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祝君好（下）

  綺春立刻將我的腿抱到緊得不能再緊，似乎她一鬆手，我就會化成空氣消失不見，然後她被休回娘家的命運便從此再也不能更改。

  然後她聲淚俱下：「就算是可憐我吧，我真的不能被休棄，否則我只有死路一條。而且我若是死了，我的冤魂必會夜夜徘徊在你的床前，無論你同哪一個女子在一處！」

  我打了個冷顫，我的娘哎，她說得好不嚇人也！

  接著她仰起頭，臉上還有著晶瑩的淚水，可是卻努力擠出獻媚討好的笑容：「只要你不將我趕走，無論你做什麼都可以。哪怕你納個三妻四妾，我保證不會有半句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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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是在收買我嗎？表示我冷淡她也沒關係，就是納妾也行得通。

  看著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的心象被針扎了一樣。都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個女人，我雖然與她還沒發展到恩的地步，但她倒是如假包換成為了我的女人。

  其實她長得不錯，家世也可以，性情似乎算得上柔順，如果不是那該死的天生禿頂，說不定我會與她日久生情，恩愛有加。

  唉，眼下怎麼辦呢？

  我覺得自己真的還不夠狠，心腸不夠硬，因為，因為我竟然開不了口，說出要休了她的話。

  我只是頹然長嘆一聲，然後悶聲道：「時辰不早了，你睡吧！我，我去書房。」

  綺春呆了一呆，鬆開了抱著我腿的雙手，我趁機一溜煙地逃了出去。

  那一夜我在書房度過，接下來的幾夜我還是在書房過的夜。我有心理障礙了，反正一看見綺春，我眼前就不由自主地出現她假髮掉落，露出頭頂幾根稀疏毛髮的情景。然後我就覺得噁心，想吐！

  說實話，我都不曉得以後會怎麼待這個女人啦！我可以不趕她回娘家，也可以不休妻，反正以我家的條件，多養活一個女人，根本不是問題。

  再說了，綺春嫁過來時，是有著豐厚陪嫁的，她也根本不需要我家養活！

  但是，讓我和她親熱，讓我和她雲雨，甚至讓我與她同床共枕，我真有點接受無能。我早巳承認，自己就是外貌協會的。不然為什麼秀蓮一毀容，我就直接了當與她沒了來往呢？

  這下子報應來了，我要一輩子與這個禿子女人攪在一起啦！

  心裡極度鬱悶，但我不知該向誰發作才好！怪媒人？媒人怕是打死也不會承擔責任的；怪我爹娘？他們有辦法揪開水綺春的頭髮看個仔細麼？怪水家人不透露真相？

  笑話啦！家裡等著推銷出去的女兒，誰會沒事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女兒啥啥都好，就是天生不長頭髮。拜託你們想娶的看清楚嘍，到時出門不換，概不退貨！

  好吧好吧，我就這麼栽到坑裡，爬不出來了。我認栽還不行嗎？

  我在書房呆了半個月光景，我娘出面了。她很不滿地問我：「你咋又耍小孩子脾氣了呢？新媳婦哪兒不好了，你就撇下人家一個人，自個兒跑書房獨宿？這要是她回娘家告上一狀，你怎麼面對水家二老啊？」

  然後她又婉轉地告訴我，水綺春的兩個姐姐，嫁得可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我得罪了綺春，說不定就等於得罪了三份人家呢！

  叫我說什麼呢？我疲憊地坐在椅子上，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我覺得自己都不會笑了，臉上仿佛蒙了一層假面，僵硬得很。

  我娘還在喋喋不休，意思無非是：夫妻之間沒有隔夜的仇，床頭吵，床尾和。男子漢大丈夫，就算有矛盾，也要擺在明面上解決，絕不能小雞肚腸的記在心裡，然後和自己的老婆十天半月不說話~

  她的嘴皮子上下翻飛，看得我眼花瞭亂；她說出的話語，象唐僧念出的緊箍咒，使我頭暈目炫，最後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就把真相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我娘完全驚呆了，她沒想到自己挑媳婦挑花了眼，幫我選了這麼個與眾不同的回來。

  她哭喪著臉，叫了一聲：『兒啊！」然後幾乎沒有與我抱頭痛哭。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哭完之後，我娘淡定了下來，同我促膝長談了一番.

  長談內容如下：一，媳婦既然已經娶進了門，除了天生禿頂，別的地方還真挑不出毛病來。真要把她休了的話，不光是水家丟臉，就是咱們祝家，也塌面子不是？何況禿頂除了影響美觀，別的倒沒什麼壞處。人家不是有假髮遮羞嗎？所以呢，這休妻還是不要了。

  二，新媳婦有把柄在你手中，肯定是蹦躂不起來的。她帶了偌大一份嫁妝，以後還不是姓祝的？再說了，她已經允許你娶妾，你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大不了咱們再討兩個如花似玉，漂亮養眼的小妾回家成不？

  三，娘會去找綺春好好嘮嘮，你們倆以後還是好好過日子吧！起碼錶面上要過得去對不對？咱不能讓人家說閒話啊！

  我娘後來找了綺春，傾心剖膽地交談了好久，具體說的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了。然後，我又搬回了我和綺春的臥室。

  雖然搬了回去，我也與她同床，但沒有共枕，我們各用一個被窩。而且我還常常拿後腦勺對著她。

  不過白天，我們在眾人還是眼裡正常的小夫妻，尤其是在水家人面前。

  綺春也是有苦難言，加上她還是想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所以她把這一切都承受了下來。

  我連讀書的心思也沒有了，中舉變得遙不可及。算了，反正我還可以退一步，做我的藥鋪掌柜。

  一年後，我娶了一房小妾進門。這個是我親自驗的貨，長得漂亮，沒有暗疾，性情柔順。有了她，我苦悶的心，終於照進了一縷陽光。

  綺春說到做到，並無半句閒言，她甚至幫我挑選。就是水家人略有微辭，也由她出面，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去。

  但是，她也有個條件，要我答應她。

  我咋覺得我們不象夫妻，倒象是生意合作夥伴呢？而且是長期的，一輩子的那種。

  她的條件就是，要我和她生個孩子，無論男孩女孩，都行。只要讓她也嘗一嘗當母親的滋味。

  聽到綺春滿含心酸地說出這話，我的心顫了一顫，仔細看她的臉，她真比剛嫁進祝家時，清瘦了好些呢！

  我有多久沒這樣仔細看過她了？其實她長得不錯，瓜子臉，眉清目秀鼻挺，皮膚也好。戴上假髮如果不細究的話，她不失為一個美女。

  自從小妾依依進了門，我就很少進她房裡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過份。就因為她天生禿頂，我便有權利冷淡她，折磨她嗎？她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她要求自己的丈夫與自己親熱很無理嗎？她想生一個自己丈夫的孩子，貌似也是正常的吧？

  我第一次主動拉起了她的手，鄭重其事地點頭：「好。我們會有孩子的，最好是男孩女孩都有！」

  綺春聽見我說這樣的話，眼眶紅了，然後有水霧瀰漫在她的眼睛裡，終於化作淚珠，一滴滴流淌了下來。

  我想，她不光是喜極而泣，更多的是悲傷和自憐吧？

  反正從這以後，我對綺春的態度好了很多，不再象那樣的抗拒她，疏遠她。隔個幾天，我會在她房裡宿上一夜。

  再後來，我打聽到秀菱，也就是秀蓮的妹妹，開了一家化妝品商行，甚至裡頭還有去疤膏。當年的秀蓮，就是用了這款去疤膏，才讓受傷的臉回復往昔的俏麗。

  我就在想，既然能發明平復疤痕的藥膏，那麼，他們應該也可以發明出能讓禿頂長出頭髮的藥膏藥水之類吧？記得仙姿商行有洗髮水，或者發明個生髮水也行啊！

  我鼓起勇氣，將這個想法同秀菱探討了許久，後來又和林生叔面談了幾次。

  他們給我的答覆是，這是個研究方向。他們會盡力研製出療效良好的生髮水。

  我等啊盼啊，在這之前，我不敢告訴綺春，怕讓她存了希望，最後又落得失望。

  足足過了兩年，秀菱才給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是生髮水研製成功了！

  我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呢！到林生叔那兒拿來一大瓶生髮水回家，我這才期期艾艾地把原委告訴了綺春。

  綺春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她不認為這生髮水會有用處。因為之前她用過無數奇奇怪怪的方子，卻一切照舊。

  我溫柔地看著她，輕輕說：「為了我，試試好麼？即使沒有效果，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她嚶嚀一聲撲進我的懷裡，哽噎著說：『嗯，我試！」

  半年後，綺春新長出來的頭髮，已經可以到耳朵邊了，又黑又亮又濃密。當然了，等到可以把這些頭髮梳成漂亮的髮髻，還需要好些時間。但綺春和我已經覺得相當滿意啦！

  我們兩個心裡都涌動著難言的喜悅，我感到，我終於接受了這個女人，我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向任何承認：這就是我的妻子。

  凝視著綺春容光煥發的臉，我覺得，她比當初嫁給我時，還要漂亮迷人呢！