣。」呂嬃忽然笑了,伸出一根指頭指點著呂雉,一臉壞笑:「是不是你們……的時候商量的?」

  「呸!」呂雉的臉紅了,咄了呂嬃一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嘻嘻嘻……」呂嬃轉到呂雉身邊,咬著她的耳朵說:「快說,是不是?」

  「當然不是。」呂雉推開她,瞪了她一眼:「這都是我自己分析的,你以為他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隨便說啊,都是還沒能實施的政策,他怎麼會告訴我?」

  「這倒也是呢。」呂嬃咬著手指,同意的眨眨眼睛:「不過,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看他最近一直在跟陸賈、蕭何、寶珊他們幾個商量什麼錢啊,人口啊,帳本堆得老高,原來是籌劃這件事啊。」

  「嗯,虧你還留了點心眼。」呂雉巧笑著,端起茶杯,愜意的喝著茶。

  「不過,就算這一仗是為這個打的,可是……」呂嬃一想到最近白媚的實力突飛猛漲,臉色又黯了下來,低下頭撫著肚子,嘆了口氣。「還是生個女兒算了,生了兒子,以後也要做別人的臣子。」

  呂雉看著沮喪的呂嬃,忽然說道:「我勸你不要爭了。」

  「為什麼?」

  「這個王,做不做也沒什麼區別。」呂雉若有所思,眼睛看向了別處,好象是自言自語,又好象是在勸解呂嬃:「且不說別的,他今年還不到而立之年,天下大事已經基本完成,以後就是守成的事。他善於用人,絕不肯把自己累著,又精於導引、吐納之術,如果不出意外,活到耄耋之年是完全有可能的。你就算生了兒子,費心費力的當了太子,只怕也要等到花甲之年才有機會繼位,一個人大半輩子時間都在等一個位子,還時時刻刻的擔心被別人搶了去,你不覺得很無聊嗎?」

  呂嬃眼光閃動,琢磨著呂雉的話,似有所悟。

  「你們只知道要有實力,才有機會去搶那個位置,卻不知道,他需要的是平衡,而不是哪一個強。他為什麼讓白媚重組飛鳳營?當真他需要一支女人組成的軍隊來保護王宮嗎?女人的體力天生就不如男人,這是毋庸置疑的。經商,做學問,甚至做官,女人都可以和男人一較長短,可是打仗,臨陣廝殺,女人永遠不可能占上風。白媚算是女中豪傑了,當初不也是被韓信生擒?他讓白媚建飛鳳營,還不是因為你的意圖太明顯了!」呂雉轉過頭,平靜的打量著呂嬃:「白公年高,這一段時間又把他忙得夠嗆,如果不出意外,他這個上柱國很快就做到頭了。誰來接上柱國的職務?顯然要從四柱國裡面選,桓齮年老,又是秦人,他基本沒有機會,周叔有可能,但是他的支持者太少,壓不住場面,最有機會的還是韓信和二兄,但是大兄是廷尉,酈食其年高,大兄以後很可能會接任御史大夫,那麼二兄接任上柱國的可能就沒有了,他不可能讓我呂家占了三公中的兩席,那樣的話,朝中的實力就會失衡,更何況,你還這麼野心勃勃。」

  「所以,韓信肯定是下一任的上柱國。木不韋是白媚的舊部,韓信做了上柱國,白媚的王妃地位更加不可動搖,建不建飛鳳營,根本不是關鍵。」

  「這麼說,我是肯定沒有機會了?」呂嬃失落的喃喃自語。

  「沒有機會有什麼不好?」呂雉無奈的搖了搖頭,呂嬃真是被那個位子迷惑住了,她說了半天,呂嬃還是沒明白其中的關鍵問題。「那個位子有什麼好?他不封王,是怕別人有實力去搶那個位子,同樣道理,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子孫為了那個位子自相殘殺,就算姬姓宗室一樣。怎麼才能讓子孫不去搶那個位子?就是把那個位子變得沒有吸引力,變成一個隨手可棄的擺設。」

  「隨手可棄的擺設?」呂嬃撲嗤一聲笑了,笑聲中充滿了譏諷:「那可是王位,天下至尊。」

  「唉呀,你啊。」呂雉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你還是沒明白。」

  「我當然不明白。」呂嬃眨了眨眼睛,賭氣說道:「你怎麼就明白了?」

  「你想想看,他為什麼到現在不稱皇帝!」呂雉有些惱怒的說道:「你不會不知道,孔博士他們聯名上勸進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吧。」

  呂嬃點了點頭,又跟著搖搖頭。孔鮒聯合太學的師生上勸進書她知道,可是共尉為什麼不答應,一直不肯稱帝,她卻不能理解。她一直以為,共尉這是等大功告成再稱皇帝,可是現在聽呂雉這麼一說,似乎共尉根本就不打算做皇帝。

  「王和皇帝有什麼區別,你不會不明白吧?」呂雉氣苦,口氣也變得有些嗆人:「想想,什麼人稱王,又是什麼人稱了皇帝,他們有什麼不同?」

  呂嬃沉思不語。王有很多,她不知道呂雉說的是哪一個,但是皇帝卻只有一個,就是那個躺在咸陽東南驪山裡的秦始皇——至於那個二世胡亥,自從投降之後就不知道被送到哪兒去養老了,不提也罷。秦始皇這個皇帝有兩大特徵,一是大權獨攬,每天不批完一石的奏章不睡覺,把自己累得半死,最後還沒落什麼好名聲。這一點共尉和他正相反,共尉一個月也批不到一石的奏章,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三公九卿了,白公、陸賈、酈食其他們忙得半死,他卻逍遙自在,也虧他好意思。秦始皇的第二個特點是子孫互相殘殺,胡亥為了那個皇位,一口氣將秦始皇當時在世的子女殺了個精光,這一點共尉想必也不想見到,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不管是名正言順的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他都疼愛有加,他肯定不會希望自己哪一個兒子將其他的兄弟姊妹殺了。如果從這兩點上想,呂雉說共尉要將王位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記住,他要你強,你不強也強,他不希望你強,你強就是自找麻煩。」呂雉鄭重其事的對呂嬃說:「學學薄姬,淡泊一點,你才能重新過上以前那種受寵的日子,而不是象現在一樣,天天患得患失的,看起來象個怨婦。」

  「我是怨婦?」呂嬃不滿的瞪了呂雉一眼,呂雉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陪著笑:「姊姊說錯了,姊姊說錯了,妹妹原諒則個。」

  呂嬃被她逗笑了,沒好氣的甩開她的手,哼了一聲。

  ————

  酈食其勃然大怒,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上面堆得老高的公文散了一地。

  「給我查,一個個的查,把他們的老底全給我翻出來。」

  屬吏們噤若寒蟬,一個也不敢吱聲。年關將近,所有官員們的考核也即將開始,誰也沒料到,忽然之間冒出來許多人揭發官員們有貪污的劣行。這樣的事每年都有,但是象今年這樣突然集中暴發的,酈食其擔任御史大夫八年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屬吏們心知肚明,知道這是商人們因為捐款的事情心裡不快,故意找麻煩。咸陽的官員多多少少都有點權,雖然律法嚴,為吏之道一個個也背得滾瓜爛熟,可是要說都乾乾淨淨,那也是不可能的,特別是那些和商人交道打得多的部門,看著這些傢伙一個個日進斗金,心裡有點不平衡,藉機揩點油,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商人們和氣生財,平時也不會吝嗇,但是今年不同,一下子被人強借了兩成家產,再看到這些官員,他們自然心裡有氣,自己不敢出頭,找一些人告狀,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於是官員貪污的案件如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讓酈食其吃不消了。以往每年共尉問他官員的監察情況時,他都拍著胸脯說,大王英明,我大楚的官員都很清廉,現在怎麼說?

  「大人,大戰在即,恐怕亂不得啊。」御史中丞周昌匆匆的趕來,一面讓人將地上的公文收拾起來,一面小聲的勸道:「不少官員都在忙,這個時候如果徹查,只怕……」

  酈食其又羞又愧,十分傷心。他一個高陽酒徒,落魄半生,跟了共尉之後,一躍而成為三公之一,尊寵無比。共尉對他十分信任,將監察官員的重任交給他,他也自覺一直比較盡心盡力,卻沒想到,這個時候捅出來這麼大一件事,忽然之間,他認為清廉的官員都成了貪官,那他這個御史大夫豈不是失職之極?

  「怎麼能讓這些蠹蟲逍遙法外?」酈食其慢慢的冷靜下來,堅定的搖搖頭:「大王以法治國,如果就這麼放過了,還有什麼信義可言?法不責眾,我是御史大夫,監察不力,我要負主要責任。我這就進宮去向大王請罪,自請貶退。」

  「大人不可。」周昌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大人貴為三公,又德高望重,是我大楚官員的楷模,如果大人自貶,那麼朝庭的臉色何在?大王一向器重大人,尊寵有加,如果大王因過失職,不僅大人的名聲毀於一旦,大王識人之明,也將因此受損啊。大人,請你三思啊。」

  酈食其抬起頭,眼中寒光四射,大聲怒斥道:「你胡說什麼,有過不糾,那是君子所為嗎?我豈能因為這些虛名而欺君枉上?滾開!」

  周昌面紅耳赤,不敢吭聲。酈食其端端正正的坐好,鋪紙磨墨,寫了一份自劾的奏章,然後脫去自己的官服,去冠,親自捧著奏章,徒步向咸陽宮走去,到了咸陽宮前,將奏章雙手奉給門前的中郎,自己退到門旁,規規矩矩的跪了下來,聽候發落。

  御史大夫府和咸陽宮隔得不遠,也就是二百步的距離,但是來往的官員不少,忽然看到酈食其這樣,都驚訝不已。沒多長時間,這件事就傳遍了附近的官邸。

  共尉正在宮裡逗兒子玩,忽然看到中郎捧著一份奏章急急忙忙的進來,不免有些好奇,打開奏章一看,卻是酈食其自劾失職的奏章,也吃了一驚,再聽中郎說酈食其跪在外面請罪,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出了宮。一見到共尉,酈食其趴在地上,老淚縱橫:「臣辜負大王的信任,死罪死罪。」

  共尉趕上前去,連忙將酈食其摻了起來:「酈公,何至於此,快快進宮說話。」一面說,一面親自扶著酈食其進了咸陽宮,將他扶到側殿,吩咐人打水給他洗了臉,然後才和聲問道:「酈公,為何如此?」

  酈食其連連搖頭,將收到大量的舉報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伏在地上,連聲請罪。

  共尉笑了:「就這事?」

  「大王,這件事還小嗎?臣一直在大王面前大言不慚的說,官員之中絕大部分都是清廉的,實際上並非如此,臣失職在先,欺君在後,愧對大王的信任,實在是無地自容啊。」

  共尉看著這個痛哭流涕的老臣,忽然有些感慨,前世見慣了那些失職之後千方百計掩飾的官員,卻沒想到一個封建官僚卻有這樣的勇氣,不惜自毀名聲,敢於坦承自己的失職。

  「酈公,你的責任,我們稍後再說,你還是先將這些舉報查實了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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